牧雲笙直落下去,墜了也不知多深,卻突然腳下一冰,他跌入了水中。
那竟是條湍急的地下河,他被水沖著一路向前,卻聽耳邊一種聲響越來越大,如萬馬奔騰。
牧雲笙正疑惑間,那聲音已充斥整個地下,像是要把人震碎了,水勢也越發湍急。他忽然想到什麼,心說:「不好!」這同時身子已被拋了出去,河水彷彿消失了,他直墜向下。
在空中他看見,下方一片碧藍的光蕩漾著,不見邊際,光芒在四周峭壁上映出巨大的藍色波紋,像石壁上流動的浪,也映亮了他身邊那巨大的瀑布,它足有幾千尺高,怒吼著注入下方那片光芒,那像是一個水晶般的巨湖,卻有極亮的星辰沉在湖心,映亮了整個地下。自己的身邊,無數水滴正一同下落著,像是懸浮在他的周圍,也折射著幽藍的光芒,像是千萬明珠,浮於天上。
那片碧藍撲面而來,牧雲笙直墜向湖中。
但足插銀色羽翎的他,像一片羽毛般,緩緩落在湖面,像落在了一塊柔軟的綿床上,那水面將他托住了。
他的腳下,湖心中透出巨大的光芒,他能清楚地看到腳下碧藍的水中,魚兒自由來去,那些魚竟然也是透明的,有金黃有碧綠,如彩晶綴於水中。這湖不知有多深,那湖中光芒的來源,在一片朦朧之中,卻是一直看不清。
這時腳下有一團晶光游來,他細一看,竟是一條透明大魚,有兩人般長,身體一伸一縮,張著大嘴直衝而來。牧雲笙嚇得拔腿就跑,水上水下開始競速。
他此時身輕如羽,腳點水面,每次可輕輕躍出數丈,可那魚扭動著身體,幾下便趕上了牧雲笙,來到他的腳下,猛地躍出水面,牧雲笙覺得水花撲面,四周升起透明的壁,便身在魚腹之中,隔著透明的魚身,還能看見大魚落回水中。
大魚連水帶人一起吞下,牧雲笙在魚腹中如在注滿水的袋中,極力掙扎,險將溺死之時,水位卻下降了。原來大魚緩緩將水吐了出去,牧雲笙長出一口氣,軟倒在這透明囚籠之中。魚腮的搧動傳來緩緩的氣流,他在魚腹中,卻也可以呼吸。
大魚直向湖心而去,眼見離那湖心的光源越來越近,卻突然又折個方向,向前游去。
突然四周都有這種大魚移來,牧雲笙發現自己已置身魚群之中。可更讓他驚喊出來的是——那每條魚腹中竟都有一個人!
但那些人卻並不像是死去了,他們是活的!而且他們還跪坐在魚身裡,望著前方。
牧雲笙驚疑不已,魚群卻游近了一處岸邊。這岸並不是真正的湖岸,卻像是浮在湖上的陸地,因為湖水仍從岸下流過。魚群游至岸前,便「噗噗」地把腹中人吐了出去。他們穩穩地落在岸上,開始說笑。
可是牧雲笙這條卻並不吐出他,只在岸邊徘徊著。牧雲笙想他是還不知道駕馭這魚的方法,眼見那魚又要游向岸下了,牧雲笙急得向魚腹猛踹一腳,那魚「噗」地把他吐進了湖中。但牧雲笙很快便浮上了水面。
那群人已向陸地的深處走去。牧雲笙小心地跟在後頭,聽他們說話,也是東陸言語,只稍稍有些口音。
「聽見那聲怪響了嗎?聽說有人把南面崖上那個出口給掘開了,上面終於又要有人下來了。」
「聽說打那出口被封,三百年沒有人掘開過了,現在上面什麼樣,牧雲族的逆賊還統治著東陸麼?還是早換了朝代?」
「無論如何,這出口被掘開,總不是好事。我們的安寧日子怕是要到頭了。陛下正在召集軍隊,準備作戰。」
「我們為何要死守在地下呢?我們回地上去不好麼?」
「出口都被從地上封死了,就算是被地上人掘開的那一個,也是從瀑布而下,只有來路沒有去路。再說那地上太多人口,人一多心就異,戰亂頻生,何必回去呢?」
「可是我們在這地下,更深處也有河絡國為敵,幾百年來也沒斷過戰事呢。」
沒有了湖水的光線,岸上變得漸漸黑暗了。但這些人卻不點火把,像是在黑暗中也能自在視物似的。
牧雲笙卻看不見腳下,磕磕絆絆,跟不上那些人的步伐了。爬上一個坡,忽然眼前現出奇景,他不由驚叫一聲。
幾根極高的光柱從黑暗空中一直連通地下,使眼前的大地有如月光映照。原來那竟是從上方垂下的水柱,無窮無盡,注入湖泊之中。那水瀑之巨大,直徑定有十幾丈,如果走到近前,那大地一定在隆隆顫抖。這地面被許多閃亮的藍色河流所分割著,脈脈流動,遠方有一座龐大的宮殿,彷彿玉石砌成,映在湖光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