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殘香冷,一燈如豆。
瘋狂放/縱,抵/死/纏/綿之後,香汗濕了纖腰,也將累極而眠的男人染上濃重的欲/色。滿室瀰漫著歡、愛過後的味道,沾滿了每一個角角落落。
男人和女人的衣物混亂地雜在一起,從門口一路丟到了床邊。床帳輕輕搖晃,然後,伸出了一隻白嫩的玉手。
那春蔥玉指如蘭花,懶懶捻起了被扔在地上的肚兜。肚兜紅彤彤的,上繡鳳穿牡丹,襯著青蔥似的手指,看著分外香、豔。
手指的主人卻長得並不香豔,圓潤可愛的小臉,彎彎的睫毛水汪汪的大眼,若不是那眼角眉梢的絲絲柔媚,你或許會以為她還只是一個孩子。
阿朵再也不是一個孩子了,她渾身被碾過一般的疼,於是扶著腰坐起身來,轉眸朝裡側的刑關看去。
刑關總算停了下來,卻仍舊睡得不太安穩。他的臉上沒有清醒時的不耐煩,反而儘是無邊的饜足,若不是那緊皺的濃眉,阿朵覺得此時此刻真是非常完美。
幸福來得太快,快得她有些措手不及。
阿姐說得也不全對,刑關阿哥是喜歡阿四,但她相信,經此一事,他總會慢慢喜歡上自己的。
想到這兒,阿朵禁不住高高揚起嘴角,隨手披了件衣裳便坐到了鏡子前。鏡子裡那熟悉的臉上添上了些許嫵媚,好似圓滾滾的毛毛蟲終於掙脫了束縛,破繭成了蝶。
阿朵努力回憶著阿黛討好大皇子的神色,無比羞澀地衝著鏡子裡抿了抿嘴。
刑關阿哥,希望你一醒來,就能看到阿朵最美的笑臉。此後,年年歲歲朝朝暮暮,都能陪在你的身邊。倘若如此,阿四得不到機會時時黏著你,或許也就不會如阿姐說的那般可恨吧?
阿朵此般一想,心中對阿四的憎恨也隨之漸漸消弭。
正在此時,床上刑關忽地喊了一聲,「阿四!」
阿朵被驚得連忙跑回床邊,這才發現他只是夢語。
「阿四,笨蛋……」只見刑關皺著眉頭嘟囔幾聲,然後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此時,殘燭也燃到了盡頭。眨眼之間,燈燭熄滅,只騰起一縷細細的青煙。房間剎那就黑成了一片,而一隻金色的小蟲倏然飛起。曾經肥碩可愛的它瞪著陰沉沉一雙黑豆眼兒,停在了主人那張比黑夜還要黑幾分的臉上。
比阿朵的臉色還要難看的,是陰司的善賞司——規儀。
規儀看著眼前這一床一桌一椅,以及密不透風的四面牆,猜測這兒應該是一個密閉的暗室。
她並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處,也不清楚時間究竟過去了多久。只能聽到隔牆那陣陣撕心裂肺的吼叫,一聲高過一聲,一陣尖過一陣。一邊才停,另一邊卻又再次重新開始。
如此循環,週而復始。原本有恃無恐的規儀,也禁不住手腳冰涼。
這種刀架在脖子上,卻遲遲不落下來的情形,幾乎要讓她崩潰。
好在,在她崩潰之前,密室的門被打開了。
規儀抬頭一看,色厲內荏地高聲喝道,「蘇右,凡事留人一線,說到底你也只是蘇家的家僕,莫要太猖狂!」
蘇右好不容易按著自家公子的吩咐,安排好了刑關、阿四以及陸雙雙。他水都來不及喝一口又被趕到這裡,結果得來這迎面一吼,氣得忍不住冷哼一聲,怒極反笑道,「說得好,我蘇右的確是蘇家家僕。但別忘了,你的老子老娘,你老子的老子老娘,以及你老娘的老子老娘也統統都是蘇家家僕!你說,你一個僕從世家出來的女人,在我這兒吆五喝六的威風個狗屁啊?!」
規儀先是被說得一愣,緊接著似被戳中了要害,幾步跨到蘇右面前,指著對方的鼻子厲聲叫道,「胡說!你也敢跟本司比?本司從小跟在公子身邊,夫人也答應了娘親,本司以後將會是他的女人!會是以後的夫人!是人上之人!」
蘇右像看瘋子似地看著規儀,靠牆抱著胸連連冷笑道,「人上之人的話都說出來了,可見公子說得不錯,你根本就忘了自己的本分。」
說完,再不理張牙舞爪的規儀,扭頭衝著門口喊道,「端進來吧!」
話音剛落,門外走進了一個鬼面人。鬼面人雙手托著托盤,托盤上放了一碗湯水。
湯水濃香撲鼻,卻將規儀嚇得面無人色。她不可置信地連著倒退數步,最後雙腿一軟,癱坐在床上,搖頭道,「不可能!這不可能!本司要見他……我要見公子!」
規儀拚命搖頭,甩得鬢髮凌亂,淚珠亂滾,歇斯底里地衝著蘇右厲聲尖叫,「你們想擅自毒死我!我不要喝,不要喝!」
蘇右忍無可忍,如鬼魅一般地掠了過去,伸手就甩了她幾個巴掌。規儀一早就被逼著服用了消功散,一身功夫暫時封住。這幾個巴掌來得又快,她根本無法躲避,於是挨了個結結實實。最後只能捂著臉停止了尖叫,坐在床邊開始嚶嚶哭泣。
「誰說這是毒藥?」
規儀被蘇右這話說得一頓,轉眼便破涕為笑,喃喃不停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捨得我的……」
蘇右不耐煩聽她嘮叨,揮手讓鬼面人遞上了濃湯。
規儀趕忙擦了擦淚痕,瞬間恢復了往日的傲然風儀。她微笑著接過濃湯,一口不剩地喝了個底朝天。
末了,按了按嘴角,對著蘇右羞澀一笑,道,「回去替本司回謝公子,濃湯很好喝,只是本司雖受了些許驚嚇,但並不怪他。如今想見他一見,滋補便不用了。」
蘇右聽完這番話,又見她此般作態,簡直要將隔夜飯都吐了出來。他鄙視地斜了眼規儀,忍著噁心說道,「味道不錯就對了,這可是公子親自吩咐給你準備的滋補凝神湯。」
規儀聞言莞爾一笑,端著姿態道,「本司知道了,去吧。」
蘇右從鼻子裡噴出一口氣,似笑非笑道,「給三分顏色就想開染坊,哼,你可知這湯是用何物熬製而成?」
「用何物熬製而成?」
蘇右惡意地咧嘴一笑,「你的副官跟了你這麼多年,你難道沒有嘗出來麼?」
「你是說……」規儀陡地一縮,失聲尖叫道。
蘇右點點頭,「這碗湯是用你那個副官的頭骨熬製而成,熬了整整四個時辰啊,實乃湯中精華。」
眼見著規儀慘白著臉就要吐出來,蘇右轉身就走。出門前,他頭也不回道,「公子說了,下不為例!若不是你爹娘對他和夫人有救命之恩,這就是你的下場。善賞司大人,你就在這兒好好想想,什麼時候做完了春秋大夢,就什麼時候出去。」
話畢,再不多言,匆匆離去。
蘇右趕到月陽客棧的時候,蘇公子已經換了三套衣服。頭髮已然梳理整齊,峨冠博帶,端的是一個翩翩佳公子。
「公子,試探過了,規儀並未拿任何事物威脅我們。」
蘇公子聞言挑了挑眉,嘆道,「看來她還沒完全昏了頭,否則將陰司的事情透露給了歐陽明,這事可就不好收場了。」
「她總歸從小跟在公子身邊,忠心還是有的,只是……」
「哼,」蘇公子打斷道,「鼠目寸光的婦人而已,早晚要被她那一身自負給害死。先晾著,能不用就不要用了,壞了本公子大事她就是死十次都不夠!」
蘇右連連應是,卻聽自家公子接著道,「歐陽明這老狐狸,果然又溜了。也罷,這鳳陽樓也先不去理會,倒是刑關那邊,如何了?」
「按蘇公子的意思,已經辦妥。只是公子,刑關可是虓虎將軍的親生兒子,我們這樣做是不是……」
蘇公子長眉一橫,冷笑道,「若不是看在何守正是他親爹的份上,本公子有的是辦法弄得他求死不能。再者,」說到這兒,他頓了頓,然後才地笑道,「本公子可謂是寬宏大量,不但沒怪罪於他,還幫他找了個可心的美人兒,呵呵呵……」
蘇右被笑得頭皮發麻,暗想,刑關要是半路醒過來,恐怕還不如去死一死呢。唉,慶幸自己和公子是一夥的,不怕被人陰啊……
腹誹間,蘇公子偏頭問道,「對了,陸雙雙安排好了?」
「將她安排在了阿四姑娘隔壁,有專人看管。」
「唔,看緊點,別像京城大皇子餘黨那般無用,連個瘋子都看不住。陸府家財被偷偷收進了木府,可是木驚天至死也不知道那些錢財去了哪裡。問題是,類似的案件發生了好幾次。除了風城首富陸府,還有遍佈天下錢莊的南溪城王府,甚至是專供綾羅綢緞的皇商呂府。這些人的錢,到底去了哪裡呢?」
蘇右也跟著蹙起了眉頭,「公子是認為,這些人的錢都進了一個人的口袋裡?」
蘇公子篤定地點點頭,笑道,「必然是,否則也不會有兩批人在找陸雙雙這個瘋子了,哦對了,你囑咐過沒有?陸雙雙發起瘋來可不好惹,切不能傷了阿四。」
蘇右有些摸不清自家公子為何忽然轉了話題,卻也只能老實答道,「叮囑過了,而且陸雙雙吃了我們從薛神醫那兒取的藥,此時已經恢復正常,只要不受刺激就不會發病。」
「那也不能掉以輕心!」
蘇右垂頭稱是,蘇公子卻仍不太滿意。最後對鏡整理了一番,決定親自去探一探陸雙雙的情況。順便,也去看一看隔壁的阿四。
不知為何,蘇公子今日的心情大好,一路眉角飛揚,滿臉春風得意。
他壓根兒看都沒看陸雙雙的房間一眼,笑意盈盈地直接去敲了阿四的房門。
「咳咳,阿四姑娘,我是蘇幕遮,你起了嗎?」
話音剛落,房門就開了。飛出來的是一隻繡花鞋,端端正正不偏不倚地拍在了蘇公子的臉上。
蘇公子被一鞋子拍得有些發懵,捂著臉呆了呆。直到怒氣衝衝的阿四站到自己跟前,才莫名其妙道,「阿,阿四姑娘,我是蘇幕遮啊!你忘了?昨天是我把你從鳳陽樓中抱回來的。」
他這不說不要緊,才剛說完,阿四便如同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唰得一蹦而起!
只見她簡直目眥欲裂,掄起拳頭,照著蘇公子身上就是砰砰砰一陣亂打。
「臭流氓!打的就是你這個無恥之徒混蛋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