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沈軒也算縱橫過情場,十八九歲的時候追女生都沒這麼費勁過,今天當著發小做這種事,女主角還沒有立刻淚奔對他投懷送抱,這令他非常之鬱悶。

  捏著一罐啤酒坐在院子裡憂傷的看星星,過了會兒,身旁的椅子被輕輕移開,他看了來人一眼,心裡一柔,故意逗她,挑著眼梢風流倜儻的問:「剛被我震住了吧?我迷人吧?」

  馮一一忍不住笑,但卻老實的點頭承認:「特別迷人啊。」

  沈軒笑的得意,可喝了一口酒後,他笑容淡下去,還輕輕嘆了口氣。

  馮一一聽他嘆氣,轉目看他,沈軒目光看著庭院裡月下濃綠色的樹叢,語氣淡淡的說:「你說的今晚有約,就是約了謝嘉樹?」

  「不是,」馮一一搖頭,「我只是不想跟你回家吃飯。」

  沈軒雖然已有準備,也還是被噎了一下,有些驚訝的轉頭看向她。

  這姑娘他太瞭解了,膽小怕事、猶豫不決,這樣直白直接的時候真少見……沈軒有點受傷。

  他連一點令她猶豫的地位都沒有嗎?

  傷自尊了……

  他默默的不說話,捏著啤酒靜靜坐在月色下的黑夜裡,不遠處屋子裡的光照亮他的側臉,微微憂鬱的樣子更迷人了。馮一一知道這很可惜,知道他真的非常好,但是……但是就算走完一生的只是寥寥,曾經刻骨銘心就真的不重要嗎?

  那她為什麼會至今蹉跎?

  想到這裡,她也並不覺得自己接下來的舉動有多麼瘋狂了。

  「你說我不公平,我承認。公平的說,你比謝嘉樹迷人多了。你有多麼好、多麼適合戀愛甚至結婚,我太知道了。一個女的在我這個年紀,能遇到你這樣的選擇,有多麼不容易、多麼應該珍惜……我太知道了。」馮一一太害怕也太興奮,聲音都啞了,她的人生第一次這麼大膽妄為:「可是沈軒,感情怎麼會是公平的事情呢?你要求我公平,是因為你並不愛我。」

  他向她表白,從來沒有考慮過她會介意他曾經喜歡過她的閨蜜,因為他不在乎,就像他並不如何介意謝嘉樹。那天在醫院的休息區,他遞來奶茶,氣定神閒的輕鬆調侃,那時他明明知道她剛從謝嘉樹那裡出來,可看得出來他一點也不擔心、一點也不嫉妒,只想著如何向她展示他的好。

  這個男人成熟、包容、優秀、深情款款……可是他並不愛她。她曾被一個人傾盡全力的愛過,所以她知道愛情是什麼樣的。沈軒不愛她。

  「一一,」沈軒真有些意外了,想了想才說:「我承認你說的……但是我以為你會理解這一點,畢竟……我們都不是沒有過去的人。」

  「我理解。但我還是介意,很介意。」馮一一坐在微刺骨的春夜夜風中,輕聲緩緩的說,「我理解你不愛我,因為我也不愛你,我們對彼此的喜愛程度應該是差不多的,這很公平。但是我介意你明明不愛我,卻做的深情款款,你知道自己的魅力,你用你的魅力勾引我、征服我。你可能覺得這是追求?」

  「是,這是我的追求。」沈軒胸口有點悶,吐出一口氣,說。

  馮一一微搖頭,「我覺得你總在提醒我:你是我最好的選擇。我不喜歡這種提醒。」

  我愛過,我知道那有多好,你叫我放棄,哪怕是為了我自己今後半生的幸福……我做不到。

  沈軒把喝空的啤酒罐放在桌上,修長手指輕輕觸著,他感覺此刻自己的心就像這個空了的啤酒罐,風一吹就要落地摔的一陣響。

  也好,他心裡安慰自己,她總算肯對他說心裡話,也算對他敞開心扉。

  「我明白了,」他說,「你覺得我對你的感情不夠真摯。」

  馮一一沉默著,沒有否認。

  「抱歉,是我沒有做好。」沈軒柔聲的說,「也是我把你想的太老成了,你到底還是個年輕女孩子,心裡還有夢……我老了,我自己想找一個人安定下來,就以為你也是這樣想的。抱歉,我沒有想周全。」

  「也不是……」馮一一被他說得不好意思起來。

  「可是有一件事,你不要冤枉我——」沈軒鄭重的說:「我對你的追求和勾引是認真的,如果你覺得我不夠愛你,那是因為我沒有愛過,你不能因為我年紀大,就默認我的心思都是手段。」

  他這話說的……馮一一心都顫了,一時完全忘了自己要說什麼,呆而不忍的看著他。

  沈軒摸摸她柔順的劉海,「我們進去吧,坐了這麼久你該冷了。」

  **

  九點多的時候散場。多少都喝了酒的,謝嘉樹有司機,沈軒卻是自己開車來的,盛承光安排他的司機幫沈軒把車開回去。子時不知道謝嘉樹去接馮一一這茬,聞言便對盛承光說:「那誰送一一啊?」

  盛承光但笑不語,和謝嘉樹玩了一整晚的盛嘉星小朋友甜蜜蜜的說:「嘉樹乾爹送乾媽回家!」

  大人們各懷心思的都沉默,還是沈軒率先開口,風度翩翩的對謝嘉樹說:「那麼,嘉樹,麻煩你了!」

  謝嘉樹肩頭披著黑色大衣,正慢慢的往手上戴著黑色皮手套,聞言目光都沒抬一下,嘴裡冷冷的說:「沒事,反正我順路……也免得她再追上來撞我一次。」

  馮一一真想說我自己走回去!沈軒走到她面前,輕聲說:「我先走了,你到家以後給我一個短信,我給你打電話。」

  當著眾人馮一一不好讓他沒臉,敷衍的點點頭。沈軒順手調整了一下她的圍巾,衝她一笑才轉身離開。

  盛承光在旁看著心想嘉樹還是嫩啊,看沈軒,這一手以退為進使的多麼的爐火純青、禽獸不如啊!

  **

  回去的一路上車裡很安靜,沒有人說話。謝嘉樹坐的優雅端正,目光沉沉的看著窗外,馮一一不敢招惹他,也一直沉默著。

  沒過多久,車緩緩停在馮家樓下,馮一一鬆了一口氣,正要下車,肩頭一緊,她回頭看,包上赫然按著一隻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她用力拽了一下,被謝嘉樹冷冷一眼瞪的偃旗息鼓。

  就聽謝嘉樹聲音淡淡的說:「你下班吧,我自己開回去。」

  然後司機先生就走了。

  馮一一吃驚的說:「你幹嘛?你剛才喝酒了,不能開車!」

  謝嘉樹轉頭看向她,眼睛亮如星辰,「你剛才在院子裡和沈軒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

  「馮一一!」謝嘉樹加重了語氣。

  和從前一樣,一生氣就叫她名字,不過從前這種時候他總是氣急敗壞的,從前馮一一多麼膽小,只要他用這個語氣叫她名字,她就會妥協。

  而現在他的語氣低冷,比從前聽起來危險一百倍,她卻已經不會輕易投降了:「我和沈軒說了什麼那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我沒有必要向你交代。謝嘉樹,你夠了吧?就算做不成朋友,我們也沒必要做仇人吧?」

  畢竟我們曾經那麼好。

  這句話她沒有說出口。可是謝嘉樹就像聽到了一樣,眼睛越來越明亮,簡直流光溢彩,令人望之著迷。

  馮一一好想抬手摀住心口——被他這樣專注的看著,她的心跳完全不受她自己控制了。

  那明亮的光越來越近,她心中的那片夜,星光乍起。他呼吸之間的熱氣撲在她臉上,越來越燙,沸騰了她心裡的星空,璀璨星光、萬千綻放……唇上刺刺麻麻的,是他用牙齒在咬她,馮一一覺得那一口一口啃的不是她的唇,而是她的心,心尖尖都被啃的疼了,疼得人忍不住直哆嗦。

  時間是不存在的,她的全世界在這一刻只有他。

  謝嘉樹咬著她嘴唇吮了很久,撬開她牙關之後就沒有那麼凶了,纏著她舌頭的力道甚至有些委委屈屈的,她輕輕動了動,他立刻伸手捧住她臉,不許她走。

  皮手套囂張刺激的皮革味道加深了這個吻的熱度,馮一一覺得舌根都要被他吸斷了,她背上全是汗,又熱又悶的幾乎要喘不過氣了,但是……捨不得放開。

  回過神來的時候她不知道怎麼已經趴在他肩頭了,彼此擁抱的很緊,謝嘉樹在她耳邊粗重的喘著氣。

  「我聽到了,」他聲音又低又熱,恨之入骨又熱血沸騰的語氣說:「你拒絕他了!你說你不愛他!」

  馮一一腦袋裡一片空白,遲鈍而費力的想我說過嗎?

  謝嘉樹微側過臉,親暱又有點委屈的蹭著她,「你特意把他叫來就是為了拒絕他,對吧?」

  「……不是啊。」馮一一困惑的說,「我沒叫他來。」

  謝嘉樹聽到前面那句已經怒了,聽了後面才沒掐她脖子。他稍稍一想就明白了,恨恨的說:「沈軒這個衣冠禽獸!」

  罵人是不對的,馮一一推開他,不贊同的看了他一眼。

  謝嘉樹才不怕她呢,斜著眼睛不悅的看著她,冷聲問道:「你和那個衣冠禽獸做了什麼沒有?上床了嗎?」

  馮一一倒吸一口涼氣,什麼也沒說,轉過頭就要衝下車,謝嘉樹故技重施,拽著她包包的帶子把她扯回來。

  他像只熊一樣從身後抱住她,整個人都壓在她身上,臉埋在她衣領裡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說:「我胡說八道呢……我知道,你不會的!」

  馮一一憤憤的咬住唇,不吭聲。

  過了會兒,他聲音悶悶的、帶著一股壓抑卻壓抑不住的歡喜滿足:「你是不是……一直在等著我回來?」

  雖然從未開始過就已經結束,但你是不是再沒有愛過別的人?

  雖然這些年都沒有過音訊,但你是不是經常都會想起我?

  雖然彼此未有過任何的承諾,但你……是不是一直在等著我?

  馮一一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