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初聽大寶把胖丫兒給休了,眼珠子差點兒掉出來,再一細打聽,卻也非因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只說近了年底,各家忙活了一年都得了些錢,關係好的少不得坐在一塊兒喝喝酒打打牙祭。一日大寶和村裏的幾個小夥子一塊兒酒,也不知誰起的話頭,卻提起了原和大寶定過親的小秀兒來。
說是趙家大少奶奶上個月斷了氣,小秀兒如今懷上了大少爺的孩子,來年若生個大胖小子,必能給扶了正。大寶聽了心裏就不舒坦,桌上又有喝多了沒眼色的拍著他說虧得人家沒跟了你,要不哪兒來這當太太享福的命。大寶聽完立時掀了桌子,若非旁人攔著怕就要動起手來。
一夥人不歡而散,大寶醉醺醺氣不順的回了家,進了屋沒說幾句便和胖丫兒吵了起來,說來也不過是小倆口吃醋拌嘴的話,可大寶喝醉了酒,心裏又煩悶,一時口無遮攔的就說了要休妻的話。胖丫兒給他嚇住了,只管嗚嗚的哭。
大寶聽了更覺心煩,直接摔門走了,又去找人喝酒。偏生又遇上了不上道的,人家夫妻吵架也不知勸和,還真順著大寶的話幫他寫了一封休書,又奚落他怕不敢真的休媳婦兒,大寶是個受不得激的人,又借著酒勁兒,回家就把這休書拍給胖丫兒了。
胖丫兒是個心實的丫頭,嫁了大寶這麼久心裏也存了委屈,見了休書大概是傷得寒了心,第二日天還沒亮,也沒跟荷花爹娘說話,自己收拾包袱回娘家了。
荷花娘早起做飯沒見胖丫兒,想著頭日夜裏聽著他們兩口子吵架,只怕是胖丫兒受了委屈在屋裏偷偷抹淚兒,忙進屋去勸,卻只見大寶一人兒耷拉著腦袋在屋裏坐著。一問才知出了事,直把荷花娘氣得狠捶了他幾拳,催他趕緊去追。
大寶梗著脖子耍脾氣,娘兒倆正說著呢,荷花爹聽了動靜進屋,知了這事兒直接踹了大寶幾腳,大寶這才彆彆扭扭地出去追,結果晚了一步,胖丫兒已經回了家了。
在半路沒截住,讓人家姑娘拿著休書回了娘家,這便不是小夫妻拌個嘴吵個架那麼簡單的了。大寶聽他爹娘的話過去接,直接讓他丈母娘拿棍子給打了出來,說你接誰?都被你這混蛋給休了,白紙黑字按著你李大寶的手印兒,哪個還是你媳婦兒,你給我滾蛋!
大寶臊眉搭眼的回了家,到家一學舌,又挨了他爹一頓板子,說讓你小子喝酒啊!讓你作!你還長本事了,還敢休媳婦兒了!你老子辛苦半輩子給你攢了錢蓋了房子娶了媳婦兒,讓你說休就休了!這回人家不跟你了,看你找誰去!你別指著我豁出我這老臉上人家給你討好擦屁股去!你有本事的就再討個回來,沒本事的就打一輩子光棍兒去吧!再讓我給你出錢討媳婦兒,門兒都沒有!橫豎我不止你這一個兒子!
事情就是這麼個原委,荷花娘跟荷花說這事兒時氣得直掉淚,只道:「你說大寶這混小子怎麼這麼不讓人省心,眼瞅著就要過年了,偏又鬧出這麼個事兒來……我看了,我早晚得給他急死……」
荷花勸道:「您別著急了,說來這事兒也沒那麼嚴重,不過是大寶喝醉了酒幹下的混事兒。王家人也是一時氣恨,還真能拆散了他倆不成?換了是我,自家的閨女讓相公給欺負了,我也不能白白的就讓接回去,怎麼著也得說道說道,陪個禮道個歉,再跟老丈人那兒磕個頭便是……要我說也不是壞事,也給大寶長個教訓,別日日對胖丫兒呼來喝去的不給好臉,讓他知道知道媳婦兒的珍貴,多跑幾趟給求回來,日後回家小倆口兒沒準兒更好了呢……回我去說說大寶,您不說咱家今年有些進項嗎,正好也快過年了,讓大寶買點兒好吃好喝的帶過去孝敬孝敬,大不了多跑幾趟,年前必能把胖丫兒給接回來。」
只說荷花想得簡單,和她娘一塊兒催著大寶拿了東西又往王家去接了兩次,可大寶每次都是無功而返,臉色一次比一次難看,問他人家說什麼了他也不答,只沉著臉啞巴似的在一邊兒坐著不言語,到後來荷花娘再催他去,他連動也不動了,再多說幾句,索性抬屁股走人了。
荷花娘沒少掉眼淚,又去讓荷花爹拿主意,荷花爹瞪眼道:「讓我拿什麼主意?你是讓我去接兒媳婦兒回來?我還要不要臉了?!他自己闖下的禍,自己收拾去!回回讓家裏人給擦屁股,哪輩子能懂點兒人事兒!」
荷花娘在荷花爹這兒碰了壁,挨了數落,心裏一委屈,索性也撂了手不理了,只少不得和荷花絮叨,只說這家裏不知衝撞了哪路神仙,一事兒連著一事兒,沒個讓人消停。
一個月眨眼就過,眼瞅著就是大年三十兒了,荷花見家裏為了這事兒一點兒過年的氣氛都沒,不免又語重心長地去勸大寶,只道:「要不你再去一趟,實在不成,你就給你老丈人磕幾個響頭,賭咒發誓的話還不會說嗎?只說往後一心一意的對胖丫兒,再不跟她拌嘴了,老人兒都聽不得軟話……明兒就大年三十兒了,他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家,不能真真就斷了這親了……」
大寶仍是低著頭不言語,荷花又柔聲勸道,「也許人家這幾次不回來,是考驗考驗你是不是真心知錯了……胖丫兒心軟,對你又一心一意的好,氣過也就算了,或許這會兒正等著你接家過年來呢……」見大寶仍是不說話,荷花又柔聲道,「要不,你跟姐說說,你這兩回去,人家都說什麼了?我幫你拿個主意……啊?」
或是被荷花這一大串兒的話說得煩了,大寶忽地抬頭黑著臉地大聲道:「能說啥!說她不願跟我過了唄!說被我休了就開心如意了!說往後再不許我去了!去一次打我一次!你讓我幹啥去!!人家都不想跟我過了!你讓我幹啥去!」
荷花被大寶這突然地暴怒嚇得往後一靠,心口突突突突,跟要跳出來似的。
大寶紅著臉沖荷花大吼:「現在你全知道了!滿意了吧!還有啥想打聽的!你說!」
荷花捂著心口,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望著大寶,又氣又恨又委屈,吼道:「我滿意了?我滿啥意?!我是沒事兒撐的上這兒打聽閒話兒來了?!李大寶!你行!往後我再問一句,我……我……」荷花氣得說不出話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荷花娘在外聽了動靜進屋,見這姐弟倆吵了起來,急道:「這是怎麼了,怎麼說說嚷起來了?大寶,你咋回事兒啊?你姐姐懷著身子還為你這事兒著急,你咋能跟她嚷嚷啊。」
荷花娘不說還好,一說聽這話,荷花的委屈一下子湧了上來,眼淚不由自主的掉了下來,站起來淚眼婆娑的沖大寶道:「我往後再不管這閒事兒,我好好過我的日子去,你愛咋樣咋樣,橫豎咱誰也別搭理誰!」說完抹了眼淚便走。
荷花娘急得錘了大寶一拳,趕緊跟了出去。另一邊,荷花爹也聽了動靜,這會兒從屋裏走了出來,站在門口瞪著眼睛沖大寶那屋子大罵:「往後誰也甭管他!從小兒把他慣出毛病來了!得誰跟誰幹仗!我看你哪天氣兒不順了,敢拿刀子往你老子腦袋上砍!小兔崽子!一早兒知道你這樣,生下來就把你掐死!白費了糧食養你這麼大禍害人!」
荷花耳聽著他爹扯著嗓子罵人,頭也沒回的離了娘家。荷花娘兩頭著急,又怕荷花這麼氣著回去腳滑摔跤,又怕自己一走,家裏那父子倆真要幹起仗來。荷花走出一段兒停了腳步,抹了眼淚,回身對她娘道:「您回去吧,我沒事兒。」
荷花娘道:「別跟你弟弟置氣,他是這些日子心裏煩,回去我給你罵他。」
荷花道:「我知道,您趕緊回吧,勸勸我爹去,大過年的別讓他跟著著急了。」
荷花娘依舊不放心,跟了幾步,站在遠處眼瞅著荷花走遠才憂愁地歎了氣回家。
只說荷花一個人往家走,越想愈覺得委屈生氣,只覺自己這麼多年白疼大寶了,免不得又掉了淚。長生一直坐在門檻兒上往西邊兒往,看荷花出現,便趕忙跑過去。待到近身,卻見她眼睛紅紅地還掛著眼淚。
「怎麼了?怎麼了?」長生著急地問道。
荷花一看見自己男人,心裏的委屈又放大了幾倍似地,委屈地吸了吸鼻子,道:「長生,你去把李大寶給我揍一頓。」
「啊?」長生一愣,有點兒糊塗。
荷花委屈地望著長生,一副要哭的樣子道。
長生才反應過來似的,點了點頭轉身就往荷花娘家跑。
「回來!」荷花跺腳喚道,「你還真去啊!」
長生被荷花喊住,又跑了回來,殷切地眼望著她,好像在等她接下來的吩咐。
荷花伸手扯了他胸前的衣襟,拽到自己跟前兒,扁著嘴在他胸口上捅了捅,撒嬌似地小聲嘀咕:「你啥時候才能聽出人家哪句是氣話,哪句是真話啊……」
兩人手拉著手回了家,荷花與長生絮叨了一天:
「大寶真是混賬,我好心好意的去勸他,他倒跟我幹上了,我可是去打聽閒話兒了?王八蛋!以後再不對他好了!」
「合該胖丫兒不願跟他過日子,就他那倔脾氣,一百個媳婦兒都得給他折騰跑了!他當他是啥香餑餑啊,人家姑娘憑啥受他的氣,換我是胖丫兒老早就回娘家了!」
「臭混蛋!我看他往後怎麼辦!就讓他打一輩子光棍兒去!到老也沒人做伴兒,一人上大街上討飯去吧!路過我門口我看都不看一眼!哼!」
「往後我再不回家受這閒氣了!咱就好好過咱的日子,趕明兒咱多生幾個,兒女成群的氣死李大寶這孤家寡人!我看他還跟我瞪眼!王八蛋!」
荷花就這麼絮叨了一天,長生就在她跟前兒安靜地聽了一天,順著她的語氣說辭或點頭,或搖頭,到了晚上,荷花這火氣總算是消了下去。
夜裏,荷花躺在被窩兒裏怎麼也睡不著,伸手捅了捅長生道:「長生,跟你商量個事兒。」
長生睜開眼望著她。荷花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明兒三十兒,咱去我娘家過行嗎?」
長生沒吭聲,荷花又道:「今年家裏不順,杏花跟人跑了,我爹為了這事兒又沒了倆指頭,眼瞅著到了年了,大寶那小子又把媳婦兒給趕跑了,我今兒回來時,我爹還氣得罵人呢……明兒三十兒晚上,家裏肯定過不痛快……我想著反正奶奶也不在家,咱倆人在哪兒過都是一樣,若是回娘家過,還能給家裏熱鬧熱鬧,好歹把這年踏踏實實的給過去了……你說呢?」
長生望著荷花,道:「你開心……我聽你的……」
荷花有些不放心地道:「不只要我開心,我要你也開心,你心裏要是不願意便說出來,不用事事依著我。」
長生搖道:「和荷花在一起……荷花開心,我就開心。」
荷花心甜,彎彎嘴角往長生身上蹭了蹭,歎道:「老天爺向著我,把天底下最會疼人的男人給我了……真該讓大寶那臭小子聽聽這話,他但凡有你一半兒,也就天下太平了……」
第二日,荷花和長帶了東西回了娘家,荷花娘聽說倆人要來家裏過三十兒,多少日子沒見的笑容終於又爬上了臉,只連荷花爹這面冷的,也難得沒說什麼旁的話,只讓荷花娘多往餃子餡兒裏放些肉。
荷花和大寶頭天剛吵了架,雖說姐弟倆沒有隔夜仇,可心裏都是彆扭,只荷花才來的時候,大寶掃眉搭眼的叫了聲姐,荷花含含糊糊不抬眼皮兒的應了,之後就誰也不搭理誰了。
因休媳婦兒這事兒,大寶這些日子成了家裏最不受待見的那個,荷花爹成天不給他好臉子看,說不上幾句還就要罵人動手。大寶不願上他跟前兒找不痛快,可大過年的也不好躲出去,只獨自一人窩在自己那屋裏待著,直到近了傍晚才從屋子裏出來。
時荷花娘和荷花在灶房裏忙活做年夜飯,荷花爹自己在屋裏算計著一年的收入進項,小寶和長生在院子裏堆雪人。大寶在屋門口蹭了蹭,覺得哪處都容不下他似的,只好在院子裏搬搬抬抬的尋了點兒閒事兒幹,然後就揣著手往石磨邊兒上一坐,看著長生和小寶把雪人堆得越來越大,尤其是那個圓咕隆咚大腦袋,七扭八歪地遙遙欲墜。
大寶禁不住開口道:「你們把他腦袋弄那麼大幹啥,那麼小的身子禁不住,一會兒就得掉下來。」
長生正捧了一捧雪準備往雪人腦袋上拍上去,聽大寶這麼一說愣在那兒有些猶豫。小寶跳過來拉了長生道:「別理他,他把我嫂子罵走了,我爹不讓理他。」說完還故意挑釁似的,沖大寶吐了下舌頭。
大寶瞪眼指著小寶剛要開口,便聽咕嚕嚕啪!那大雪人的腦袋終於禁不住摔在了地上。
大寶轉怒為喜,幸災樂禍地笑道:「咋樣,我說得摔了吧?」
長生心疼地看著摔成好幾塊兒的雪人腦袋,彎腰撿了其中最大的一塊兒又放回雪人身上去,看上去張牙舞爪的不像樣。
小寶沖大寶哼了一聲,拉著長生道:「沒事兒,我看虎子他家門口那雪人腦袋特好看,又圓又大,咱倆現在去把那個搬回來按咱們這上頭啊?」
長生搖搖頭:「不行,人家的東西不能拿。」
「沒事兒,咱就借來放兩天,回頭再給還回去。」小寶攛掇了一會兒,見長生仍不應,只松了他,道,「那你等著我,我去搬回來,你看著我哥啊,別讓他把咱這雪人兒給踹了。」說完便跑了。
小寶走後,長生歪頭偷偷的去看大寶,低下頭想了想,磨磨蹭蹭地挪到了他旁邊,尋了個地兒坐下。大寶看了看長生,見他也不言語,有些沒趣兒地站起來要進屋,長生趕緊跟著站起來把他擋住。大寶不明所以地閃開,長生又趕緊著挪了兩步繼續擋住他。
大寶愣了愣,有些納過悶兒來,莫名其妙的笑道:「你還真聽他的看著我啊,誰稀罕踹你們那破玩意兒。」
長生也不答話,望著他的目光中明顯的帶了不信任。
大寶無奈的一翻眼皮,又一屁股坐下,攤手道:「看吧,看吧,我坐在這兒讓你看著。」
長生看大寶不動窩兒了,才有些放心似的又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大寶覺得無趣,靠在磨盤上仰著脖子望天兒發呆,好半晌,忽然聽旁邊人喃喃開口:「你惹荷花不開心了……」
大寶一愣,轉頭去看長生,只見他耷拉著腦袋坐在一邊兒,好像對自己的腳面很感興趣似的,捧一把雪放在上面,然後又輕輕的彈開,再放一捧,再彈開……那神情就好像他剛剛並沒有開口說過話。
大寶印象中,長生從來沒有主動跟他開口說過話,只在他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幻聽之時,長生又悶悶地開了口,只道:「荷花讓長生打大寶是氣話。」
大寶有些發怔,回過神來,道:「我姐……咋跟你說的啊?」
長生不答大寶的話,只低著頭好似自言自語地道:「我知道了……讓我打大寶是氣話,罵大寶也是氣話……荷花疼大寶……」說完歪著腦袋瞥了一眼大寶,低下頭很不滿意似地道,「大寶也應該疼荷花,不應該讓荷花傷心。」
大寶愣了愣,低下頭扒拉扒拉雪,撿了塊兒石頭戳著地面,回道:「我沒想惹我姐不高興,我沒想跟她吵……」
長生完全不接大寶的話茬兒,好像自己並沒有在跟他對話,只順著自己的思路,又蹦出一句不搭界的話:「你把媳婦兒趕跑了。」
大寶臉上一臊,沒言語。長生又歪頭看了他一眼,同情地道:「沒有媳婦兒很可憐。」
只這兩句一下子戳到大寶心窩子上,把他這些日子的煩悶又勾了出來,那同情的眼神和口吻說得他直難受,他瞪了長生一眼低著頭繼續拿石頭鑿雪。
兩人低著頭誰也不說話,一個玩兒自己的腳面,一個扣手裏的石頭,默默的坐了半晌,大寶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你要是惹我姐不高興了……咋哄她啊?」
長生拍掉腳面上的雪,很得意地道:「我很聽話,我不惹媳婦兒不高興。」
大寶哼了一聲,不無打趣地道:「那上回你把我姐氣回家是咋回事兒?成天屁顛兒屁顛兒跟在她後頭裝孫子那個不是你啊?又天天往我家地裏幹活兒,又不吃飯的裝可憐,到最後還是走丟了把我姐嚇住了才哄好了的。」
長生被揭了短兒,歪頭眯眼瞪著大寶,隨後又低下頭,杵著自己腳面有些生氣地大聲道:「就那一次,之後我就很聽話了。」說完瞪了大寶一眼,一副「你這人很不友好,我不跟你說話了」的神情,然後氣呼呼挪了挪屁股,一邊兒去了。
大寶看他那樣子忍不住笑了。時小寶從外面回來,手裏抱了一個大雪塊兒,一進院就沖長生嘿嘿的樂:「他家那雪人腦袋也太大了,我抱不動,走到一半兒就給摔了,我撿了個大的回來,跟咱們那個拼拼吧……」
長生跑過去接,大寶看這倆人笑了笑,回頭正見他娘從灶房裏出來進了屋,想了想便拍怕屁股進了灶房,去找荷花認錯賠不是。
荷花也知大寶心裏的煩悶,早就不氣他了,只拉不下來臉跟他說話,這會兒他像小時候那樣上前纏著她撒嬌認錯,又說了一大堆窩心的話,直把她說得眼淚都下來了,姐兒倆拉著手抹了會兒眼淚,便啥事兒都沒有了。
年夜飯,荷花爹娘看荷花和大寶又有說有笑的跟從前一樣好,嘴上沒說什麼,心裏也都踏實得樂了。大寶又跟他爹磕頭認錯,說是往後再不胡鬧了,等過了年就去老丈人家賠不是把媳婦兒接回來。李家這大年三十兒,總算是熱熱乎乎的過了。
吃完年夜飯,放了炮仗,又坐了半宿,荷花和長生便辭了爹娘,回家睡覺。
荷花下午的時候在灶房裏見了長生和大寶在外頭說話,心裏只覺驚奇,沒一會兒功夫,大寶就進來找她賠不是,還說過了年就去接胖丫兒回來,吃飯的時候又跟他爹磕頭認錯,比前兩天變了個人似的。荷花心裏歡喜,只想著會不會是長生體貼她,跟大寶說了什麼話,可心裏又不敢相信,實在是想像不出長生能說些什麼。這會兒終於只剩她和長生兩個人,便好奇地問道:「下午的時候我見你和大寶在外頭說話來著……你跟我說說,你們都說什麼了?」
長生仔細回想了一下,忽然很不安地道:「真的就那一次,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荷花被說懵了,扯著嘴角不明所以的笑了笑,道:「誰說我生氣了?我這麼體貼,高興著呢。」
長生又被荷花這話弄糊塗了,想了一會兒仍沒想明白,只表決心似的道:「我聽你的話,我疼媳婦兒的。」
他這麼一說,荷花便覺她是想對了,果真是他體貼地去「教導」了大寶,心裏的幸福得快要溢出來了,挽了他的胳膊靠在他身上,紅著臉心甜地道:「你這麼疼我,一會兒回家獎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