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既然這樣的話,」海蒂維希不解地問道,「為什麼伊斯利爾沒有用回原來的姓氏,然後兩人結婚之類的——」

  她頓了頓,不確定地說道,「在被收養之前,伊斯利爾應該是不姓羅曼諾夫的吧?」

  維克托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伊斯利爾之前叫什麼,但是他們應該是結不了婚的…沙皇她……是有丈夫的。」

  「大概是十年前沙皇就已經嫁人了,是本州州議員謝菲爾德家的侄子。」

  他低聲說道,「所以那時候內華達通過賭博合法的法案,沙皇能迅速抓住那次機會。到現在,拉斯維加斯明面上的合法賭場,有超過六成在沙皇的手裡,更別提暗地裡的了。」

  「老安德烈不在意嗎?」海蒂維希也輕聲問道,她想起來伊斯利爾走進來說話的神態。他走進去後說過的話,還有看著娜塔莎的時候,眼神的確非常溫柔,看上去他的確也不在乎其他人能不能看出來。

  「老沙皇不知道那事,」維克托再次搖了搖頭,「他在沙皇嫁人後不久就去世了,那時候沙皇應該是二十歲出頭,伊斯利爾也才十三四歲吧……」

  「那時候我都還沒來美國,具體情況也不清楚,」維克托仔細地想了想他曾經從PAPA那裡聽來的消息,「不過沙皇一家從流亡拉斯維加斯到現在不過短短二十年,能在內華達州站穩腳跟,攬下那些產業,成為最大的俄裔幫派,其中的曲折,大概也不會少吧。」

  海蒂維希並不是喜歡過多關注他人私事的人,只是剛剛恰好因為安德烈的緣故起了個頭。她此時也沒有再問下去,只是憂愁地歎了口氣,她半坐起來靠在維克托的懷裡,有些擔心地問道:「現在兩人都明目張膽地有一個那麼大的兒子了,我們的事情,沙皇丈夫那邊……」

  「沒關系,別擔心,」維克托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慢慢地晃了晃,「雖然我不知道沙皇和她那位丈夫的具體內情,不過應該同我們沒有大礙的。沙皇不會放過在德國的生意,只要伊斯利爾會去德國,那我們就應該能救出拉瑪先生和夫人。」

  「是嗎?」海蒂維希呼了口氣,「那就好,真是太幸運了。雖然連布亞諾先生都阻絕了和意大利那邊的關系,沒想到沙皇這邊卻和那邊有來往。現在是戰時,畢竟之前德國才侵占了波蘭,我看法國也免不了……」

  她突然停住了話頭。

  沒聽到海蒂維希的說話聲,維克托疑惑地低下頭去,「海蒂?怎麼突然不說了?」

  海蒂維希極緩慢極緩慢地抬起頭來,看著維克托慢慢說道:「現在歐洲隨時隨時都有可能再一次開戰,為什麼伊斯利爾去年德國進攻奧地利的時候還留在歐洲?那一定是非常大的利潤。」

  「黑幫的生意說來說去就那麼多,伊斯利爾總不見得是代替沙皇在德國開賭場吧?」

  她又低下頭,雙目專注地盯著維克托胸前的一枚平扁的鈕扣,注意力卻不在上面,她繼續說道,又像是自言自語:「我剛剛怎麼沒來得及問?艾倫的公司是做武器的,他的性格我很了解,打交道的不是政府官員,就一定是同行,他可沒有興趣和其他行業的人過多地打交道——那位伊斯利爾,也總不會是去賣藥品和酒的。」

  海蒂維希拉住了維克托的手,有些迷惘地盯著他,「維克,你說,伊斯利爾為什麼會和德國軍官打交道,他賣了什麼給他們?!」

  盡管海蒂維希壓低了聲音,最後的話語還是不由得稍稍拉高了音調。

  維克托下意識地牢牢摟住了海蒂維希,他的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撫過海蒂維希溫熱的背部,他突然發現自己無法直視海蒂維希睜得大大的綠眼睛。

  維克托不自覺的表情落入到海蒂維希的眼中,她一下子了然了:「沙皇之所以在德國那邊有交情,是因為他們向納粹出賣武器,對不對?!」

  「我不知道,」維克托飛快地說道,「我是布亞諾的人,沙皇的生意不可能讓我知道的。」

  「但是你剛剛猶豫了,」海蒂維希尖銳地指出來,她的呼吸也忍不住粗重起來,像是要極力壓制住內心的翻湧,「維克,告訴我實話!」

  「我真的不清楚,那些生意的內容……」維克托懊惱地說道,「都是PAPA的猜測。」

  「還有呢?」海蒂維希追問道。

  「那些沒有查探出來,運貨的渠道,貨物的來源,」維克托費力地想著,「PAPA的估計也大概是他們也許和某些政府官員達成了協議。」

  「所以,」海蒂維希顫抖著問道,「我是在拜托向納粹提供屠刀的人來救助我的父母嗎?!我爸爸媽媽……」她的下嘴唇微微抖動著,「如果他們知道……」

  「不是!」維克托將她用力地抱入懷裡,「不是那樣的!不管有沒有沙皇,納粹總是要、要傷害猶太人的。而沒有沙皇,我們也沒辦法救助拉瑪先生和夫人了。」

  「……這就是金錢的誘惑,」海蒂維希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她只是怔愣楞地靠在維克托的懷裡良久,才喃喃說道,「他們在和一群魔鬼做交易……」

  「我不是沙皇,」維克托用嘴唇一下又一下輕柔地碰觸著海蒂維希頭髮已經有些亂的頭頂,他輕聲說道,「不過據PAPA說,沙皇也應該並不完全是為了錢。」

  「是麼?」海蒂維希有些不相信地抬頭看了維克托一眼,她的眼眶周圍已經有些紅了。

  「沙皇仇視蘇維埃政府。當初尼古拉被處死的時候,她的媽媽,老沙皇的妻子也和尼古拉的妻女一道,被秘密槍決了。老沙皇回去救她的時候也受了重傷,這也是老沙皇為什麼去世的那麼早的原因。」

  「對於沙皇來說,她大概也不在乎是不是和魔鬼做交易,只要有人能打到莫斯科替她報仇就行。」

  「……這也是布亞諾先生的推測嗎?」

  「是,」維克托點了點頭,旋即懊惱地說道,「我真不該跟你說這樣的…PAPA…」

  「噓,噓,」海蒂維希伸出食指攔在了他的雙唇前,阻止了他繼續的話語,堅定地說道,「我都知道了,現在我們都忘掉它吧。」

  「好,」維克托低低地應了一聲,補充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因為那件事和沙皇起了沖突……」

  海蒂維希疲倦地點點頭,不再說話。她在維克托懷裡找到了一個舒適的位置,在無聲地長歎一口氣後,她又閉上了眼睛,腦中是紛紛擾擾的各種念頭。

  *

  沒想到的是,在第二天的出行時,又出現的問題:維克托無論如何不同意海蒂維希和伊斯利爾一起去歐洲。

  前一天一道用晚餐的時候,娜塔莎已經通知了他們,第二日伊斯利爾會出發前往歐洲,這一趟會順便看看能不能救出海蒂維希的父母雙親。

  雖然有些吃驚於沙皇行事的速度,海蒂維希依然很高興能夠更早一些見到自己的父母。

  然後在准備上飛機的時候,維克托才提出來,他會代替海蒂維希前往。

  「怎麼?」伊斯利爾正站在懸梯上,低頭看著攔住海蒂維希的維克托,「你們之前沒有達成一致嗎?」

  「抱歉,」維克托抬起頭來,看著正居高臨下看著他們的伊斯利爾,「抱歉,讓我再跟她談談。」

  「當然可以,」伊斯利爾輕輕笑了笑,從大衣的口袋裡掏出一只金鏈懷表,看了一眼開口道,擺出一只手,「我給你五分鍾。」

  「多謝。」維克托感激地說道,拉著海蒂維希維希走到了一旁。

  「維克!」海蒂維希小聲地說道,「你在想什麼?」

  「我不能讓你去,」維克托牢牢地牽著海蒂維希的手,「那裡太危險了,反猶分子太多,又在打戰。」

  「你說什麼傻話?那是我的父母,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得去,」海蒂維希並不接受這個理由,「你忘了?即使沒有沙皇的幫助,我原本也打算立馬動身去歐洲的。」

  「你聽我說,」維克托摁住海蒂維希的肩膀,認真地說道,「伊斯利爾打交道的人裡面,說不定有認識你的,如果你被發現了,被那個曼德爾知道了,你想想看拉瑪先生和夫人會怎麼樣吧?」

  海蒂維希並不是害怕危險的人,但是有關她的父母,她還是猶豫了。她此前並不是沒有考慮過這種情況,但是她想著除了自己謹慎點,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了。

  「可是你……」她抬頭打量著穿著一身黑色呢子大衣的維克托,成年不久的他臉上還帶著點稚嫩。

  他一臉堅決地說道,「所以我去最好。而且你也知道我的身手還不錯,又會易容,總不會惹上大麻煩的。」

  海蒂維希沉默了一會兒,「那布亞諾先生那裡呢?你只請了三天的假吧?」

  「那個啊?那個沒關系,」說道這個,維克托反而輕鬆地笑了起來,「你也知道我一直是在PAPA身邊待命的吧,剛好這次一口氣請玩積攢的假期……PAPA對我們一向是很寬容的。」

  聽完他的話,海蒂維希有些動搖,但她還是有些猶豫,皺著眉頭。

  「但是……」

  維克托突然一把抱住了海蒂維希,他將海蒂溫熱的身軀攬在懷裡,腦袋埋在她的肩窩中蹭了蹭,聲音有些軟軟的,「如果能讓我去救拉瑪先生和夫人的話,說不定他們會對我有個好印象呢。」

  即使在這種情況下,海蒂維希也忍不住笑起來,「都什麼時候了,你居然在想這個?」

  「嗯,」維克托抬起頭來,薄唇在海蒂維希的耳邊柔情地摩挲著,輕輕說道,「海蒂,親愛的海蒂,好海蒂,你就讓我去吧。」

  他收緊了攬著海蒂維希腰肢的手,眷戀而繾綣地親著海蒂維希的唇,深深地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