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香港相比,澳門實在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城市,維克托等人安然地租住在臨海的一幢兩層小洋房內。大概是由於澳門不夠繁華,也不足以吸引太多的關注,澳門的社會氣氛的確比香港要好上很多,沒有香港社會上因為那種時刻面臨著戰事而越發喧鬧的情況。
隨著聖誕節的漸漸臨近,即使是位於中國南部的澳門氣溫也越來越低。留在澳門的這一個多月,除開必要的出門,維克托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坐在屋內閱讀文字,各種新聞報紙。尤其是有關香港方面的報刊消息,他更是一字都不願意錯漏。
讓他感懷安慰的是,海蒂維希好歹是個出名的影星,她在香港出行的新聞時有見報,維克托為此也放心了不少。
這一日,維克托正坐在床邊查閱著下一批抵達港口的軍資資料的時候,房間的被被人「砰——」的一聲踢開了,伴隨著開門聲的是一股濃烈的香味。
維克托放下手裡的東西,皺著眉頭看著捧著兩個大盆子走進來的希洛:「你怎麼又在吃這個?」
這是居住在澳門的時候,希洛發現的新玩意。這一大盆都是當地的居民用中國的白酒和其他的一些香料做出來的帶殼海鮮。自從有一次希洛在澳門的夜市上發現了這個後,他幾乎每天都要來上這麼一盆。希洛吃得飛快,一口一顆貝殼,丟空殼的時候,殼身在垃圾盆裡互相撞擊的聲音讓維克托異常煩躁。
維克托揉了揉眉心,看著就這麼大咧咧坐在地板上,用手捏著貝殼吃得正歡的希洛:「我看你在這邊待得的很舒服嘛,你到底在美國犯了什麼事情?」
聞言,希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咽下口裡的貝肉,含含糊糊地問:「你怎麼突然又說這個?」
「因為你來了這一個月,什麼事情都沒有做,這幾次的物資的轉送你也沒有管。」維克托冷冷地說道,他顯然對希洛這段時間的「消極怠工」有所不滿,「你剛來的時候我還在奇怪,以你在家族裡的資歷和地位,怎麼可能僅僅是來當我的副手?」
「與其說你是在工作,這個月來你根本就是在休假的狀態。」維克托說道,「我想你現在大概連我們賣的槍都有什麼型號都背不住吧?」他看著低頭默不作聲的希洛,對自己得出的推想越來越篤定,「你可從來沒有對派給你的任務這麼懶散過。」
以希洛的脾氣,若是放在以往,維克托敢這麼指責他,他早就該跳起來罵維克托了。
「所以,你和我不一樣,不是來戴罪立功的。」維克托下結論道。
「那麼你來這裡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維克托追問道,「你好歹給我個准話,日本人已經打通了廣西到中國東北的一條線,接下來我們必須要換運貨路線了。估計我得帶著人離開澳門一陣子。如果你不是來幫忙的,我就讓你留在澳門,你沒有必要為了不屬於你的任務搭上風險。」
「咳,」希洛終於抬起頭來,尷尬地笑了笑,「你別那麼嚴肅嘛,」他抬了抬那只乾淨的手摸了摸腦袋,「我說就是了。」
希洛看著一直盯著他不放的維克托,無奈地聳了聳肩,「你也知道我就那點愛好了……」
「因為女人?」維克托神色一動,有些不能相信地看著他,「你?難道……」
「當然沒,」希洛連忙說道,「我可不是你,為了個海蒂維希就昏了頭。」
維克托臉色一沉:「你說什麼?!」
「好好,」希洛明智地不再提海蒂維希,他繼續講他的狀況,「我只是在找女人的時候……不小心得罪了人。」
「是嗎?」維克托想了想希洛以前幹過的風流韻事,「你是又摸進了哪個議員之類的女兒的房間了嗎?」
「如果只是議員的女兒就好了,」希洛苦笑一聲,「那起碼我還能安安全全地呆在紐約。」
「其他幫派高層的女人?」
「都不是,我……唉,」希洛無奈地說道,「我只是在一次聚會上,看上了一個女人。跟她搭話的時候,被她的情人發現了。」
「她的情人?‘她’?」維克托重復問道。
「嗯,」希洛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只覺得是一場鬧劇。
他當時已經喝得有些熏熏然,在離開主會場想要散一散沖上頭的酒意的時候,他在一間會客室見到了獨坐的一個女人。
希洛現在還記得當時的情景:和其他的來客女賓不一樣,那個女人沒有穿著禮服裙子而是選擇穿了一套深黑色的西裝。她系著領帶,卷曲的火紅色頭髮鬆散地披在腦後,那時正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喝酒。
聽見了門口他發出的動靜,那個女人也只是抬起眼皮,隨意地瞟了他一眼,仿佛突然闖入的他就是個擺設。當時的希洛被她這麼一看,居然鬼使神差地就上前搭話了。
在酒精和美色的作用之下,希洛暈乎乎地說了很多話。他不能記住全部的話,但那些也無外乎是吹噓了一番自己的本錢。希洛甚至還拉開了領口示意她看自己鍛煉過的胸肌,讓女人感受自己的強壯。
在那過程中,那個女人端著酒杯,棕色的眼睛一直滿含著笑意看著他。在他停下來歇口氣的時候,女人突然問他:「你是斯科皮托的弟弟?」
他喜出望外地連連點頭:「你認識我哥哥?很多人都說我們長得像。」
「是很像,」那個女人慢悠悠地說道,眼睛裡滿是戲謔的笑意,輕聲說道,「但還有別的地方更像……」
「是什麼?」希洛看著女人近在咫尺的臉,心開始砰砰跳,覺得她像是在回應自己的調情一樣。
女人的紅唇在他的耳邊開合,聲音輕輕,:「你們在不要命的唐突上,真是驚人的相似……」
「什麼叫不要命……」希洛還沒弄懂她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就突然被人從後面拉起來,然後被一拳揍翻在了地上。
回想當時被人從後面襲擊的疼痛感,希洛恨恨地說道,「我沒想到,那個女人居然是娜塔莎沙皇。」
聽到這個名字,維克托腦海中第一個閃現的不是娜塔莎的容貌,而是那位和他相處了一段時間的伊斯利爾。
「這麼說,」維克托慢慢地說道,「你在試圖搭訕沙皇的時候,被伊斯利爾發現了?」
「我怎麼知道那一位是她!我還沒有跟PAPA去過拉斯維加斯!」希洛忍不住叫屈道,「他明明是沙皇的情人,也不乖乖呆在沙皇的身邊。這能怪我嗎?能怪我嗎?!」
「所以你就躲到這邊來了?」維克托好笑地問道。
希洛瞪了明顯表現出幸災樂禍的維克托,撇了撇嘴:「我有什麼辦法,伊斯利爾就是條瘋狗。他是沙皇的情人、弟弟、羅曼諾夫家族的二把手,他想要咬著我不放,我也就只能先離開美國躲一陣了。」
說完,他兩手一攤:「就是這麼個事了。」
維克托看著和盤托出原因後,又坐下開懷大吃的希洛,無奈地說道:「既然你果然不是來做事的……那麼,到時候你就留在澳門吧。」
希洛點點頭,痛快地說道:「行啊,立功的機會就繼續留給你吧,我也不跟你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拍了拍腦袋,「如果這次的合約完結後,你能夠活著回去,你就要換身份了吧?」
維克托想起臨走前和唐的一番談話,他點了點頭。
希洛了然地說道:「這也是為了那一位?」
維克托看了他一眼,沒接話,但是他上揚的嘴角洩露了他的心情。維克托像是想起了什麼:「我馬上要離開澳門,和這邊的訊息不通,能麻煩你件事情嗎?」
希洛觀察了一陣他的臉色,故意問道:「我能說不可以嗎?」
維克托沒有理會他,接著說道:「我離開澳門後,路上的通訊肯定會有些不暢通。在我離開的時候,麻煩你替我關注下香港那邊的消息,如果海蒂她……」他皺著眉頭,沒有說下去,顯然只要設想海蒂維希的險境,就會讓他不痛快。
「行了我知道了,」希洛嘲笑道,「你的心思還不好猜?」他不懷好意地看了眼維克托頸脖上的澄澄發亮,被撫摸過無數遍的項墜,「你每天要看那張照片那麼多遍。」
說到這裡,希洛突然臉色一轉,他盯了那枚項墜像是想起了什麼,臉色乖乖地低聲說了幾句話。他說話的聲音太小,維克托不得不傾身仔細聽他說的內容。
「……你該不會是每天看著照片就能高.潮吧?……」
希洛的胡說八道居然意外地說中了事實,被揭下秘密的維克托愣了一瞬間後頓時羞惱大怒。他抓起桌邊的台燈,用力朝著希洛擲過去,怒吼道:「滾!」。
希洛身手靈活,一把端起裝著貝殼的臉盆,一溜煙地跑出了門,只留下身後台燈重重落地的「匡當」聲。
維克托冷笑地看了眼希洛逃跑時候合攏上的書房門,不由得摸了摸頸脖上的掛墜。
被他的肌膚暖的溫熱的掛飾盒身,堅硬地抵著他的手心,帶來莫名的安全感。維克托低頭打開掛飾的盒蓋,裡面黑白的海蒂維希正沖著他柔柔地笑著。
他看著海蒂維希的笑容,臉上的神色漸漸緩了下來。維克托又親了親那張照片,默默心道:「再等一等,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