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利爾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司機。他剛剛從學校回來，此時正背著書包走進門廳。
「伊蓮娜，娜塔呢？」他有些急切地問著走上前來的女僕，「娜塔今天放假，她現在回來了嗎？」
伊蓮娜一愣：「你是問大小姐嗎？」她伸手指了指樓上，「大小姐上午就到家了，現在應該在房間裡。」
伊斯利爾驚喜地叫了一聲「真的？」，便脫下書包往伊蓮娜懷裡一放，三步並作兩步踩著樓梯就往二樓跑去。
離他們在美國定居已經三四年了，伊斯利爾早已從一個剛剛學會走路，剛剛學會說話的肉團子長成了一個眉目清秀的小男孩。他已經開始上小學念書，每天都由著安德烈安排司機和保鏢護著他去學校。
伊斯利爾總盼著自己長得再大一點。他還留在家中由家庭教師教導的時候，娜塔莎已經在上小學了。等他好不容易滿了七歲，興沖沖地想和直升入同一所學校中學部的娜塔莎一道上學的時候，娜塔莎卻非要轉學去洛杉磯上寄宿學校。
安德烈本捨不得自己的掌上明珠到那麼遠的地方上學，但是娜塔莎鬧了好一陣子。最後愛女如命的安德烈不得不敗下陣來，安排好一切事宜之後，心有不甘地將她送去了洛杉磯。
娜塔莎去的是寄宿學校，每年也就只有暑假和聖誕假期才能回家，伊斯利爾已經有小半年的時間沒有見到她了。
「娜塔，娜塔，」伊斯利爾急沖沖地沖上樓，一面叫著娜塔莎的名字一面沿著二樓的走廊朝著娜塔莎的房間一路小跑。
等到他推開娜塔莎的房間門的時候，伊斯利爾看著房間裡幾個月未見的娜塔莎卻一時啞然。
娜塔莎的房間十分開闊，依著她的喜好打通了兩間臥房，此刻窗邊的流蘇窗簾被挑起起來，下午的陽光照射進屋子裡，透過半開的紗窗送進來熱騰騰的暑氣。
此刻娜塔莎正穿著一條長長的紅色紗裙，她赤腳站在鎏金的化妝鏡前，正半瞇著眼將口紅抹到她的唇上。聽到門口的動靜，娜塔莎只是微微地側過臉，眼風掃過傻站在門口的伊斯利爾，沖他打了個招呼：「放學啦？」
伊斯利爾有些怔愣地看著娜塔莎，他年紀還太小，體會不出別的什麼情思來，現在看到娜塔莎，只覺得她實在是漂亮。
娜塔莎已經十五歲了，剛剛抽條的少女身材矯健纖長，她站在光裡，襯著窗外的明輝，耀眼刺目。
娜塔莎抿了抿唇，滿意地看著鏡子裡的樣子，她轉過頭來，沖著伊斯利爾歡快地說道：「伊斯，你看看，你覺得這只口紅的顏色和我的裙子配不配？」
「啊？」伊斯利爾有些傻乎乎地看著娜塔莎的唇。她本就膚色極白，加利福尼亞遍地的陽光也沒有將她曬黑，配上大紅色的唇色，更是相得益彰。
「好看。」伊斯利爾別的話也不會說，重重點了點頭。
「那真是太棒了！」娜塔莎也高興起來，她赤腳走到衣櫥室，取了雙尖跟的方頭漆皮鞋踩了進去。
「娜塔你這是很正式的打扮吧？」伊斯利爾看著娜塔莎提著裙子在穿衣鏡前轉了個圈，試探地問道，後者則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對，」娜塔莎輕快地說道，又輕盈地走到梳妝鏡前朝自己的頸下噴了點香水，娜塔莎最喜歡的蜜柑的味道，頓時彌漫在房間裡。
娜塔莎抓起早已准備好的手提袋，儼然馬上就要出門的樣子。
「你現在就要出去？」伊斯利爾忍不住著急地又問了一遍，提高了聲音，「可是你還沒跟我說上幾句話呢！」
「等我回來再說，拜拜啦，」娜塔莎隨手捏了捏伊斯利爾的小臉蛋。
「可是我現在就想跟你說話！」伊斯利爾委屈地說道。
娜塔莎蹙起細細的眉毛看著伊斯利爾，「那你想跟我說什麼呢？」
這時候還沒等伊斯利爾回答，他們就都聽見了遠處傳來的車鳴笛的聲音。
「哎呀，」娜塔莎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了，「肯定是戴安娜來了，」娜塔莎臉上露出一絲焦急之色說道，又拍了拍伊斯利爾的肩膀，「晚上我回來——」話音未落，她就提著裙角快步走了出去。
娜塔莎身高腿長，伊斯利爾還沒反應過來，她就已經走出很遠了，他愣了愣才抬著小短腿追了出去。
娜塔莎顯然心情急切，她下樓的時候一路跳著台階跑下去，甚至嚇到了剛剛趕回來的安德烈。
「寶貝兒，寶貝兒，你小心點！」安德烈剛剛走進門廳，就心驚膽戰地看著娜塔莎踩著高跟鞋從樓梯上跳了下來。
他連忙扶著娜塔莎，上下打量了一番好久不見的女兒：「你這是去哪兒？外面的那輛車子裡，有個女孩子也穿著這樣的裙子呢。」
「那是我的中學同學戴安娜，爸爸你不記得了？」娜塔莎站直了身體，她扶了扶半綰起來的髮髻旁的水晶髮飾。
「哦哦，」安德烈連忙做恍然大悟狀，「是法蘭克家裡的那位？」
「對，」娜塔莎踮起腳親了親爸爸的臉頰，「我們約好了辦個小舞會。」
「哦？」安德烈伸手抱了抱女兒的腰身，然後放開，「但是你今天上午才回來呢？要不要我去跟戴安娜說一說，你看，我和伊斯都沒有和你好好說話呢。」
這時候伊斯利爾剛好也從樓梯上跑了下來，正眼巴巴地看著娜塔莎。
「等晚上回來再說，」娜塔莎一口回絕了安德烈，「勃朗寧姐妹三天前才從歐洲回來，就到處發邀請函，炫耀她們在巴黎買的的新服裝，連我在洛杉磯都收到了她們發的電報邀請。我可是早就和戴安娜說好了，今天就要把舞會要開在她們前面。」
她鬥志盎然地說道：「沒有什麼是她們可以比過我的！我才是最好的！」
安德烈看著這條昨天才運回來的大紅色新舞裙，看著娜塔莎驕傲的表情，不由得點了點頭：「對！我的娜塔才是最好的。」
這是同意了娜塔莎的做法。
娜塔莎喜笑顏開，她想了想，低頭響亮地親了一口正失落地看著她的伊斯利爾，唇色印在了伊斯利爾潔白的小臉上，「晚上回來同你說話。」
說完，裙角一揚，在伊蓮娜替她打著的陽傘下匆匆走向了戴安娜開來的車子，只留給父子兩一個修長優雅的火紅背影。
安德烈的大手拍了拍養子的腦袋：「好啦，反正她不在家，我們去玩射擊，怎麼樣？」
伊斯利爾的半邊小臉上還殘留著一抹紅色的唇印，他也不擦，只是鼓著臉點了點頭。
*
晚間，疲憊歸來的娜塔莎正坐在床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梳著頭髮，一邊隨手翻看著女僕替她備好的雜志。
「娜塔？」一個聲音在她身後輕輕地響起來。
娜塔莎回頭一看，正是穿著藍色波點睡衣的伊斯利爾，他腦袋上還帶著一頂毛茸茸的睡帽。
「來，」娜塔莎想起了今天下午答應過伊斯利爾的事情，拍了拍自己的床沿，「過來坐。」
伊斯利爾在娜塔莎的床邊乖乖坐好，有些局促地看著娜塔莎。一別小半年，雖然他非常想念娜塔莎，但是真的到了現在，他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娜塔莎倒是十分的放鬆，她從床頭拿過拆開了包裝的薯片，塞了片到伊斯利爾的嘴巴裡，笑瞇瞇地問道：「好不好吃？」
伊斯利爾下意識地嚼著酥脆的薯片點了點頭。
娜塔莎興致勃勃地說道：「當然啦，這是我從洛杉磯帶來的，比拉斯維加斯這裡好多了，那裡東西也多。」
「娜塔每天都吃洛杉磯的好吃的嗎？」伊斯利爾咽下去後問道。
「怎麼可能？」娜塔莎像是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住宿學校管的可嚴了，連我周末去市區逛一圈都要有報備，還得有成年人陪同。」
「那你要不要回來讀書？」伊斯利爾試探地問道，有些希冀地看著娜塔莎。
「當然不了！」娜塔莎斬釘截鐵地說道，「在這邊爸爸幹什麼事情都那麼小心，每天司機和保鏢跟在後面，煩死了，而且他到現在都不允許我和男孩子約會！」
「……那娜塔在洛杉磯有約會過嗎？」伊斯利爾的臉也皺了起來，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就突然不高興了，他只覺得自己的姐姐就這麼跟人約會……「哼，怎麼可能，那幫幼稚的！」娜塔莎不屑一顧，就好像剛剛抱怨安德烈不准和男孩子約會的人不是她似的，斬釘截鐵地說道，「如果要我選，我一定要選個像高迪納齊斯那樣既漂亮又成熟的。」
她看了眼正盯著她瞧的弟弟，眼睛一轉，又捏了捏伊斯利爾的小臉蛋，「如果跟你一樣好看也不錯啊。」她拉長了語調，最後幾個詞慢悠悠地出來，韻味悠長。
「娜塔！」伊斯利爾的小臉莫名地騰地紅了起來。
「好啦，好啦，我說錯了。」娜塔莎笑嘻嘻地說道，她以為伊斯利爾是氣的，「我不該這麼說的。」
娜塔莎跳下床，「不如我給你看一個好東西？」
「是什麼？」伊斯利爾好奇地問道。
娜塔莎抬起手指放在唇邊，示意伊斯利爾噤聲，然後跑到臥房半開的門邊，看了看安德烈的房間，那裡沒什麼動靜，他們剛剛的聊天應該也沒有傳過去。
娜塔莎輕手輕腳地關上門，然後對著伊斯利爾用氣聲說道：「是我藏在裙子底帶進來的。」
伊斯利爾期待地看著娜塔莎，跑進衣櫥室，翻出了一小瓶……酒？
「這是酒嗎？」伊斯利爾看著那個半透明的棕色瓶子。
娜塔莎搖了搖，裡面的不知名液體晃了晃，娜塔莎得意地說道：「這是白蘭地，戴安娜從她爺爺的酒窖裡偷出來的，怎麼樣？要不要嘗一嘗？」
「可、可我才七歲……」伊斯利爾猶豫地說道。
娜塔莎已經撥開了酒蓋，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閉上眼睛咽了下去。
「怎麼樣？」伊斯利爾好奇地看著娜塔莎變幻的臉色。
「好辣。」娜塔莎舔了舔嘴角，「不過沒我們的伏加特辣。」
她拎著酒瓶走回床邊，沖著伊斯利爾晃了晃，「你要不要來試試？」
伊斯利爾猶豫了一會兒，在娜塔莎的殷切注視下伸手拿過了酒瓶。他學著娜塔莎的樣子，也喝了一大口。烈酒入喉，年幼的他立刻猛烈的咳嗽了起來。
「哎呀！」娜塔莎立馬慌了，她深怕伊斯利爾的咳嗽聲引來其他人，立刻一把抱住他，將他摁在了胸前，伊斯利爾咳嗽的聲音頓時沉悶了下去。
娜塔莎一下一下拍著伊斯利爾的背部，讓他緩過來。
伊斯利爾漸漸地不咳了，娜塔莎才輕輕推開他，「感覺怎麼樣？」
伊斯利爾的綠眼睛迷茫茫地看了娜塔莎一樣，白皙的小臉蛋上還酡紅著。他胡亂點了點頭，就這麼閉上了眼睛往床上一倒。
「這就醉了？」娜塔莎不能相信地看著正均勻呼吸的伊斯利爾，又低頭看了看前胸被伊斯利爾嗆出來的酒打濕的前襟。伊斯利爾明明嗆出了大半的酒，怎麼卻依然被酒精放倒了？
娜塔莎郁悶地塞好酒塞，將瓶子藏到了床底下，才回到浴室又洗了個澡。
換了睡衣的娜塔莎看著正躺在床上睡著的伊斯利爾，心裡盤算著該怎麼辦。雖然伊斯利爾才七歲，但是如果她要將他抱回在房子另一邊的房間也有些困難，可她也不能告訴其他人伊斯利爾是被她灌醉的吧？
娜塔莎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關上了燈，將伊斯利爾塞進了她的被褥內，她則從床的另一邊坐進了被子裡。
娜塔莎在外面玩了那麼久，早已睏倦疲憊了。在加上她剛剛喝了一大口白蘭地，她在閉上眼後就很快就睡著了，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然而這時，床另一邊那個原本也該熟睡的身影卻慢慢地挪動了起來。伊斯利爾小心翼翼地爬過去，偎在了娜塔莎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