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將桃寶帶去了上仙的仙邸,一路上上仙都未怎麼說話。阿桃是個寡言的桃,也就靜靜抱著桃寶,一直到進屋為止。
上仙細緻認真,這仙邸內外皆是收拾的整整齊齊的。
院子裡晾了一些孩子的小衣服小鞋子,屋裡也添了些許小孩子的玩意兒。
一道進去後,桃寶才迷迷糊糊從阿桃的懷中醒過來,待入目的是娘親的臉時,桃寶呆愣了片刻,張嘴小聲叫了一聲:「娘親。」語氣又是歡喜又是忐忑。
阿桃低頭去看他。
見小傢伙一雙大眼睛水亮,胖嘟嘟的臉兒尤為可人。
她離開的時候,不過一個雞蛋大小的鳳凰蛋,才過了半年,竟變成一個活生生的小男孩兒了。
桃寶見娘親沒有說話,想到大抵是她不太喜歡自己,便低低的問道:「我……我能這麼叫你嗎?」好像阿桃若是不許他這麼叫他,他便會哭出來似的。
阿桃想了想,認真的說:「這件事情,你得問你爹爹。」
當初約定好的,孩子生下之後歸九原山,此事自然要經過上仙的同意。這便是她在東海學到的規矩之一。
啊?桃寶張了張嘴,顯然有些驚喜,然後迅速的看向庭和:「爹爹?!」
庭和未說話,也未說不可。
桃寶心下瞭然,知曉爹爹這是默許了,當下便摟著阿桃一聲聲的喚「娘親」。
阿桃彎唇笑了笑,由著他喚她。
在仙邸待了一會兒,已是日落黃昏了,不遠處的宮殿炊煙裊裊,庭和這邊也已經做好了晚膳。
阿桃見天色不早,自然是要回去了。桃寶便跟著阿桃一直到了院子裡,小短腿走得急匆匆的,小手緊緊的抓著她的,怎麼都捨不得讓她走。
等到看到爹爹準備好晚膳從廚房出來時,桃寶才仰起頭說:「爹爹,你讓娘親留下用晚膳好不好?」想讓爹爹幫著他一起留娘親,若是爹爹開口,娘親肯定會留下的。
阿桃聞聲看了上仙一眼,見他面色冷淡,心裡自然是明白的,便與桃寶說:「不必了,我先回去了。」
這便輕輕將他的手鬆開,與他說:「你要聽你爹爹的話,若是你想我,我會過來看你。」
她從來沒有被這樣依賴和需要過,而且作為一個母親,她尚且還不太適應,可若是這小傢伙想見她,想與她親近,她會過來的。上仙將他教得很好,想來日後也能出落的與他爹爹一般,她不用再擔心什麼。
見娘親這般說,桃寶只好乖乖點頭,眼睜睜的看著娘親離開。
與爹爹一道進屋用晚膳時,小傢伙坐在凳子上,手裡捧著瓷碗、執著筷子,豆大的眼淚「啪嗒啪嗒」的從胖胖的臉蛋上落了下來,掉進了碗中。
他笨拙的拿著筷子夾了一塊肉,放在嘴裡嚼,越嚼越覺得委屈,最後才腮幫子鼓鼓嗚咽道:「娘親她、她肯定很喜歡吃這個的……她一直陪著桃寶,都害沒有用膳呢,肚子一定很餓。」
庭和執著筷子的手略微一頓。
而後伸手將桃寶手裡的碗筷放下,把這泣不成聲的小傢伙抱到了腿上,拿出汗巾認認真真的替他擦了擦眼淚鼻涕。他道:「你娘親自由慣了,她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你不用擔心她會餓肚子。」
桃寶囁嚅道:「可是……可是九霄閣的飯菜哪裡有爹爹親手做得好吃?」
今日他嘗過九霄閣飯堂的飯菜了,就是想知道娘親平日吃得飯菜是什麼樣的,可是他覺得一點都不好吃。
又說:「娘親在東海修煉一定很辛苦,我看她比好多姐姐都要瘦。」
……的確是瘦了許多。
桃寶見爹爹不語,仰起頭,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滿是認真,道:「那位菊妖哥哥就很喜歡娘親,爹爹,你說娘親以後會不會嫁給他啊?」
雖然年紀小,可知道的卻不少,想到這裡,他就憂愁的皺起眉頭,擔心的說,「日後和菊妖哥哥生了小弟弟的話,娘親恐怕就會忘了桃寶,再也不來看桃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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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和上仙家的小公子非常喜歡阿桃,這事兒在九霄閣自是傳開了。若非這阿桃身份太低,興許能嫁入九原山也不一定,可誰叫這阿桃是從夷山來的?夷山那種地方出來的小妖,別說是嫁給九重天上的上仙了,便是普通仙君也會嫌棄的。
芍藥卻很喜歡,說道:「庭和上仙並非那種有門第之見的仙,若是那小公子喜歡阿桃的話,指不定阿桃真的能嫁給上仙呢。」
她就覺得阿桃長得好看,和上仙站在一起非常相配。
因昨日阿桃將她丟進湖中,熹葵一直就黑著臉,今日也未通他們一道坐,而是坐到了隔壁桌。昨日阿桃的事情,阿桃又如何會不知?那小公子看著年幼乖巧,卻是不喜歡別人親近他碰他的,唯獨對阿桃格外的親暱,聽說昨日阿桃還送那小公子回家了。
庭和上仙的仙邸,豈是什麼人都能去的?
聽了芍藥的話,熹葵笑了笑,說:「若上仙真的有意,昨日為何不將她留下用晚膳呢?」
所以那上仙對阿桃肯定沒有那種心思,畢竟天界血統高貴的女仙那麼多,這堂堂九原山的少主,又如何會看上一個野生桃?
沒有嗎?上仙應當不是那種小氣的仙啊?芍藥問阿桃:「上仙當真,未留你用晚膳?」
阿桃覺得此事並沒有什麼,實話實說道:「未曾。」
熹葵笑道:「自然是沒有,我昨晚晚膳用得晚,恰好在飯堂碰見她了。」
若是在上仙府上用過了,何須再在九霄閣的飯堂用?
熹葵覺得,這阿桃大抵是聽了她的話,心裡有了攀龍附鳳的念頭,這才想著法兒的接近、討好那小公子,好教上仙中意她。
昨日領教了阿桃的粗魯野蠻,今日有些話她不好說的太過直接,只悠悠的說,「便是再喜歡,也終究帶著目的性的,我瞧著那小公子年紀雖小,卻十分的聰慧,若是知曉你要當他的後娘,怕是對你也喜歡不起來的,我看還是莫要淌這趟渾水了,這後娘豈是好當的?何況還是仙家的。」
又繼續說:「如今你正值芳華,不如早些找個老實人嫁了,我瞧著玉管對你就十分痴心呢。」
玉管的確是愛慕阿桃的,卻不曾親口對阿桃吐露過,這會兒聽著熹葵這樣說,便有些不好意思,可心下到底有些好奇,欲看看阿桃的反應。卻見阿桃自顧自的用膳,彷彿熹葵說得事情,與她半點關係都沒有。
玉管落寞的垂下了眼。
用晚膳,熹葵便出去與渠燭相見,將心下對阿桃的不滿,全都說給了渠燭聽。
渠燭生性放蕩,不過對阿桃卻仍是心心唸唸,雖說在她身上栽過跟頭,那就是因為得不到,那才是最好的。聽了熹葵的話,也沒有贊同。
熹葵見他無動於衷,就想起當初他摘了那麼多的桃,專程向阿桃表白之事,心裡有些酸溜溜的。可這渠燭是她好不容易抓住的金龜婿,在他面前也不好發脾氣,只默默的忍了下來。
下午熹葵聽了丹提仙君的話,去桃李殿整理弟子們的檔案資料。
事情繁瑣無聊,可夷山弟子在九霄閣立足極為不易,她只好牢牢把握每一個機會去討好九霄閣的仙君,每每遇到此類事情,都是自告奮勇的。加上丹提仙君本就在夷山教過她一段時間,如此一來,平日待她更是照拂一些。
這會兒熹葵將資料整理好,足足花了大半個時辰,還剩下最後一批,趕緊動作麻利的歸納整理。
匆匆翻閱間,彷彿看到了阿桃的名字。熹葵忙動作停住,反應過來,趕緊翻閱到上面,去找阿桃的檔案。
卻見左邊那是否已婚一欄內,清清楚楚寫著一個字:是。
熹葵登時睜大了眼,甚是詫異。
而後才彎唇笑了笑,捏著阿桃的檔案說道:「好啊,不曉得偷偷摸摸嫁了何人?如今竟還想著勾搭上仙,當他的夫人。若是被大家知曉了,看你如何在九霄閣待下去!」
熹葵原是煩悶的心情一掃而空,趕緊將阿桃的檔案藏進了袖中,然後將其他的都收拾好,這才出了桃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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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管單獨找了阿桃說話。他心裡有答案,卻還是想著要阿桃親口與他說的。在湖邊走了一會兒,他才猶豫的問:「上仙帶來的那位小公子,可是你……你的?」
阿桃不知這玉管是如何得知她與上仙成過親的事情,不過她素來坦蕩蕩的,而且當玉管是朋友,既然他知曉了,也不用瞞著,點頭道:「嗯。」
玉管張了張嘴,還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若是當初上仙與阿桃在一起過,可總說是匆匆就和離了,以他們二人的性子,自然是不合適才和離的,日後是絕對不可能再在一起的。可他沒有想到,她與上仙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裡,居然還給他生了一個孩子。那小公子生得如此聰慧伶俐,連阿桃這般對感情如此冷淡的人,昨日都對他那般的呵護關愛……那小公子,也非常喜歡阿桃。
有一個孩子在,那他們是極有可能復合的。
先前阿桃嫁給上仙,他雖心裡難受,卻還是覺得唯有上仙這般的人物,才配得上阿桃,心裡是祝福他們的。可如今……他一點都不希望他們在一起。玉管急急忙忙的伸手去抓阿桃的手臂:「阿桃姑娘,我、我喜……我喜……」
阿桃下意識的欲將手抽回來,就看到不遠處上仙走了過來,見著他的仙姿,一時倒是忘了抽手,就這般被玉管握著。
直到玉管見著庭和,才匆匆將手鬆開了,恭恭敬敬的朝著庭和道:「上仙。」
阿桃也喚了他一聲:「上仙。」
庭和緩緩說道:「昨日你走後,桃寶便一直哭鬧著唸著你,你若是有空,便隨我回去一趟。」
當初上仙不想與她和離,可他們領了和離書之後,這上仙的態度便很是乾脆了。這兩日他待她始終很冷淡,當她如一般的九霄閣弟子。既能讓他主動開口要她去看桃寶,那說明那小傢伙的確是十分的想念她。
這麼個小東西……不會是哭了吧?
阿桃黛眉微蹙,不知如何哄孩子,她沒有經驗。不過先前在東海的時候,見過神君的夫人帶孩子。小孩子受了委屈便哭,只要見了娘親,就彷彿有了依靠,很快就不哭了。
阿桃自然未多想,便道:「好,那我隨上仙過去一趟吧。」
玉管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就這般眼睜睜的看著阿桃跟上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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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桃跟著上仙進了仙邸,卻見這殿內甚是安靜。跟在他的後面,一直走,直到進了臥房。
也未見那哭鬧的小傢伙。
阿桃站在榻邊,忽然想起了什麼,轉過身去看上仙。
見他高大的身姿立在那裡,抬手緩緩將臥房門合上。阿桃當下就蹙眉:「上仙關門做什麼?」
今日的天色有些不大好,屋內有些暗沉沉的,唯有些許從窗戶照進來的光線打在上仙的後背,卻襯得他整個人有些陰鬱。
庭和已緩步走了過來,逆著光,那清俊的臉龐看上去不似往常那般溫和,就看到上仙將雪白寬大的外袍脫下,骨節勻稱的修長大手搭上腰際,開始鬆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