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琪從包裡拿出一枚存儲卡,問:「能用一下你的電腦嗎?」
言溯垂眸看一眼:「是什麼?」
話音未落,白色的鸚鵡立在茶几上撲騰翅膀,無比歡樂地喊著:「Vulva! Vulva!」
蘇琪臉色一僵,不知道言溯這種看上去那麼正經甚至古板的人,養的鸚鵡怎麼會學到這種詞彙。
言溯厲色看Isaac一眼,後者馬上閉嘴,撲騰飛到甄愛的腿上,乖乖蹲好。甄愛見它的可憐樣,輕輕給它順毛。
蘇琪這才介紹那枚存儲卡里的內容。
原來,據蘇琪得知的消息,幼師小姐早年被男朋友騙,賣去Holy Gold金色俱樂部,在那裡過了一段非人的淒慘生活。
幼師曾對作家先生描述說,那是一個龐大而組織精細的俱樂部。地下有無數間牢籠,囚禁著各類女子,膚色瞳色年齡髮色性格身材各不相同。
女子們白天過著被囚公主般的生活,物質享受得到極大的滿足。可到了夜裡,被選中的女子會被領出去,送到一群戴著假面穿著黑斗篷的男人們中間,滿足他們的一切要求,脫衣,跳舞,跪求,自.慰,鞭打,刑具,啃咬,蹂躪……一切正常或變態的要求。
幼師在俱樂部裡不知陷了多久,有天,一位救助失蹤女童的志願者裝成受害者潛入俱樂部,引發了一場騷亂。幼師趁亂逃出,以為脫離苦海,沒想到那是俱樂部高層的計畫,他們以名譽和生命做要挾,脅迫幼師拐賣新的少女進入俱樂部。
幼師曾經想過報警,可她帶著警察找到記憶中的俱樂部地點時,那裡空空如也,甚至沒有任何人待過的痕跡。
幼師逃不脫那些人的掌心,從此由受害者變成加害者,不斷拐騙少女甚至女童進去。直到作家先生出現,提出除掉那個窩點後,幼師可以申請證人保護,改變過去重新開始。幼師心動了,兩人商定好近期又以輸送新少女的名義聯繫俱樂部,找出接頭人在順藤摸瓜。
結果,兩人都突然間消失了。
而這段視頻是蘇琪利用監控技術從幼師的電腦裡取出來的。蘇琪懷疑,視頻拍攝的是俱樂部內部的情況,但她給FBI調查小組的人看過了,他們不認為證據充分,拒絕受理。
她這才過來找言溯幫忙。
甄愛聽完,為幼師和作家的遭遇惋惜,甚至想催促言溯快些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但言溯整個過程都很淡漠,聽完蘇琪的話後,也不多問,只說了一句話:「我不看。」
蘇琪迎頭吃了閉門羹,很失望:「為什麼?」
言溯語氣平淡,卻掩不住其中的諷刺:「恕我直言,特工小姐,如果所有的警察都像你們CIA這樣,這個國家的法律體系就要完了。」
甄愛不明白他怎麼突然說話又尖刻起來,但她知道他總有他的理由,也並未阻止。
「幼師小姐失蹤了多久?」
「12個小時。」
「不到12個小時,也沒有通過法律批准,你就竊取了她的,我猜是性.愛視頻。目前的一切都沒有證據,也就是你的推測。如果幼師不像你想的那樣,而是平安回來了呢?而你已經偷偷找一群人看過她的視頻,蘇琪小姐,你不認為你的行為很不恰當嗎?」
蘇琪一怔,無可反駁地紅了臉:「對不起,這是我的不對。」
甄愛也低下眼眸,剛才那些都是蘇琪的一面之詞,即使她說的是真心話,也不能保證她以為的就是正確的。
這樣淺顯的道理,她居然要等到言溯提醒了才發現,她有些羞愧。
「但我真有懷疑的理由,」蘇琪又從包裡拿出兩張照片,「這是在幼師和米勒家裡突然出現的,他們的家人說,這不是他們的東西。」
第一張照片是幼師家,溫馨柔美的女式床頭櫃上擺滿了各種可愛的裝飾,其中一個格格不入,木頭底座的沙漏,十分陳舊甚至破爛。
第二張照片是作家的家,書桌上擺著醫學軍事心理方面的書,外帶幾個手槍模型,也有一個不相稱的東西,一個小地球儀,上邊的洲際輪廓很粗糙,看得出是上了年代的。
沙漏,地球儀,這兩樣東西在照片裡格外突兀,兩者有什麼關聯?
言溯擰眉;
甄愛湊過去,眯眼看著照片裡的地球儀,奇怪道:「地圖的輪廓和繪圖像是18世紀前的,可沒用牛皮紙,還特意上色了,用的四色原理。」
很難看。
言溯如同被提醒,腦中閃過一道光,上下兩截的沙漏,四色的地圖,難道是殺人的序號?那1和3在哪裡?
「作家有沒有跟你提過幼師準備新送去的少女?還有那個接頭人的信息?」
蘇琪搖頭,但馬上問:「你想到了什麼?」
言溯抿唇,斟酌了好一會兒,終於說:「先看你帶過來的視頻。」
甄愛一聽,有點兒緊張,她真要坐在這裡和言溯一起看這個?可現在退出會更奇怪吧。
她硬著頭皮坐著,又不動聲色地遮住了Isaac的眼睛。
好在視頻並沒有聲音。
屏幕一度被幼師小姐白花花的身體填滿,她的手腳被困住。鏡頭從各個方向拍攝,最後停留在女性生.殖器部位。一雙男人的大手伸進去揉捏,不一會兒,濕漉漉的手指收出來,在女人顫抖的腿上一陣狠掐。隨後,男人粗厚的背影撲上去把幼師的身體壓垮。
各種姿勢,各種折磨,各個角度,各種器具……皮鞭鑷子軟管電動夾鐵百合鬆緊項圈……
鏡頭曾經劃過幼師的臉,起初瘋狂地掙扎,到了後來唯剩呆滯的神色,像是任人宰割的木偶娃娃。
甄愛呆呆看著,很懵懂,原不至於羞慚,可鏡頭裡畢竟是她見過的幼師,且場景太過暴力,難免於心不忍,同時又耳熱心跳。
且旁邊還有言溯在,更覺得心情詭異得慌。
可一看,言溯居然一點兒異常反應也沒有,臉不紅心不跳的,就連呼吸聲都沒有變化,依舊淡漠如初。
蘇琪起身去一趟洗手間,客廳裡只剩了言溯甄愛和鸚鵡。
甄愛摸著鸚鵡的毛,臉紅通通的。
Isaac很享受她的撫摸,乖乖地睡在她的手臂上,小腦袋一動,望住甄愛的臉突然就叫嚷:「apple, apple, Isaac loves apple.」鸚鵡愛蘋果。
言溯側眸一看,甄愛的臉可不是紅得跟蘋果一樣。
他望了一眼正午室外的陽光,並不覺得室內溫度高,奇怪:「熱?」
甄愛不好解釋:「嗯,有點。」
言溯自以為瞭解了,鄙視:「你的體質還真是脆弱,又怕冷又怕熱。」
甄愛無語。
這人真的不覺得和她一起看這種視頻有什麼不妥嗎?
她瞥了一眼電腦,目光不滿地轉到他身上。
言溯被她怨念的眼神看得凝滯了好幾秒,終於反應過來,恍然大悟:「原來你是不好意思。」收回目光去了,又說,「可你不是號稱看過無數男人和女人的身體嗎?」
甄愛真想捶死他:「那是試驗台!這兩者能比較嗎?」
言溯點點頭:「嗯,死的不會動,活的會動。」
甄愛聽他這麼一解釋,才緩下去的臉蛋又要發燒了,算了,好歹「動和不動」也說明了關鍵問題。
但言溯又木訥地補充了一句:「你把它當成是活塞運動不就行了?」
活塞運動.....他的類比能力也太,形象了吧。
Isaac學了新詞,在甄愛手心咯咯叫:「Piston, Piston.」
甄愛木著臉,發覺她真是受夠了這個二貨男人和這只二貨鸚鵡,氣不打一處來,輕咳一聲,故意堵他:「哦?在你看來,你們男人的生殖器和活塞有異曲同工之妙了?」
言溯頗感意外,愣了一秒,沒料到甄愛張口來這麼一句,但他還是十分認真地思索了,然後特誠懇地說:「只在硬起來的時候像。」
說完,居然繼續學術性地探討,「活塞本身就是一種生.殖器象徵,像火箭跑車那樣,但我們提到生.殖器象徵的時候,默認指的是勃.起,也就是堅硬狀態下的生殖……」
甄愛瞠目結舌地紅了臉。自己好不容易說了一句重口的話來羞他,無奈臉皮還是沒這個男人厚。好……挫敗。%>_<%
言溯說到半路,見甄愛根本沒聽,只是一個勁兒地紅臉,於是默默閉了嘴,不太開心她不聽自己講話。可想了一會兒,終於徹底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了,便解釋說:
「哦,我明白了。其實,我不覺得尷尬,是因為我只觀察現象,沒有代入感情。畢竟,在工作和推理中,我從來不會讓自己被感情影響。」
甄愛回過神來:「什麼意思?」
他回答:「或許你們看到的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發生性虐關係,但我看到的,是別的東西。」
「別的東西?」甄愛忘了害羞,一下子來興趣了。
她最喜歡他眼睛裡看到的不同的東西。
蘇琪也回來了,坐到沙發上:「我看了很多遍,但這個看上去就是普通的性.愛視頻,我甚至找技術人員分析過光譜,卻一直找不到能證明這是邪惡俱樂部的證據。S.A.先生,你看出什麼了嗎?」
言溯說到正事,臉色嚴肅了起來,道:「鏡頭裡只有一男一女,但現場的人,男人,不下10個。」
蘇琪一怔,立刻看向屏幕,瞪著眼睛:「他們在哪裡?可背景全是黑色的布,技術人員連場地的基本情況都分析不出來。除了這兩個,也沒有看到其他的人啊!」
「他們兩個在動作,那誰在攝像?」言溯淡淡反問,「每個角度都拍到了,視頻沒有剪輯,是連續性的。鏡頭的轉換很不規律,甚至出現大幅度的跨越和奪搶,不是自動攝影,而是從一個人的手裡換到了另一個人的手裡。另外,整個過程都沒有變焦,觀察者有人站得近,有人站得遠。」
蘇琪扶住額頭,驀然醒悟的神色。
言溯關了電腦,聲音很平靜,但臉色不好看:「每換一次角度,就可以發現,拍攝者的喜好和重點都不同。有人喜歡看兩人身體交合的部位,看男人進出的力度;有人喜歡看男人對女人的折磨,看女人身體上留下的傷痕;有人喜歡看整體,比如男人的兇猛和女人的顫抖;有人喜歡看細節,比如女人垂落的雙腿和無力的雙手;還有人比較享受女人臉部悲痛和絕望的神情。」
他交代完他看到的情景,然後開始做排除和篩查,
「這絕對不是普通性.伴侶之間的性.愛視頻,也不是某一個單獨的性虐待狂對他獵物的記錄,因為至始至終沒有出現男人的臉,沒有記錄下他享受的姿態以及他和獵物之間的主從交流。甚至沒有記錄他們所有工具的全貌,而是用到某件的時候,才在女人的身體上看到。」
甄愛和蘇琪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顫慄地聽著他下結論。
「發生性行為,虐待,用具……這個男性施虐者,他的整個過程做得非常的完整。其間沒有透露他是否盡興,但做足了全套。」
言溯頓了一下,提出最大的可能性,「他在教學。」
甄愛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教學?
「他在教授技術,而周圍的人,在學習。」
他補充,「其中也不乏有的人在欣賞,在探索,在好奇。」
甄愛聽著,背脊發涼。
言溯早關了屏幕,但幼師小姐最後空洞的眼神像鬼一樣浮現在她面前。甄愛無法想像,當年的幼師在那種情況下,是怎樣一種絕望悲涼的心情。
而她更無法想像,現在的幼師會成為這個俱樂部的輸貨員,把當年她經受的痛苦複製給其他的女人。
言溯繼續道:「這個視頻的場地非常特別,一塊巨大的黑布背景,再無其他。在他們看來,秘密性和反偵查是最重要的。所以,蘇琪小姐,雖然我目前並不確定幼師和作家在其中扮演的真正角色,但我開始懷疑,你口中的那個俱樂部,的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