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愛之性幻想·04

  蘇琪聽了言溯的話,壓抑住激動:「米勒付出了那麼久,終於不是白費一場了。現在我們應該去哪裡找這個俱樂部?」

  言溯看她一眼,說:「找不到。」

  蘇琪被潑了涼水,表面未顯露,其實是不解的。畢竟,剛才言溯從視頻裡看出了那麼多信息,她覺得好不容易有了一絲曙光,卻又立刻被掐滅。

  但她也清楚,從這段視頻可以看出,錄像的那個俱樂部,隱秘性非常高,連場景都看不出,根本無從分析地點。她這是強人所難了。

  但言溯補充了一句:「視頻中用過的器具,製作非常精細,不是通過普通渠道購買。你在CIA內部,資源豐富,可以找人搜索一下。不過考慮到這段視頻是幼師小姐早年拍攝的,這些器具只怕都更換過。換了供貨商也說不定,別抱太大希望,但別放棄嘗試。」

  蘇琪經過提醒,忙點頭:「謝謝,如果我有什麼發現,再過來告訴你。」

  言溯沒答,蘇琪收拾好東西就離開了。

  甄愛捧著鸚鵡,輕輕嘆了一聲:「幼師小姐好可憐,以前。」

  言溯不予置評,卻問:「沒有覺得不舒服吧?」他指的是看視頻的事。

  甄愛一愣,換上淡淡的表情:「還好。」

  說實話,剛才視頻裡的內容讓她些微不適,但不至於震驚。畢竟,她從小就認識一個變態,真正的變態。他不會真去強.奸女人,但他會指使別人,且他欺凌女人的招數比視頻裡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折磨人的方式在很早以前就從身體上升到了精神廉恥和意志。

  甄愛記得,每次經過那個變態的實驗樓,裡邊都是隱約刺耳的經久不息的尖叫聲。

  她曾偷偷跑去看過,每道上鎖的房門上都有一條細長的豎形玻璃,從玻璃中窺視進去,後面是芭比娃娃般的漂亮房間,每道門後都是不一樣的景觀。

  有次,甄愛看見某個房間裡有輝夜姬的五折絲質屏風,上面刺繡著傳說中的佛前石缽、蓬萊玉枝、火鼠裘、龍頭珠玉和燕子安貝。風格婉約,遠古而幽靜,屏風旁擺著一瓶櫻花插花藝。

  小案几,榻榻米,跪坐著一位穿和服的少女,臉上塗了厚厚的粉。案几上茶煙裊裊,她的眼睛空洞得像死人。

  那時,甄愛剛從幾個古羅馬古希臘風情的房間走過,看到東亞的景色,多盯了幾秒。

  身後有人靠近:「Little C, 喜歡嗎?」他一手攔住門把手,一手摁住門板,把她圈在狹窄的空間裡。

  甄愛側頭看他近在咫尺的笑臉,不感興趣:「B, 你好無聊。」

  他湊過來和她一起往裡面看:「誒?我覺得很好玩。要不,我帶你去參觀我的實驗室?」

  「不要。」

  那時,屋子裡的日本少女察覺到了,一雙眼睛從塗了厚厚白色脂粉的面具臉後面穿了過來,直勾勾地盯著甄愛。眼神突然有了焦距,狼一般撲過來,叫:「ta su ke te.」

  甄愛聽懂了她在喊救命,嚇一跳,條件反射地往後躲,撞到伯特身上。

  屋裡的少女撲過來看見了伯特,驚恐得彷彿見了死神,尖叫著瞬間躲到屏風後不見了。

  伯特若有所思地揉揉被甄愛撞到的胸口,眼睛裡閃著漂亮的光,低頭湊近她蒼白的小臉:「她是不是嚇到你了,我們把她殺掉吧?」

  甄愛不肯,可沒過幾天,她做實驗的手術台上居然躺著那個日本少女的死屍。從頭到腳,慘不忍睹。她也終於得知那棟樓裡都發生了什麼。

  她氣得要死,大半夜地衝進伯特的臥室,把他綁在床上,一頓鞭抽。她甚至做好了伯特給她媽媽告狀然後她受處罰的準備,但伯特從沒提過這件事,最後竟不了了之。

  離開組織後,甄愛從她的特工們那裡聽說過各種變態的故事。

  她得知,通常來說,很多性.虐型的變態,把女人當牲口一樣,養在髒亂不堪的地窖裡,衛生條件極差,吃喝拉撒性.交虐待全在裡邊。

  這和伯特不同。他有極重的潔癖和完美主義,這種個性展現在虐待上,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災難。她記得伯特的那棟樓裡,每個女孩的吃穿用度都極盡高貴,而他的實驗室裡,每樣金屬器具都乾淨得一塵不染,泛著冷靜的銀光。

  以至於蘇琪說到那個俱樂部精緻的囚籠時,甄愛腦中竟然蹦出了伯特。

  她低著頭,輕輕摸鸚鵡的羽毛,這些問題讓她想得很累。她從小生活在那樣的環境裡,沒有是非對錯的觀念。17歲前,她甚至只認為伯特是個癖好奇特的男孩,總是氣她捉弄她但也總是護著她。但現在,所有的事情都變了。

  言溯見她一個人沉思,看著Isaac, 問:「你想把它的毛拔光嗎?」

  甄愛回神過來,唬一跳,她不經意間拔了鸚鵡的毛嗎?趕緊把Isaac捧起來左看右看,一點絨毛都沒掉,才知他在逗她。她白他一眼,繼續摸Isaac.

  言溯看著Isaac躺在甄愛手心很享受的樣子,不高興了,說:「別摸了,再摸它要掉毛了。」

  「怎麼可能?」甄愛癟嘴。

  言溯想了一下,沒節操地違背常識撒謊:「那你的體溫會燙死它。」

  甄愛驚訝地看了他幾秒,說:「我又不是笨蛋,鸚鵡的體溫比人高。現在是夏天,我摸它,它會覺得涼快。」

  言溯這才意識到他的小女朋友沒那麼好騙,默了半秒,輕聲嘀咕:「我討厭生物學家。」

  甄愛沒聽見,自顧自地繼續想問題。

  言溯見她又不說話了,不開心。她一定有心思,可有什麼是不能和他說的?

  他推測了一會兒,自從看完視頻後她就不對勁,難道她在想那個問題?

  言溯斟酌了半晌:「Ai.」

  「嗯?」

  「關於活塞運動這種理性分析,我並不是指世界上所有的性行為。」

  「我知道啊。」她漫不經心的。

  他不滿意她的態度,頓了一下,聲明:「Ai, 我不是性冷淡。你不要憂愁。」

  「哈?」甄愛摸不著頭腦,他的思維又突然跳到哪裡去了。

  「你不要擔心,我可以向你證明,我不是性冷淡。」

  證明?誰要你證明啊!

  甄愛瞪著眼睛:「所以呢?」

  他嚴肅地說:「如果是和你發生性關係,我會義不容辭地代入所有的個人情感,而且,我會很享受。」

  義不容辭……

  甄愛完全不明白他腦子裡在想什麼,但也不妨礙她被他這番話說得耳熱心跳:「你怎麼了?」

  「我不希望我剛才對那段視頻冷淡的態度,給你造成困擾,讓你認為我有什麼,咳,心理障礙。」

  他的思維真是……

  甄愛囧囧的:「你不是解釋過了麼,在你眼中,你觀察到的都是理性的細節。」

  言溯愣了一秒:「哦,我是解釋過了。但,為什麼你還有心事?」

  甄愛低頭,她該怎麼說,說她莫名其妙想到了伯特。現在,俱樂部的事只是蘇琪單方面的陳述,說出來只會徒增煩擾吧。

  她還猶豫著,言溯電話響了,他接起來聽了一會兒,習慣性地微蹙眉心,問了幾句後,掛了電話。

  甄愛見他臉色有異:「怎麼了?」

  「FBI的BAU(行為分析)小組接到了一個奇怪的案子。」筆記本嘀嘀地響,言溯拿過來點開郵件,甄愛瞥一眼,發送者是Spencer Rheid, 想必是剛才給他打電話的那位。

  附件裡一段音頻文件,才點開,一聲撕心裂肺的女人尖叫立刻充斥整個客廳,像是最驚悚的恐怖片,甄愛瞬間腳底板發涼。

  一聲一聲撕扯著聽者的神經,慘絕人寰。在夏天的午後,把室內的氣溫陡然拉到冰點以下。

  不同女人的尖聲慘叫,持續了足足一分多鐘,其中甚至有一個小女孩的。

  這段音軌十分乾淨,除了女人的尖叫沒有任何雜音。

  言溯凝眉聽著,表情不曾有絲毫波動,聽到最後兩秒,尖叫聲停止,出現一個機器變音,稚嫩而詭異:「S.A., Are you listening」

  S.A.你在聽嗎?

  甄愛抱著自己坐在沙發上,愣住,這是有人在向言溯宣戰?可為什麼把錄音發給BAU,而不是直接給言溯。

  言溯闔上了筆記本。

  甄愛不解:「不聽了?」

  「已經記住了。」他淡淡的,「四個女人,最小的5歲左右,最大的30歲左右。30歲的尖叫時間最長,其次是27,8歲的,20歲的,5歲的時間最短。初步推斷她們受虐待的程度隨年齡增加。」

  這麼多信息?

  甄愛佩服:「那這代表什麼?」

  「不知道。」片刻前還光芒四射的某人突然收斂,「信息太少了,剛開始就主觀判斷,不利於後續的客觀分析。」

  甄愛點頭,又隱隱覺得這些尖叫聲總讓她似曾相識,忍不住小聲問:「這會不會和蘇琪的案子有關?」

  「目前看不出任何聯繫。蘇琪提到的案子裡,作家消失了,但這裡面沒有男人的聲音。」

  「那該怎麼辦?」

  言溯聽言,奇怪地笑了:「他不會只發這麼一段音頻的。」

  甄愛明白了,對方點名寄給言溯的東西,一定會有後續。無奈的是,沒有任何頭緒,也只能等了。

  她原以為在等待的時間裡,言溯會十分焦躁不安。可出乎意料的是,他跟沒事人兒一樣,那天晚上還按事先約定的,帶甄愛去參加N.Y.T.本地的夏季搖滾音樂會。甄愛挺奇怪的,覺得他的興趣愛好真廣泛,古典的大眾的,他都能欣賞。

  在公園門口,他還特地買了很多根彩色的螢光棒。

  甄愛看著他手中的一大把彩色,說:「一樣一種就好了,沒必要買那麼多。」

  言溯不理,逕自拿起一根根螢光棒,搗鼓搗鼓,像扎氣球的路邊藝人,幾秒鐘弄出一隻大嘴巴的螢光鴨子,遞到她面前:「喜歡嗎?」

  甄愛吶吶的,這怎麼弄出來的?她還不知言溯有心靈手巧這個屬性呢。

  言溯眼睛亮閃閃地看著她,見她半天不說話,以為她不喜歡,咚咚咚拆掉了小鴨子,手指飛快地動了幾下,扎出一隻閃閃發光的大耳朵小狗:「這個呢?」

  甄愛還沒反應過來,言溯又拆掉,幾分鐘的功夫,螢光棒在他手中各種變化,小蛇,兔子,小鳥……甄愛看得眼花繚亂。

  到了最後,言溯眼中的亮光一點點黯淡,不懷好意地把幾十根螢光棒首尾相接,連成一根奇長無比的桿子,塞到她手裡:「這是最後一種了,沒想到你這麼沒創意,喜歡釣魚竿!」

  又低聲不甘心道,「虧我學了十幾種造型,你竟然一個都不喜歡。」

  甄愛握著那根彩色的巨長的魚竿,仰頭望。螢光棒連在一起太長了,重心不穩,像柳枝一樣在她手裡晃來晃去的。她真擔心歪下來打到別人的頭。

  她目光收回來,慢慢說:「其實我都挺喜歡的,可每次,我還來不及說喜歡,你就拆掉換下一個了。」

  言溯:……

  甄愛把魚竿拆成一把,遞給他:「我最喜歡小熊的,就是像言小溯的那個。」

  言溯繃著臉不樂意,但還是三下兩下搗鼓出一隻小熊給她。

  甄愛抱著鏤空的小熊往場地裡走,又問言溯:「其實一開始我並不是反應慢,只是在想別的事,有些奇怪。」

  「奇怪什麼?」

  「明明有那麼嚴峻的事情等著你,你卻好像沒事一樣,我在擔心,你是不是擔心我擔心你,才弄出這樣事不關己的樣子。」

  這話說出來真拗口,言溯淡淡笑了,半晌才解釋,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有事情的時候,要全力以赴;沒頭緒的時候,就把它隔離起來,不影響日常生活。很多這類職業的人,如警察律師和醫生,都是這種處理方式。如果一直想著負能量的事,反而會影響狀態。」

  甄愛想了想:「嗯,你說的很有道理。」

  他和她緩緩走在清涼的夜風裡:「看到苦難,會生氣,也會憐憫。但在生活的間隙,還是要看光明的一面。積極生活,才能百分百地積極工作。」

  甄愛微微笑了,這是他不被日常沉重案子影響的緣由嗎?

  言溯低頭看了甄愛一眼,心底也微微笑了。

  以前一個人的時候,只是習慣性地這樣自我調整,而現在,兩個人了,更加下意識地考慮這個問題。

  以後,如果不是一個人,如果有了一個家,他會是一家之主,有雖然獨立卻仍會不經意依賴他的妻子,有一天天長大卻在幼年時期仰望他的兒女。

  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希望給家人最全心全意的quality time,而不希望因為工作忽略家人,更不希望把工作氣帶到家裡。

  他想給甄愛最完美的家,想給她最完美的正常人的生活。

  年輕人們在舞台上肆意地張揚歌唱,她望著台上,漆黑的眼睛裡映著舞台陸離的光,而他望著她,眸光深深。

  音樂會接近尾聲,兜裡的手機震動了。言溯走到一邊接電話,甄愛也跟過去。

  放下電話,甄愛就問:「出事了?」

  「快了。」言溯頓了一下,忽然說,「你不是對BAU很好奇嗎?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他對她好奇心的滿足和縱容,真到了一種無法無天的境界。

  夜晚的路上,甄愛安靜地坐在副駕駛位置閉目養神,偶爾睜開眼睛望著窗外的夜色,回想著不久前青春滌蕩的音樂,內心平靜而安詳。

  人生,就是要在生活的間隙裡享受樂趣,這樣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