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衡忍不住把田七的豐胸丸偷偷拿了一顆給太醫看了,他的本意是想讓太醫看看能不能改進一下,提高藥效,以及降低副作用。因為怕田七害羞,他還故意沒說這件事。
然而太醫的回覆卻讓他渾身發冷。
避子丸?哈哈,避子丸!
田七在吃避子丸,田七不想給他生孩子!
紀衡覺得很可笑,這庸醫真會開玩笑,把好好的豐胸丸認成避子丸。
雖然覺得皇上情緒不對勁,但是職業素養良好的太醫跟皇上犟上了,他用他的項上人頭保證,這藥丸真的是避子丸,不是什麼豐胸丸。
紀衡把太醫轟了出去。
他坐在龍椅上,渾身像是被抽光了力氣,只好靠在椅背上。他的心口冰涼,疼得要命,簡直像是把心臟生生剜去,放在冰天雪地裡凍上一夜。他撫著胸口,痛苦地閉上眼睛。
他想,他們的感情,大概只是假象。是他的一廂情願,自欺欺人。
那許多以前回憶都是甜絲絲的畫面,現在看來竟有些嘲諷。
怎麼會這樣,怎麼能這樣?田七她……怎麼可以這樣待他?
紀衡不甘心,他真是太不甘心了。他從未對哪個女人這樣認真過,恨不得把胸口撕開把心掏給對方看,結果人家表面上深情款款,內心也許只當這是個笑話。
不行,不管怎麼樣,他要找田七問清楚。紀衡沉著一張臉,起身去了田七房間。
田七正在自己的房間內讀鄭少封給她寫的信。鄭少封這次依然用了非常多的篇幅專門嘲諷倪世俊。
他這次也提到了倪世俊的來路:父親曾經是五城兵馬司指揮,不過八年前突然死了。皇上憐惜他自小失恃,等他長大了,就把他放在了楚將軍那裡好好地歷練。
田七看到這裡就覺得事情解釋不通。皇上特特地交代安排,這可算是難得的殊榮了,倪世俊他爹只是個正六品的五城兵馬司指揮,這種官職放在遍地高官的京城真是不夠看的。而且那人都死了好幾年了,對於這類因公殉職的低級官員子女,或是賞賜錢財或是破例蔭官,總之這些事體根本不用皇上過問,只需他最後點個頭。就算皇上要開一開天恩,親自關心,但那該是早早了結的事情,又為何事隔八年,皇上還惦記著人家兒子的前程、專門給安排到了楚將軍身邊?這分明就是把倪世俊當自己兒子養嘛。
想不通啊想不通。田七又看了一眼信紙上倪世俊他爹的名字,記在心裡。她對這個人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
田七剛把信收好,就發現皇上來了。皇上以前來她房間時都是偷偷摸摸的,做賊一樣,但是這次動靜很大,「呼」地一下把門推開,挾著外面的涼風就闖進來了。
「誰又惹你生氣了?」田七站起來,衝他笑了笑。
紀衡沒理她。他跑到她的床前,從枕頭下翻出了那個小瓶子。
田七一愣。
紀衡把小瓶子舉到田七面前,冷冷地開口問道,「這是什麼?」
田七抿了抿嘴,沒說話。
紀衡突然就笑了,笑意有些悲涼,「騙朕很好玩兒是吧?把朕當傻子耍,一定特別有意思,對不對?」
「不是……」田七搖了搖頭,移開眼睛。她不敢直視他的目光,看了心裡刺疼。
「那你說,這到底是什麼!」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
紀衡突然把手中的東西重重往地上一擲,小瓷瓶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瓷渣飛濺,黃豆粒大小的小藥丸滾了一地。
田七看著那一地的小藥丸,心裡突然特別的難受。
「為什麼不想給朕生孩子,」紀衡深吸了一口氣,問道,「是因為朕沒有給你應有的名分對不對?你放心,朕正在想辦法,會很快讓你進入後宮的。」
田七卻突然反問道,「你憑什麼讓我給你生孩子?」
紀衡被她問得一愣,緊接著又惱火無比,「就憑我是你男人。」
「我不會進入你的後宮,我也不會給你生孩子。」田七說道。
這話讓紀衡的怒火達到頂點。她果然是不在乎我的,她不愛我!紀衡這樣想著,既惱恨,又失望,又傷心,又不甘,又有些……驚慌。他終於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抓過田七扔到床上,緊接著自己也壓過來。他瘋狂地親吻著她,不顧一切地剝她的衣服。他心想,你不想生,我偏要讓你生。
田七在他的粗暴對待中驚懼不已,她激烈地掙扎,痛哭道,「你滾!你滾!!!」因為太過緊張,聲音有些尖利。
紀衡在這樣的哭喊中停了下來。他坐起來,看著床上衣衫不整、抱著胳膊瑟瑟抖動的她,突然就覺得有些無力。
真是的,好沒意思。
他整了整衣服,冷冷地看著田七,說道,「需不需要朕提醒你,你不願意給朕生,有的是人願意。」
田七的臉埋在枕頭上,聲音帶著濃濃的哭腔,「那你去找別人生啊,你愛找誰找誰。」
「說的也是。朕後宮佳麗成群,實在也沒必要與一個太監在這裡糾纏,你說是不是?」紀衡說著,起身下了床,站在床邊低頭看著她。
田七依然埋著臉,聲音從枕頭縫裡漏出來,「皇上聖明。」
紀衡氣得肝兒疼,「你……!」
田七催他,「你倒是去啊!」
紀衡怒而拂袖,轉身離去。
田七聽到關門聲,這才把臉轉過來,她被憋得臉蛋通紅,這會兒大口喘著氣。
要不就這樣撂開手吧,她心想。她的身份太過卑微,實在不配擁有更好的。他是個帝王,他的女人注定不止一個,她只能算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甚至從名義上來看,她連這「其中之一」都算不上。
飛蛾為什麼撲火?因為它嚮往火。既然這樣,死在火的懷抱裡,也沒什麼遺憾。事到如今,她還真不敢強求什麼了。她知道他會去找別的女人,這一天早晚會到來,只不過她沒想到,它來得這麼快。
田七躺在床上,望著床帳上垂下來的流蘇。她以為她這樣想,心中就會平靜一些,不那麼難受。可是她現在心裡頭不是平靜,而是空,像是落下什麼東西,怎麼找也找不回來,隱隱有一種失落和焦躁,卻又被她刻意壓制著。
她翻了個身,面向床裡。她把被子擁在懷裡,身體縮成一團,纖瘦的肩膀一聳一聳的。
室內漸漸響起細細的悲泣聲。
***
紀衡回到書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怎麼待著怎麼難受。他的臉拉得老長,在書房內來回踱著,步伐有些亂。
田七不想給他生孩子。她還讓他去找別人。然後,他還把田七給弄哭了……
這些事兒一件比一件令人沮喪。紀衡的心情簡直像是被洪水凌虐過的莊稼地,爛爛糟糟的,讓人看一眼難受十天。
他又不知道該如何發洩,就這麼在心裡憋著,憋著,憋著……
晚膳的點到了,盛安懷走進來,詢問皇上現在是否擺膳。
「擺什麼膳?牌子還沒翻呢!」紀衡怒吼道。
盛安懷嚇得連忙退出去安排。他心想,皇上您竟然還能記起翻牌子這種事兒……
傻子也能看出來皇上這會兒龍顏大怒了,而且怒得不一般。盛安懷很不厚道,自己不想被皇上的怒火波及,於是他找了吳柱兒端著牌子。吳柱兒剛一進門就跪下來,雙手舉著托盤膝行到皇上面前,怯怯的跟個小媳婦兒似的,「皇上,請翻牌子。」
紀衡卻背著手沒動。他看了一眼盛安懷,「去把田七給朕找來。」
田七被叫來了,兩眼紅紅的,還沒消腫。這副形狀讓紀衡頗不自在,他把視線垂下來,看著吳柱兒高舉過頭頂的托盤,對田七說道,「朕決定聽你之言,從今兒開始召幸。你來幫朕翻個牌子吧。」
田公公已經得勢到這種地步了,都幫皇上翻牌子了!吳柱兒心中感嘆著,瞬間又多了一個人生偶像。
田七愣愣地看著紀衡,她心想,你這是何苦。
紀衡被她的目光刺得心中疼痛,卻是又催了她一句,「快點。」
太狠了,太狠了,怎麼會有這麼狠的人。田七胸口悶痛,低頭看著那兩排綠頭牌。她心想,既然他逼到這個份兒上,既然事情無法改變,那我還做什麼抗爭呢。我為什麼不順勢而為、給自己博一些好處呢?
這樣想著,她果然伸出了手。手指剛碰到涼潤的白玉牌子,她的眼淚就下來了,嘩啦啦的止不住。
紀衡看著她的滿面淚痕,他捏緊了拳頭,極力阻止自己上前抱住她。他固執地逼迫著她,他不知道他是在跟她較勁,還是在跟自己較勁。
田七的手指在兩溜牌子上來回移動了幾下,最終把寫著順妃名字的牌子扣過去。
「皇上您可滿意?」她抬頭看著他。
紀衡不敢和她對視。他怕自己忍不住。他吩咐盛安懷道,「傳旨,朕現在就去含光殿,晚膳在那邊用。」
盛安懷領命出去安排了,順便把吳柱兒也帶出去了。盛安懷現在很後悔,他以為皇上是玩兒膩了太監想嘗嘗女人滋味,卻沒想到事情這樣曲折,早知道他是打死也不會讓吳柱兒出現的。
紀衡背著手,目不斜視地抬腳向外走。
一步。兩步。三步。
他的心情漸漸有些煩躁。
田七突然從他背後抱住他。她緊緊地環著他的腰,哭道,「別去!」
他果然停下來,任由她抱著。她沒有察覺到的是,他整個人的身體突然放鬆下來。
田七淚如雨下,這會兒嗓子都有些啞了,她不管不顧道,「你哪兒也別去!」
這是全世界最動聽的話。
紀衡只覺擰成一團的五臟六腑終於各歸各位安安分分起來,不再使他疼痛難忍。他抬手扣住她的雙手,臉上終於漾起一些笑容。
他柔聲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