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被擒(上)

  柳清歡剛從侯府的牆翻出來,幾把明晃晃的長刀就舉到了她面前。

  她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抬眸瞟了一眼好整以暇的唐子博:「這就是你所謂的合作?」

  唐子博笑了笑道:「杜鵑姑娘機智過人,我這不是害怕你耍陰謀詭計嘛。」

  柳清歡嗤笑一聲:「要說陰謀詭計,誰能比得上你唐子博?一面說要跟我合作,一面又跑到薛慕跟前去告密,這兩面三刀的功夫,真是讓人望塵莫及。」

  她語氣裡儘是鄙視,唐子博不以為意地道:「我這麼做只是想讓姑娘知道,除了投靠我,你別無選擇。」

  柳清歡忍不住呵呵一笑:「真是感激不盡。」

  「愧不敢當。」唐子博好心情地對身邊的人招呼道,「把杜鵑姑娘請到府上做客。」

  他的話音方落,柳清歡就見對面一個彪形大漢拿著一塊黑布朝自己走了過來。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身旁的幾把刀尖頓時往她跟前送了送。她看了唐子博一眼,面色不善地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唐子博示意那名大漢把她的眼睛蒙上,在她耳邊輕聲道:「還要委屈姑娘一下,只要你乖乖的不亂來,我保證不會傷害你。」

  柳清歡皺著眉頭任憑他們蒙上自己的眼睛,看他們搞得這麼神秘,應該不是去唐子博的府上,很可能是拜火教的秘密聚點之類的。

  為了掩人耳目,唐子博又給她戴上了一個垂紗帷帽。柳清歡被扶著上了輛牛車,牛車上還坐著一個陪同的侍婢。她上車之後,那侍婢攙著她的手臂,手上微微使力:「姑娘好。」

  柳清歡的眸光微動,如果她沒有聽錯,這個聲音是那天為少年助威的紫衣姑娘的聲音。

  她沒有回話,那侍婢也不甚在意的樣子,只是仍是抓著她的手。牛車緩緩動了起來,這番大張旗鼓的樣子,倒還真像是哪家的千金外出遊玩。

  柳清歡雖蒙著眼,但一路上都刻意留心著他們拐過的方向。牛車應是從西門出了崇仁坊,往南走了一段路,又接著拐向了西邊。

  越往西行,空氣裡的香料味便愈發濃郁,柳清歡即使看不見,也知道他們是到了西市。耳邊時不時能聽到幾句胡語,也有長途跋涉而來的胡商用生澀的漢語在跟人討價還價。

  又顛簸了一陣,牛車突然調了個頭,往東走去。柳清歡的心思飛快地轉著,如果她猜得沒錯,他們的目的地應該是義寧坊,那裡有拜火教教徒集聚的襖祠。可如果只是將她帶到襖祠,為何還要刻意蒙上她的眼睛?

  牛車最後停下的時候,身邊一點聲音也聽不到了。柳清歡坐在車上沒有動,身邊的侍婢先跳了下去,攙著她的手臂道:「姑娘,下車吧。」

  柳清歡微微抿著唇,扶著她的手跳下了牛車。下車之後唐子博並沒有把她眼睛上的黑布解開,那個侍婢一直跟在她身邊,指引著她該往哪裡走。

  柳清歡走了一陣,眉頭漸漸皺了起來,這好像……是在往地下走。

  周圍愈發的安靜,柳清歡不知道那侍婢是不是故意帶她繞彎路,總之這一路左拐右拐不下十次,最後終於聽她在耳邊低聲道:「姑娘,到了。」

  這話一說完,她就感覺頭上那個垂紗帷帽被人摘了下來,眼睛上的黑布也一併被解開。

  柳清歡眨了眨眼,模糊的視線才漸漸變得清晰起來。眼前的還是那一群人,只不過地點變了。

  這是一間四四方方的房間,佈置得十分考究精緻,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四面環牆,見不著一扇窗戶。屋裡燃著好些燭火,倒也是將房裡照得亮亮堂堂,左側靠牆的地方,還安置著一張大床,床頭的牡丹雕鏤得栩栩如生。

  「這裡是我為姑娘精心佈置的房間,姑娘覺得如何?」唐子博站在她對面,笑得像個衣冠禽獸。

  柳清歡勾了勾唇,對他道:「跟你差不多。」

  「哦?」唐子博好奇地挑了挑眉梢,「願聞其詳。」

  柳清歡道:「夠虛偽,夠做作,我喜歡。」

  唐子博笑了幾聲,低沉的回音在房間裡迴響:「姑娘喜歡便好。」他拉過身邊一個丫鬟打扮的姑娘,對柳清歡介紹道,「這是你的貼身侍婢,名叫奉紫,你應該還有印象吧?」

  柳清歡的目光順勢落在那個丫鬟身上,果然是那天的紫衣姑娘。她看著她,笑著道:「終生難忘。」

  唐子博看了她一眼,提醒道:「奉紫可跟你在侯府的那兩個丫鬟不一樣,她武功很好,姑娘最好不要在她面前耍花樣。」

  柳清歡道:「我被困在這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還能耍什麼花樣?」

  「最好是這樣。」唐子博說完,又對她笑了笑,「折騰了一早上,想必姑娘也餓了,先用午膳吧。」

  侯府裡,好不容易趕走了來找茬的拜火教徒後,護院們發現他們面臨著一個更大的問題——夫人不見了?!

  柳清歡這次下手很輕,赤桃和青梔沒過多久就醒了過來。兩個人暈暈乎乎了一陣,就瘋了一般往外衝去。薛慕還沒有回府,最先被驚動的就是護院和捻棠。捻棠聽說柳清歡又不見了,臉色頓時就是一黑。上一次她不見他們沒日沒夜地找了兩日,她一點都不想重新體驗這個生活。

  她匆匆忙忙地在外面找了一圈,卻是一無所獲。

  抱著一絲僥倖心理,她回到侯府後直奔正房,抓著赤桃青梔就問:「她回來了嗎?」

  赤桃眼睛紅紅地道:「沒有。」

  上次夫人也是這樣打暈她們逃走的,看來在學廚藝之前,她們更應該學的是武藝。

  捻棠的幻想破滅,只能先去軍中通知薛慕此事,哪知剛走到門口,就看薛慕帶著芃芃和諾宴回來了。

  捻棠下意識地僵在原地。

  薛慕看了一眼她木訥的表情,問道:「出什麼事了?」

  捻棠深吸一口氣,抱著壯士斷腕的決心說道:「侯爺,杜鵑又跑了。」看來早上那幾個胡人不是來找茬的,而是來跟她打掩護的!

  薛慕的臉色在一瞬間變了變,還未說話,芃芃就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大叫起來:「烏拉拉又跑了?!」善善摩尼大神,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停止對他這朵小嬌花的折磨?

  薛慕沉默了陣,面無表情地道:「跑了就跑了吧。」

  捻棠和芃芃同時一愣,上次杜鵑跑的時候,侯爺還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怎麼這次這麼淡定?

  而諾宴想的卻是,侯爺果然對她太心軟,竟就這樣放過了她?

  幾人心思各異的站在侯府門口,薛慕倒是在說完後,抬腳跨進了侯府的大門。

  沒走幾步,就見良辰急匆匆地從裡面衝出來,薛慕的眉頭一皺,快步走了上去:「何事如是慌張?可是阿娘身體有恙?」

  良辰看見薛慕,猛地停下了腳步,邊喘氣邊搖頭:「不、不是的,老夫人聽說夫、夫人不見了,正急著找你呢!」

  薛慕的目光沉了沉,對她道:「知道了。」

  良辰見他說完就往內院走去,忙不迭地跟了上去:「侯爺,夫人到底怎麼了?」這好好的一個人在侯府丟了,別說老夫人那不好交代,就連侍郎府也一定會跟他們討個說法啊。

  薛慕只是抿了抿唇,一言不發地朝寧氏的宅院走去。

  寧氏靠在坐榻上,太陽穴隱隱作痛。身後一個丫鬟用兩指在她太陽穴上不輕不重地按著,見薛慕進來,便附在她耳邊低聲道:「老夫人,侯爺來了。」

  寧氏微微睜開眼,對堂上的丫鬟們擺了擺手:「你們先下去。」

  丫鬟們領命退下,薛慕走到寧氏跟前輕聲問道:「娘,可是頭又痛了?」

  寧氏抬眸看著他,沒好氣地道:「我問你,清歡人呢?是不是又生病了?」

  薛慕臉上閃過一抹詫異的神色,寧氏對他笑了笑道:「慕兒,你該不會真覺得阿娘老糊塗了吧?」

  薛慕埋著頭不說話,寧氏呼出一口氣,喃喃道:「今早清歡來跟我問安時,我便覺得不對勁。」她說到這裡頓了頓,抬頭看向薛慕,「慕兒,你平時在做些什麼,你不願跟阿娘說,阿娘也不過問,可清歡的事阿娘不得不管啊。上次她為了救你受傷,柳夫人哭得眼睛都腫了,現在人不在了,你說怎麼跟侍郎府交代?」

  見薛慕仍是緘口不言,寧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自己的媳婦兒你不心疼還要誰心疼?你也不想想她一個弱女子在外面,要是出了什麼事該怎麼辦?」

  寧氏越說越激動,守在門外的良辰忙不迭跑進來幫她順氣:「老夫人消消氣,大夫說了,您不能這麼激動的。」

  「有這麼個兒子遲早被他氣死!」寧氏簡直恨不得把鞋子扔到薛慕身上。

  薛慕見她氣得不行,也忙著承認錯誤:「阿娘你別動氣,都是孩兒的錯,是孩兒對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