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歡享受完了午飯,就見唐子博跟算好了時間一樣,又從門外晃了進來。他看了一眼桌案前的柳清歡,笑著問道:「杜鵑姑娘可吃好了?」
柳清歡撇了撇嘴道:「看到你以前都挺好的。」
唐子博好脾氣地道:「既然杜鵑姑娘不想見到某,那某便幫姑娘另外引薦一人。」
柳清歡的眉梢動了動,沒有作聲,一個人影從唐子博的身後走了出來,站到了她的面前。那人穿著拜火教祭司的長袍,頭戴面具,一聲不吭地盯著她。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好一會兒,那人才抬起右手,摘下了臉上的面具。
那是一個看上去年過四十的男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身上渾然天成的貴族氣質,讓人一看便知是生在皇室中的人。跟唐子博一起出現的皇室中人,柳清歡只能想到一個。
嶺南王。
唐子博往後退了一步,介紹道:「這位是我的義父。」
柳清歡做出一個恍然的表情:「哦,原來是王爺。」只是王爺不好好呆在自己的封地,擅自回京皇上知道嗎?
嶺南王看了她好一陣,才開口道:「你給阿厄斯的那副地圖,是假的。」
柳清歡沒想到他第一句話會是這個,有些驚訝地問道:「王爺何出此言?」
嶺南王沒有回答,柳清歡兀自想了想,又恍然道:「難道王爺按照地圖去找了?這麼說王爺手上有《硃砂梅·冬》?」
嶺南王不耐道:「你的問題太多了。」
柳清歡悻悻地閉了嘴。
嶺南王見她安靜了,才開口道:「把真的地圖交出來。」
柳清歡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這口氣,真不愧是王爺,張嘴就是發號施令。她疑惑地看了嶺南王一眼,無辜道:「可是我給他的就是真地圖啊。」
嶺南王沉默地看著她,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她現在已經被凌遲成了一萬段。
柳清歡迎著王爺飛過來的一個又一個眼刀,眼神無比真誠:「王爺,起初我只是見《白玉蘭·春》很值錢,才從周金金府上騙了過來。後來薛慕告訴我時,我才知道畫上竟然還有藏寶圖。當時他用桌上的涼水隨手一潑,我也就那個時候看了幾眼,然後在他拿走畫後憑記憶畫出了地圖。如果說地圖是假的,那一定不是我的本意,而是……我的記憶可能不怎麼靠譜。」
嶺南王還是默不作聲地盯著她,繼續朝她發射飛刀。
柳清歡有些扛不住了:「王爺,你要相信我的誠意。」
嶺南王笑了一聲:「你若真有誠意,為何還要戴著人皮面具?」
柳清歡抿了抿嘴角,看著他道:「王爺何必這樣為難我?雖然我答應與王爺合作,但也不會讓你看到我的真面目。」
嶺南王不屑地一哼:「還說你有誠意?」
柳清歡扯了扯嘴角:「如果王爺覺得不開心,也可以把面具戴上。」
嶺南王:「……」
他還沒這麼幼稚。
他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唐子博,沉聲道:「對待犯人不需要這麼客氣,把她押到刑房去。」
柳清歡的眼皮一跳,忙道:「等等!你讓我回憶一下,我一定可以回憶起那副地圖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嶺南王看了她一陣,笑著道:「我給你一天時間好好回憶,如果一天後你還是回憶不起,那我就幫你回憶。」
柳清歡賠笑道:「王爺放心,我一定能回憶起的。」
嶺南王沒再說話,轉身走出了房間。唐子博看了奉紫一眼,也跟在他身後出去了。
臨南王走在前頭,沉著聲音吩咐道:「把人盯緊一點,不要讓她玩出什麼花樣來。」
「義父放心。」唐子博說完,有些遲疑地開口,「關於柳清歡……」
「哼,那個小丫頭。」嶺南王嗤笑了一聲,「等時間到了,她自然會回來的。」
唐子博眸色暗淡了一下,低聲應道:「義父說的是。」
嶺南王又問:「薛慕那邊可有什麼動作?」
唐子博道:「沒有,聽說他昨日和杜鵑大吵了一架,應該是不會來救她的。」
「那就好。」說起薛慕這個小子,簡直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先皇還在世的時候,他就一直覬覦皇位。他至今仍不明白,他父皇為何要把皇位傳給這個軟弱無能的皇兄。後來趁著溫韋貪腐一案,他想將這筆錢財據為已有,用以招兵買馬,可最終還是功虧一簣。
那一次他屠了劉正青滿門,先皇震怒,處處施壓於他,他只好韜光養晦。直到薛誠戰死,他才覺得時機到了。
與東干羅的這場大戰不僅勞民傷財,更是讓大承損兵折將,而許多周邊小國也看準了這個時機,蠢蠢欲動。朝堂內人心惶惶,他卻是運籌帷幄。一邊走訪大臣,爭取他們的支持,一邊暗通羌吳,和羌吳大王訂立盟約。
他唯一沒有算到的是,薛慕小小年紀便已表現出過人的將帥之才,在戰場上無往不利。
與羌吳的那一仗,僅一戰,薛慕便將羌吳打得落荒而逃,龜縮回了自己的國土。這一戰不僅將薛誠戰死後便籠罩在大承上空的陰霾一掃而空,更是讓薛慕一戰成名。
薛慕凱旋而歸的那一日,先帝親自去了城門迎接。年僅十四歲的少年將軍,意氣風發。
虎父無犬子。
這是他跟在先帝身邊一起迎接薛慕時,突然蹦進腦袋裡的五個字。
也是在那個時候,他決定將柳清歡這顆棋子收入麾下。
在侍郎府雖然沒能得到柳侍郎的支持,但卻讓柳清歡和唐子博結交。雖然他對柳清歡一直心存防備,但手上多一顆棋子總是好的,而且說不定,這顆棋子最後會成為他手上的王牌。
人,總歸是有軟肋的,於薛慕,這根軟肋便是柳清歡。
天色暗下來的時候,薛慕獨自去了正房。
赤桃和青梔正坐在屋裡大眼瞪小眼。
夫人下落不明,侯爺也沒有把她們分配到其他地方去,兩人順理成章地沒了事幹。直到看見薛慕進來,兩個丫頭才「倏」地彈了起來,急吼吼地跟他問好:「侯爺!」
薛慕隨意點了點頭,對她們道:「今晚我住在這裡。」
赤桃和青梔愣了一下,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直到薛慕抬腳往裡屋裡去了,才如夢初醒地道:「奴婢現在就去收拾!」
屋裡的那些東西全是夫人用過的,床上的床單被縟什麼的,更是夫人睡過的,再怎麼說,也得給侯爺換床新的呀。
「不用了,就這樣。」
赤桃和青梔的動作被薛慕一句話給制止了,兩個丫鬟不解地看了對方一眼,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薛慕洗漱完以後,在床上躺了下來。
周圍全是她的氣息,彷彿她就躺在自己身邊一樣。他將頭埋在枕頭上,輕輕嗅著上面殘留的髮香。
「清清……」情不自禁地唸著這個名字,薛慕將被子捲進自己懷裡,就像抱著那個人一樣。
入夜以後,柳清歡看了一眼依舊炯炯有神地盯著自己的奉紫,打了個哈欠:「你不睏嗎?」
雖然待在這裡看不出外面的天色,但是從她睏倦的程度,就可以推測出現在時辰已經不早了。
奉紫看了她一眼,笑著道:「奴婢不睏,姑娘要是睏了就先睡吧。」
「哦。」柳清歡漫應了一聲,正準備翻身上床,就看見一隻黑不溜秋的東西從床底下竄了出來,嚇了她一大跳。
「啊!」她尖叫了一聲,指著那個東西道,「那是什麼?!」
奉紫順著她的手指看向地面,一隻像蟑螂又不像蟑螂的東西正在地上亂竄,最後在桌案邊上停了下來。
「蟑螂而已,姑娘不必如此驚慌。」
雖然奉紫一臉鎮定,但柳清歡還是一副心驚膽顫的摸樣:「我最怕蟑螂了!快把它踩死!」
奉紫翻了個白眼,一個蟑螂就把她嚇成這樣?可看她那副樣子,今晚不把那蟑螂踩死,她就能鬧騰到天亮。奉紫撇了撇嘴走上去,那小東西像是有感應般抖了抖觸鬚。
「你們還要深情對望多久啊!快點踩死它啊啊!」柳清歡用被子蒙著臉,一個勁兒地嚷嚷。奉紫皺了皺眉,抬腳就準備一腳結束這個生命,誰知那小東西竟然「嗡嗡嗡」地飛了起來,她差點以為這是一隻巨型蒼蠅。
她微微一愣,那東西就飛到了她的面前,跟著「噗!」的一聲,一陣煙霧從它身上噴射而出,奉紫被熏倒的前一刻,暗想這不是蟑螂也不是蒼蠅,而是黃鼠狼。
柳清歡蒙著臉坐在床上,等那陣煙霧散去後,才抖了抖袖口,一個小竹筒順勢掉了出來。她打開竹筒,那個熏倒奉紫的小東西便乖乖地飛了進去。
柳清歡笑了笑,將竹筒塞好,重新收回了袖中。
她走到奉紫身邊,彎腰封了她周身的幾個大穴,才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手。
唐子博說奉紫的武功很好,可是她為什麼偏要和她動武呢?她也可以……用下三濫的手段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