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歡趴在門口,鬼鬼祟祟地朝外張望了一眼。
看來唐子博對那個奉紫很放心,只安排了她一個人監視自己,外面沒有一個人把手。
她又靜靜聽了一陣,確定附近沒人以後,才無聲無息地溜了出去。
外面很黑,只稀稀疏疏地擺放著兩三個燃著燭火的燭台,微弱的燭光勉強能讓柳清歡看清這裡的佈局。與她想像中的密室不同,這裡的整個格局和普通的宅院沒什麼區別,除了一點——它修建在地下。
她皺著眉頭四處看了看,這裡會不會是襖祠的地下?
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柳清歡飛快地躲到角落裡,看著兩個拜火教徒打扮的胡人走了過去。她屏住呼吸,待他們走遠後,才從黑暗裡躍了出來。
雖然這裡修建得很像宅院,但卻沒有明確的大門。她記得來時奉紫帶她繞了不少的路,可這裡看上去並沒有那麼大,應該還有暗道和暗室。
她皺了皺眉,嶺南王的房間到底在哪兒?他能一口咬定自己給的那副地圖是假的,定是因為他按照地圖親自去找了。她早先已經聽到過嶺南王手上有《硃砂梅·冬》的傳言,現在看來此言非虛。
她必須得找到那副畫。
可是嶺南王到底有沒有把畫帶來長安?長安有薛慕和阿厄斯虎視眈眈,把畫帶在身上目標太大,她認為他不會冒這個險。那麼他就是拓好了畫上的地圖,只將地圖帶在身上?地圖可以貼身攜帶,確實比畫容易隱藏得多,但她要拿到地圖難度就大了。
柳清歡一邊在心裡分析著,一邊摸索著嶺南王住的方向。
不知道是碰到了什麼,一支冷箭突然從左邊射了過來。柳清歡目光一凝,一個側身躲過飛射而來的暗箭。
不好,這裡恐怕還有機關暗器。
她抿了抿唇往回走去,身後卻突然被照亮,唐子博的聲音也緊跟著傳了過來:「杜鵑姑娘,大晚上的不睡覺,這是打算去哪兒?」
柳清歡的腳步微頓,笑著轉過了身來:「我晚上吃得有點多,所以出來消消食。」
「原來如此。」唐子博的笑很淺,還帶著一絲警告的意味,「之前忘記提醒姑娘了,這裡有許多機關暗道,為了姑娘的安全著想,還是不要亂走為好。」
柳清歡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如此。這樣別說找到地圖,她連逃出去都成問題。
沉悶的摩擦聲突然從面前傳來,聽上去像是厚重的門人推動發出的聲音。嶺南王手裡拿著一個燭台,從暗門裡走了出來。他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子博,什麼事?」
柳清歡搶在唐子博告狀以前,對他笑著道:「沒什麼,我們只是在談人生。」
「談人生?」嶺南王嗤笑了一聲,「本王看你是來探路的吧。」
柳清歡肅容道:「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她只是直接付諸行動而已。
「哼。」嶺南王冷哼一聲,似笑非笑地走到她面前,「如果你是想找《硃砂梅·冬》或者地圖搨本的話,本王勸你還是別費這個心思了。因為——」他說到這裡故意頓了頓,臉上的笑容要多賤就有多賤,「本王記住畫上的地圖後,就一把火將畫燒成了灰。」
柳清歡愣了一瞬,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嶺南王似乎很滿意她驚訝的表情,志在必得地看著她:「不管是畫還是地圖,都有可能被人搶去,只有記在本王心中,才是最穩妥的辦法。你們誰也沒辦法再找到這幅地圖。」
柳清歡從起初的驚訝中回過神來,這確實像是嶺南王會做出來的事。
「本王勸你還是趁現在好好想想《白玉蘭》上的地圖,明早你要是還想不起來,就不要怪本王心狠手辣。」嶺南王說完就往回走去,「多派幾個人在門口盯著。」
「是。」唐子博畢恭畢敬地應了聲,轉身去看柳清歡,「杜鵑姑娘,我送你回房。」
柳清歡抿了抿唇,一言不發地跟在他身後。
回到之前的房間時,奉紫還在地上睡得暢快。唐子博解開她身上的穴道,見她還是沒有反應,便回過頭去看柳清歡。柳清歡無辜道:「我只趁她不備點了她的穴,至於她為何不醒,我也不知道。」
唐子博皺著眉頭想了想,從地上站了起來:「杜鵑姑娘,你還是不要妄想從這裡逃走了。明早你若交不出地圖,義父可真的不會對你客氣。」
柳清歡笑著道:「謝謝提醒。」
唐子博眯了眯眼,沒再與她多說,直接叫人來搬走奉紫,又留下五個守衛在門口把手。走的時候,還不忘交代一句:「一隻蒼蠅都不能從裡面放出來!」
「是!」侍衛們精神抖擻地應道。
不過抖擻到後半夜,就開始萎靡了。
屋子裡的人這一個時辰一直很安分,無聲無息的就像不存在一樣。四周安靜得讓人昏昏欲睡,一個守衛打著哈欠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輪流守吧,我先眯一會兒。」
身旁的人點點頭,於是五個看守的人兩個打盹兒,三個有一茬沒一茬地聊著,驅散瞌睡。
一隻黑不溜秋的東西從門裡慢慢爬了出來,優哉游哉地抖了抖觸角。一個守衛目不轉睛地盯著它,身旁的人捶了他一拳,問道:「看什麼呢?」
那人指著地上的那個小東西,疑惑道:「那是什麼?蟑螂?」
旁邊的人研究一陣,遲疑地點了點頭:「好像是。」他頓了頓,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道,「上頭吩咐了,一隻蒼蠅都不能放出來,這麼大一隻蟑螂,好像更不應該放過。」
那人讚同地道:「說得有道理。」他抬起右腳,正準備執行上頭的命令,地上那個小東西就猛地飛了起來,跟著又是「噗!」的一聲。
三個守衛在煙霧中倒下了。
那小東西撲扇了幾下翅膀,嗡嗡嗡地飛走了。
兩個打盹兒的守衛被這動靜驚醒,見倒了一地的人,心下大慌。飛快地衝進房間裡看了看,柳清歡還好端端地躺在床上,這才鬆了一口氣。
回到門外,對三個睡死的人又是扇巴掌又是掐人中,這才把人給弄醒了過來。經過剛才的這一驚嚇,大家的瞌睡都醒了,又精神抖擻的把手在門前。
嶺南王攜唐子博聯袂而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麼精神抖擻的場面。唐子博看了他們五人一眼,問道:「昨晚可有發生什麼可疑之事?」
「沒有!」五人堅定且異口同聲地答道。
唐子博沒再說什麼,和嶺南王一起走進了房間。
柳清歡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嶺南王看了她一陣,說道:「讓他們打一盆冰水來,把人潑醒。」
柳清歡打了個哈欠,從床上坐了起來:「王爺,唐公子,早上好。」
唐子博:「……」
嶺南王哼了一聲,走到坐榻上坐下:「天已經亮了,希望你已經回想起了地圖是什麼樣子。」
柳清歡道:「好像是比昨天記起了不少。」
嶺南王看著她:「拖延時間對你沒什麼好處,因為我這個人沒什麼耐心。」
柳清歡深以為然。
一個陌生的丫鬟拿著文房四寶,從外面走了進來。柳清歡眨了眨眼,看來奉紫還沒醒。那個小東西對著奉紫釋放的那一團氣,可是積攢了一個月的精華,她至少得睡到今天中午吧。
門口的那幾個守衛就幸運多了,因為他們聞到的是稀釋過後的精華。
「畫吧。」嶺南王面無表情地吩咐道。
柳清歡抿了抿嘴,連飯都不讓吃一口,王爺也太吝嗇了吧?她走到書案前,拿起筆,又放下,又拿起筆,又放下。
嶺南王不耐煩地催促道:「你的痔疾長在手上了嗎?」
柳清歡:「……」
她最後一次拿起筆,長袖一揮,在紙上龍飛鳳舞起來。一副大作完成,柳清歡滿意地拿起白紙,放到嘴邊吹了吹。
嶺南王站起身來,一把搶過她手上的紙,盯著上面的地圖看了好一陣,才側頭看向了柳清歡:「這幅地圖最好是真的,否則本王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柳清歡成功被恐嚇了,指天發誓道:「我用王爺的人格保證,這幅地圖絕對是真的。」
嶺南王冷笑了一聲,沒有理會她話中亂七八糟的意味,直接對唐子博說:「把人看好,絕對不能讓她溜了。」
唐子博保證道:「義父放心,她逃不出去的。」
嶺南王點點頭,拿著手裡的地圖出去了。
沉睡了一晚的長安城已經甦醒,百姓熙熙攘攘地穿梭在繁華的街頭。
一個頭戴面具的拜火教祭司領著一隊人馬,不知從哪裡出的城,在城外的樹林裡東穿西拐,最後在一塊石碑前停了下來。那石碑歪歪斜斜地埋了一半在土裡,石身經過風吹雨打,已有不少的裂痕,石縫裡更是長出了雜草。
「祭司,就是這裡。」隊伍裡一個人突然說了一句,祭司揮了揮手,眾人就變戲法似的從袍子裡掏出鏟子,在石碑附近挖了起來。
嶺南王混在侍從中,也拿著個鏟子跟大家一起挖。他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土,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這些土,像是剛剛被人翻新過。
沒過一會兒,只聽「鐺」的一聲,似是金屬撞擊的聲音。一人握著鐵鏟,驚喜地喊道:「祭司,這裡有東西!」
嶺南王飛快地走了過去,所有人都圍著這裡挖了起來。很快,一個箱子的頂蓋出現在土裡,領頭的祭司迫不及待地打開箱子,空空如也。
亢奮的人群頓時被潑了一頭涼水,嶺南王的眉頭猛地皺了起來。
「祭司,這裡也挖到一個箱子!」又一個驚喜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嶺南王快步走過去,沒等到祭司,就自己動手打開了箱子。
這次箱子不再是空的,裡面有一張紙。
他打開紙條,上面寫著一句話——兼愛非攻,世上最偉大的寶藏就是愛啊!
他差點把手上的紙條握成粉末!
他深吸了一口氣,突然明白了什麼:「杜鵑那個騙子!她和薛慕串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