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重回將軍府

傷好的差不多了,文夕壓下自己好動又多話的性子,可皇帝老哥看文夕的目光慢慢還是有了些審視的意味。文夕不敢再多呆,雖然那個魏恒自從上次見過一面就沒再見,文夕為了不出岔子,還是硬著頭皮回了將軍府。

果真是不受待見,文夕下了豪華輧車,見守門的小廝遇見鬼般的哧溜沒了影,嘴角止不住就抽了抽。

想抬腳往裡走,卻被雲秀攔下了。雲秀抬著下巴沖那府門哼了一聲道:「將軍沒去宮裡接主子,難不成連到了府門都不接一下?」

文夕看向雲香,雲香就心思就明白多了。知道自家主子就是在門口站上半個時辰,等來人招呼,也不過落個笑柄,讓外人飯後嚼舌。要是脾氣再上來,責罰了哪個下人,對她和魏恒的關係無異於火上澆油。遂瞪了雲秀一眼,笑著對文夕道:「主子身子剛好,還是先回院子歇著吧。」

常樂也機靈,忙笑著走到前頭,「奴才去看看院子收拾妥當了沒有。」

文夕走了兩步又停住,雲香心下暗自擔心,想著真要是憋著氣在門口乾等上半天,還真是會落人笑柄。

文夕不知道雲香心思,只回頭對生悶氣的雲秀道:「這裡是將軍府不是公主府,雲秀,在咱們自己院子裡,怎麼著都好,可是出了院子,對外人謙讓一些。特別是將軍的爹娘。」

雲秀不樂意的撅了嘴,嘀咕道:「公主住進來不就是公主府了嘛!」

文夕不認路,但看得出這將軍府還真是不賴,比著她在宮裡住的長儀宮也差不到哪裡。

雲香見文夕左看右看甚是好奇不解的模樣,低聲道:「主子之前住的長儀宮,是皇上特意按著江南水鄉的模樣建給主子的。」

哦,怪不得有那麼大一個人工湖,還荷香不斷,風亭水榭,築山穿池。嘖嘖,有個皇帝當大哥真是好。

「這邊的院子,主子嫁過來之前,皇上怕主子委屈,撥了銀子讓人重新修葺了一遍。主子住的長儀院,是皇上讓另辟出來的,按著宮裡的模樣建了個大概。」

雲香看看文夕,見她一知半解的模樣,繼續提醒道:「將軍住在墨園,挨著主子的長儀院。老夫人住在甯壽院,離主子的院子有些距離。主子您看,是不是先去甯壽院一趟?」

「為什麼是皇上掏銀子?將軍府娶公主不該是將軍府自己的整葺的嗎?」

雲香勾勾嘴角,「主子也明白,當初將軍並不願……也沒準備擴建府邸。」

文夕心底有些不大樂意。畢竟眼下看來,她和皇上的關係比和魏恒的關係不知親近多少倍。趙朗花銀子,那就是花皇家的銀子,花皇家的銀子就是花了她公主的銀子。他一個將軍,娶一個公主還要擺架子,嘖嘖,真是!

文夕護短的脾氣一上來,突覺的魏恒簡直是一無是處。不喜歡就抗旨到底,乾脆不娶啊,娶了又不對人家好,害人家白白送了性命,最看不上的就是這種拿別人的感情當鞋底亂踩的人。

文夕氣哼哼的鼓鼓腮幫子,「回長儀宮。」

「什麼?」雲香疑惑。

「回長儀院啦。」哼,既然兩看兩相厭,那還不如不看。

文夕快走兩步,雲香忙跟上去道:「主子,這是去甯壽院的路。」

文夕看看腳下的藍磚甬道,瞄一眼甬道直達的那道拱門,看見一個朱色身影緩步過來,忙轉身踮著腳往回跑。雲香看看走到拱門處,瞄過來一眼換了條道走開的魏恒,抿抿唇轉身追了過去。

唉,大熱天的還得躲那個沒品味的男人。朱色是誰都能穿的嗎?還是大夏天,穿個那麼熱的顏色,一團火似的,看著就熱。不過話又說回來,看著好像還挺養眼的。文夕停在一片冬青面前,一面等雲香一面用袖子扇風。你別說,這廣袖還真不錯,可以當扇子用。

文夕站著扇了半天風,懊惱的發現,自己這是跑得太快,把人給甩下了。看看面前大片的月季和一些叫不上名的花,文夕舔舔乾巴巴的嘴唇,找了一株自己認得的女貞,倚著還沒她胳膊粗的樹幹坐到了地上。

唉。文夕歎口氣,扯扯廣袖蓋在臉上,暗自感歎這裡就是不如宮裡舒坦,這幾日住著,把自己都養叼了呢。這時辰,若是在宮裡,一定是坐在有冰用的屋子裡吃著蜜瓜喝著梨水。

許是天氣太悶,抑或是這身子確實是有些虛。文夕昏昏沉沉竟然睡著了。

唉,又夢魘了!文夕一面懊惱自己不該這時候睡覺,一邊放鬆身體準備強迫自己醒來,待看清夢裡人的臉時卻一口氣憋在胸口,本來握緊的拳頭也慢慢的鬆開了。

是趙文夕來找她了嗎?她要回去了?!

趙文夕滿臉都是淚,手裡提著劍踢開摟著她一條腿的常樂,哭道:「那個賤人,他們,他們…….看我不殺了她!」

「主子消消氣!主子,這事還是讓皇上來定奪。主子把劍給奴婢好不好?」雲香狠狠瞪一眼跪在門口的明月,輕言輕語的想去奪趙文夕手裡的劍。

雲秀過去推了明月一把,氣道:「你這賤蹄子,踩著主子的頭往上爬。主子不懲治你皇上也饒不了你。你那孩子就等著給你陪葬吧!」

「主子。」明月往前爬了兩步,「奴婢沒有爬到主子頭上的意思,可是孩子是無辜的,求主子饒奴婢一命,這是將軍的孩子啊。」

「你還說!」趙文夕聲嘶力竭,氣極又無法發洩憤怒的孩子般仰著臉哭著原地跳了兩下。

文夕腦子裡亂哄哄的,趙文夕的淚仿佛流到自己心底一般,帶著不安惶恐,心傷絕望,讓文夕也跟著倍感哀傷。或許趙文夕不是氣明月在關係不融洽的二人中間見縫插針,她是氣自己乾乾淨淨的感情卻得魏恒這般回報。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她十七歲時,還在高中啃著課本和一群單純的朋友的笑鬧呢,她就已經將一顆心託付給一個眼中沒有她的人。

屋子裡多了很多人,趙文夕眼中卻只有那一個。常樂已經挪到了一邊,趙文夕用劍指著魏恒道:「你騙我,你騙我!你當初為什麼答應娶我?即使你抗旨皇帝哥哥也不會怎麼你,你為什麼要答應?」

趙文夕看著面無表情的魏恒,又看看縮在他身後的明月,哼笑一聲啐道:「你個賤人,我就知道你是裝裝樣子。你想讓恒哥哥休了我你做妻還是做妾?本公主告訴你,門兒都沒有!即使我不殺了你,皇帝哥哥也不會讓你那賤種生下來,你這……」

趙文夕的話被魏恒一巴掌打斷。

「夠了,這裡不是長儀宮,容不得你這般撒野!」

趙文夕顯然沒有想到會挨這麼一巴掌,反應過來見魏恒要去奪劍,反手架在自己脖子上,叫道:「別過來!」

這一舉動當真讓魏恒停住了腳步,趙文夕不知想到了什麼,抿著嘴笑了來,越笑聲音越大,大笑中劍擦破了脖子也沒察覺。

趙文夕忍住笑,推開走過去想拿開劍的雲香,看向魏恒道:「你還念著秦瑤,哈哈,她嫁人了,是她自願的。我當年說,秦瑤,你若是執意嫁給恒哥哥,那恒哥哥的將軍職位就不保了。可是你若是嫁給吳博,不但是吳家,就連魏家和秦家,也會好處不斷。哈哈,她點頭了,是她自願的。她說,要我把她那個犯了死罪的哥哥從牢裡救出來。」

趙文夕茫然的看了看走進來的魏母,嗤笑一聲又看向魏恒,「我與婆婆不和,你又在中間勸阻過多少?我曾經以為,嫁給你是最幸福的事情,可進府兩年我才明白,即使我是一處風景,卻不是你願意停留的那一處。我初嫁進來,你總不願與我說話,我覺得你還念著秦瑤,我可以等,畢竟是我有錯。你在我面前總是沉默,我就當你是沉默的性格。不管你怎樣,我依然喜歡你,不可救藥的喜歡。因為我只要看見你,心裡就滿足的想哭。你懂不懂那種滋味?我什麼都不求,我等。」

趙文夕搖搖頭,「你不懂!你們都是好人,我是惡人!你不懂,當一個人滿懷愛意的望著愛人,卻在他冰冷厭惡的眼神裡看到一個詞,嫌惡。你不懂那種滋味,我後悔了,我用了兩年才明白這個道理。」

趙文夕尖聲笑了片刻,偏著頭看向魏恒身後的明月,像是哄孩子一般探頭輕聲道:「明白,告訴我,你什麼時候和恒哥哥,和他,在一起的?」

明月看看一直陰著臉默不作聲的魏恒,微微走出來一些跪下去道:「主子饒了奴婢這次,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

「你說,你們在一起多久了?」趙文夕往前走了走,地上的明月卻被魏母拉起。

魏母道:「公主,明月雖有錯,可畢竟懷了魏家的孫子……」

「我問你多久了!」趙文夕紅著眼睛怒喝。

明月許是沒見過趙文夕這麼瘋癲的模樣,腿一軟「撲通」一聲又跪下了,囁嚅了半天道:「半,半年了!」

趙文夕看向魏恒,似是想笑,聲音出來卻似哭似嚎。

「本公主嫌你們髒!姦夫淫婦!你竟然還敢上本公主的床!你把我當什麼?」

趙文夕撲過去想打明月,魏母卻將明月拉到身後擋住,揚聲道:「公主不看別的,看在你兩年無所出的份上也該讓明月把這孩子生下來。」

「你們又把本公主放在什麼位置!」趙文夕一把推開魏母,魏恒見她對母親動手,上前一把扯開她甩在地上。趙文夕仰頭大笑,「我無所出?魏恒,你都做了什麼?我怎麼這麼賤呐!」

文夕不知道趙文夕當時想的什麼,可看見她撈起地上的劍刺向魏母,趁魏恒擋過去的空檔轉向明月,一劍穿透胸口。

夢境漸漸模糊,文夕掙扎著想要看更多,入目的只是魏恒甩過來的巴掌。

文夕尖叫一聲驚醒,抬手摸臉已是滿臉濡濕。文夕想,趙文夕還是心有不忍,竟然刺的往上了那麼許多。她沒戀過,也不相信高中大學裡有什麼讓人生死相依的感情,卻從趙文夕眼中讀出了感情錯付的絕望。

文夕想,那個公主應該是沒有想要再活下去的念頭,後來應該還大鬧了一場,借著魏恒將她揪上朝堂的機會撞了柱子。到死,都想著給魏恒保全顏面。

趙文夕說,無所出和魏恒有關係。文夕摸了摸小腹,抬袖擦了把淚嘀咕道:「不會是被餵藥了吧,我以後還想有個寶寶呢。」

抽抽噎噎又哭了半天,覺得將心裡那團濁氣吐的差不多了文夕才最後抹了把淚緩緩抬頭,看見自己伸直的一雙腳前的黑色布鞋和朱色袍角,文夕暗自磨了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