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將軍要出征

宴會準備的久,自然會很是氣派。

文夕作為趙朗唯一的妹妹,一國公主,自然也要露面。宋佳過了正午早早的就來了長儀宮,和雲香雲秀一起幫她裝扮。文夕本來覺得再打扮也不過是多擦些粉塗些胭脂,可腰上被勒上寬布條,雲香雲秀一左一右用力的時候,她還是差一點一口氣沒上來憋死在當場。

文夕吸了肚子低頭看身上泛著亮光的雪白裡衣,趁雲秀出門取東西喘著氣對宋佳道:「我以為這朝代類似漢,應該是簡潔明快的,卻不料還有這一步。」

「這裡可比漢代開明的多,那朝代的普通百姓可是只能穿原色麻布衣,不過衣服樣式倒是有些像。」

雲秀和另一個下人捧著正裝進來時文夕呻吟一身,苦著臉道:「何止是像,簡直是一模一樣。」

黑色尊貴是不錯,可是大熱天的,竟然來這麼一身黑是不是太熱了點?

雲秀笑著道:「主子別看這顏色深,可是清涼的很。皇上專門讓織錦坊給織的,看著厚重,其實輕薄,貼著皮膚還涼涼的。天下怕是找不到第二件了。」

是好東西不錯,看著光澤就不是她平日裡穿的衣服所能比的。袖口和邊緣是兩道一指寬的亮紅軋邊,兩道紅邊中間是鮮紅的鳳紋繡花。其實看著,真的很美豔不可方物,只是不知道她這小骨頭架子撐不撐得起。文夕伸直胳膊拿著架子讓她們將衣服套上,雲秀卻從另一個奴婢手裡拿過一條鮮紅加黑色的絲料多層複裙。裡面是亮紅,外面是亮黑,看著有七八層,卻還是隱隱約約能看見自己的兩條腿。雲香動手將裙子束好才與雲秀一起將那黑色雙繞曲裾給她套上。

發飾不繁複也不簡單,一件純金的華勝綴在額前,相連的頭兩側是精巧細柔的金步搖,下麵綴著五彩玉石。腦後應該還簪著金華,不然文夕覺得憑腦門處的重量她根本無法保持平衡。

宋佳親自為她上的妝,畫眉時文夕突然道:「不對,畫這麼美做什麼?要給誰看嗎?」

「不給魏將軍看看嗎?他都要出征了。」

「你這是刺激他。」文夕皺眉。

「別動,走形了。」

文夕歎口氣,「不好,準備在這時候公開踢了他呢,還妝容這麼妖冶,他肯定又以為我在勾引他呢。」

「他情商是低了點兒,不過不會在這次事情後還那麼渾吧。」

文夕扁嘴,「我皇兄剛剛登基不久,需要他守邊關,我不希望因為和離一事鬧得皇兄少一個好助力。」

「懂事。」宋佳笑著道:「這可不是給他看的,是給那些大臣們看的。你早晚得找下一家,為什麼不美美的亮個相?硬是要找理由的話就這麼個,其實不過是大場面,讓自己貴氣逼人給你那寶貝皇兄爭個臉而已。」

貴氣是天生的,貴不貴氣還得看文夕這張臉。因著她的淡眉化成了直眉,看著確實是硬氣了些。

因著酒宴的特殊性,宋佳並不能去前面。文夕搗著小步子抱著她的胳膊一踮一踮的走著,嘮叨道:「我起先覺得你挺單純,現在才發現你還挺有主意,倒顯得我是最無知的那個。」

「你不是嗎?」

文夕斜目,攥著拳頭道:「我也是有主意滴銀。」

「那是。」宋佳笑,附耳低聲道:「聽哥哥說,魏將軍的畫像有幾幅是他自己高價買走的。哥哥說魏將軍清廉,平日裡也節儉,除了大勝歸來皇上的賞銀,俸祿也並不高。這樣一擲千金,呵呵,想來是有所悟了。」

文夕輕嗤,還沒顧得上反駁就看見一群宮人簇擁著的趙朗快步走過來。文夕放開宋佳的胳膊,站直了身子嘴型不動的低聲道:「你看好了,我怎麼著也得來一個驚豔全場。」

宋佳慣性的垂了頭,面色淡淡聲音帶笑的低聲回道:「我等著,你若是給咱丟人了可是要罰的。」

「罰什麼?」

「再說。」

趙朗看著站直身子嘴角帶笑的文夕眼睛亮了亮,快步過去牽著她的手道:「這次妝容漂亮許多。」

文夕本來笑著的臉瞬間就拉了下來。

「哥哥說我是畫出來的。」

趙朗朗聲笑著,無奈的搖搖頭道:「我是誇讚宋小姐手巧……」

趙朗說完這話發現自己進去一個怪圈,誇宋佳手巧的話,還是轉著彎說自家妹妹底板不好。若是說畫得跟沒畫似的,又覺得不能借機誇一誇旁邊那個垂頭安靜立著的人。

宋佳抿著嘴偷笑,文夕見趙朗微囧也不解圍,只撅著嘴盯著他瞧。

宋佳終是先開口道:「最好的妝就是看著像是沒有上妝,還是公主漂亮。」

趙朗搭言,「對,朕就是這個意思。」

宋佳憋笑又垂了頭,趙朗笑了兩聲道:「走吧,該去前殿了。」

文夕沖宋佳吐吐舌頭,走了兩步回頭搖了搖手說再見。宋佳也吐吐舌頭縮了下脖子,眯著眼睛舉手搖了搖。趙朗恰好回頭,看著宋佳收了動作重又垂了頭,悶笑兩聲低聲道:「其實,她該是個活潑的人,只是不知道怎麼進了宮就裝呆。」

文夕又回頭看了眼宋佳,突覺的其實她比自己超然許多也明白許多。文夕抿抿唇道:「哥哥,你要是喜歡她就像普通人一樣追求她,千萬別用皇權強迫她可好?」

「我怎會?」

文夕笑,「哥哥說『我』,就肯定是不會。」

正式開宴前是在建章宮寬敞的大殿裡,眾人一起看將士們表演。說是表演,其實更像一場小型的閱兵式。將領在前面指揮,兵們在下面整齊化一的展示槍法、陣法、刀法。

趙朗牽著文夕的手站在高臺上,看著下麵的列隊和眾大臣,低聲道:「夕兒決定了?」

「早就決定了。」文夕看一眼站在隊伍右側一身戎裝的魏恒,歎聲道:「哥哥該早就知道我的決定。」卻一直拖著,也許,這次是個好機會。早就該了斷的事情,早斷了對誰都好。

下麵的兵術演練結束,趙朗沖魏恒點點頭,朗聲道:「魏將軍神勇,強將手下無弱兵,他手下的兵果然也個個不凡。這次眾將士出關,必定也會大捷歸來。」

眾人高呼天佑我朝,接著便進了大殿開始正宴。

將領們坐在前面,丞相大臣在他們之後,中間則是歌舞的宮人。文夕看著身穿曲裾還能跳得將裡面的襯裙甩起露出一雙小腳的一群舞者,驚訝的瞪著眼睛看得一眨不眨。

宋軒的座位與魏恒只相隔一個人的走道而已,側過頭便能看見他的視線一直鎖在臺上那人的身上。這般著裝確實是個美人,貴氣逼人儀態萬方。宋軒暗自搖頭,不知道結果如何,感情的事,也許說錯過就錯過了。只是看魏恒的架勢,也許還有一招。抬頭看看上面看舞看的入迷的文夕,宋軒抿了一口酒想,最近確實變了不少,不過貌似比之前更暈乎了。想過這些又有些奇怪,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別人的事情了?

文臣們起身向皇上祝酒,文夕也隨著趙朗喝了一杯。接著就是文臣輪流向武將敬酒,酒過一輪,氣氛也更熱絡了些。就連平時喜歡冷著臉的魏恒面上也有了笑意。

宋軒笑著舉杯低聲道:「將軍今日似乎心情不錯。」

魏恒點點頭,視線又瞟向上面和趙朗相挨著說些什麼的文夕。他覺得自己錯了,雖然不覺得有公然道歉的必要,但是以後會對她好。

魏恒想著每次邊關歸來的獎賞,端著酒杯起身,走到前面揚聲道:「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若是公然請她回府,是不是就算道歉了?

趙朗正在和文夕說著宋軒唱喏詩歌的本領,突然被這一聲打斷,和文夕對視了一眼揚揚手道:「將軍請講。」

「這次若是護邊關無虞,可否應允臣一事?」

趙朗大約也猜到了什麼事,打著哈哈道:「將軍府上銀子不夠用了嗎?將軍愛惜手下將士,不惜挪用府上賞銀,此行真是令朕感動。」

魏恒舉舉酒杯道:「臣是想,若是勝仗歸來……」

文夕起身,舉杯朗聲道:「魏將軍不必為本宮之事煩心。本宮當著朝臣的面起誓,既然已經收了將軍和離書,就再也不會糾纏與你。本宮先飲了這杯,祝魏將軍此行大捷。」

魏恒皺眉往前一步,張口還要說什麼,被趙朗揚揚手打斷。

「此事不再議了。將軍與朕的皇妹性情不和,倒不是錯在誰,只怪朕當初一意孤行,沒有聽取你們二人的意思就賜了婚。如今分開了,婚嫁各不相干,倒是好事。夫妻嗎,總是要相和才稱得上夫妻。在座的各位,若是家裡有傾慕將軍又適齡婚嫁的小姐,倒是可以提出來,朕做主賜婚,哈哈。」

趙朗笑了兩聲,見下麵無人附和,安靜的扔根針都能聽得見,一時尷尬的又乾笑了兩聲,舉杯道:「眾愛卿一起,再敬將軍一杯。」

樂起,大臣們驚訝過後又熱鬧起來。魏恒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文夕,文夕舉舉手中的酒杯,冷冷的掃過他又看向歌舞。

魏恒在前面站了片刻,下面的人觥籌交錯間還時不時的看向呆立著的魏恒,一面還低聲的討論事情的發展。

「宋大人,這是和離了?」

宋軒看看同一桌上的另一位大人,笑著道:「皇家的事,既然說了還有錯嗎?」

那人搖搖頭道:「這魏將軍也算是……怎麼瞧著不是太高興?」

「魏將軍歡喜傻了。」

「也是。」那人咋舌,「宋大人看起來很高興。」

宋軒一呆,遂又笑著道:「這是要為將士踐行,席間氣氛自然要鬆快。」

身邊那人狐疑的瞄過去一眼,見魏恒低著頭回了自己的座位,點點頭歎口氣,揚起手裡的酒杯道:「皇室專供,平時想喝還喝不到,不盡歡對不住自己。」

宋軒微嗆了一口,見那人已經放開架勢自斟自酌起來,想了下其實這話還挺在理。話貴在直白,如果魏恒一張口就說討要公主,也許皇上當真會為難,只是一委婉,便會多變故。

這一真理宋軒不久以後就再次得以切身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