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連夢都沒做。
另一邊魏恒卻一身戎裝立在馬旁,讓手下幾千將士等在宮門外,自己立在殿門口等她這位公主出來見最後一面。趙朗本想送他們直接離京,奈何魏恒是鐵了心的不上路。
常公公快步過來長儀宮時,文夕還兩條腿夾著薄被睡的不知今夕。雲秀趴在床邊喚了半天,也只見文夕扁了扁嘴,再無其他動作。
送軍出城,不能誤了吉時。常公公無法,讓雲秀雲香幫著她穿好衣服,常樂喚人抬來軟轎,將人往轎子裡一塞就抬了過去。轎子近宮門,常公公使了個眼色,四個下人將轎子高高抬起同時鬆手。
「嘭~~」
重重的一聲,摔得裡面睡的正酣的文夕尖叫一聲四肢亂顫的醒了過來。
「雲香雲秀,地震啦!」文夕兩手撐著轎子瞪大眼睛,看著上下左右吸了口涼氣。莫不是半夜被人劫走了?怎麼這麼小的監牢?
常公公在外面挨著敲小太監的頭,尖著嗓子叱,「不想要腦袋了?輕起輕落知不知道?摔著公主你們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公主醒了?可是磕著了?」常公公貼著轎簾低聲問。
文夕舒了口氣收回胳膊,歎聲道:「幹嘛呀大早上的。」
「喲,您這是醒了。」常公公揚揚手讓幾人繼續抬著往前走,一面貼著轎簾低聲道:「今日將軍出京,皇上親自相送。將軍想見公主最後一面,皇上覺著吧,即使已經……呵呵,見一面也不算多。」
文夕困頓的抓抓謔謔疼的腦袋,這才發現頭髮已經梳好了。唉,見就見吧,真不知道一個將軍這麼「纏綿」做什麼,之前訓斥趙文夕的爽利勁兒也不知道哪去了。
文夕暈乎乎的皺著眉頭下了轎,站直了才覺得渾身哪兒哪兒都痛,腦袋裡也暈,乾脆扶著轎子不動了。
趙朗看看魏恒,笑著道:「朕那皇妹昨日貪杯,許是還沒完全醒過來。將軍有什麼話可以對朕說,朕等她醒了會轉告。」
魏恒拱拱手,快步走向文夕,到了跟前盯著眯著眼睛不願抬頭的她看了半天,低聲道:「喝酒了?」
文夕抬頭,皺眉道:「一路順風吧。」
文夕一張臉因方才的眩暈還有些發白,臉上雲香雖幫著擦過了,可眼睛一睜開還能看到一側眼角黏著的眼屎。若是面前有面鏡子,她或許會後悔來這麼一趟。和昨晚的完美奪目相比,簡直就是褪了彩毛兒的土雞。
魏恒第一次見她剛醒過來的模樣,倒是覺得親切,抬手想幫著她擦一下,文夕瞬間冷了臉偏頭躲開,皺眉看看遠處的人道:「將軍請上馬吧。」
魏恒歎口氣,「我來是有東西給你。」
文夕疑問的皺眉偏了頭。
魏恒從懷裡掏出一封信,看著上面和離書三個字抿抿唇,遞過去道:「你先留著。」
文夕醒了大半,看見這和離書就要炸毛,「你腦子壞掉了?早先扒著說要休,我答應了你又裝什麼捨不得?跟我一個臭名昭著的破公主糾纏很好看嗎?」
「那些都是誤傳。」顯然他的不阻止不澄清促成了現在這種局面,「謠言,慢慢就會淡了。」
「是啊,就是饅頭嚼了八百遍也覺得噁心了。」
魏恒皺眉,文夕腦袋裡又開始謔謔的疼,點點頭放粗聲音替他說了,「你一個公主,怎麼越來越粗俗!是,我粗俗!」
魏恒歎口氣,「這次是離書。你先留著,我希望以後有機會收回來。」
文夕一口氣憋在胸口,疼得差點休克。衝動是魔鬼,冷靜似神仙,怪不得她一直都做不了神仙,一直,都做不了。
文夕深吸了口氣,接過去道:「祝將軍旗開得勝,將運亨通。」
「其實你該祝蠻夷不進犯我朝,那樣我也不用領兵出征。」
文夕訝異地掃一眼明顯多話的魏恒,點點頭就要往轎子裡鑽。
「還有。」魏恒喊住她,從寬大的袖子裡抽出一副卷軸,「這個你留著。」
「什麼?」
「你作的畫。」魏恒見文夕抿著唇不接,又往前送了送,僵硬地勾了勾嘴角道:「很好的畫。」
「為什麼叫羌無?」
「就是不需要什麼意思,所以也沒為什麼。」文夕接過來,晃了晃歎口氣道:「我收著了,只當是做個紀念。將軍,保重吧。」
魏恒退開一步,看著文夕重又鑽進轎子,看著轎子被抬起消失在側殿門中,這才收回視線垂頭往回走。感覺陌生了。之前都是她目送他離開,現在換成了自己,才覺得前面那人若是不回頭,自己心裡也會有失落。也許真的只有戰場適合他,不用糾結感情,只想著如何滅了對方就好。
魏恒翻身上馬,再不猶豫,拱手向趙朗行了一禮,一揚手臂策馬跑到了前頭。不管如何,他還是魏將軍,是讓敵軍聞風喪膽的將軍,這就夠了。
文夕窩在轎子裡,看看手裡的和離書和畫軸,半天自嘲的輕嗤了一聲丟在腳下。感情這東西也賤的很呐,你拼了老命的追,它就玩兒了小命的跑;你停下來歇口氣,它就站在遠處眼巴巴的看著你;等你嫌累不玩兒了,它反而屁顛兒屁顛兒的掉轉頭來示好。
混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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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了秋,天反而更熱了。秋老虎凶起來也不是玩的,文夕整天悶在放著冰塊的屋子裡不出來,一點一點琢磨那些個中藥材怎麼加到食物裡又好聞又好吃又健康。
其實臨床老師講過,所謂的滋補湯蠱、滋補炒菜、滋補麵食什麼的,裡面放些白芷、桂皮、黨參或是枸杞也不過是調味,掛羊頭,賣狗肉。真要達到滋補的效用,那量遠遠不夠,不過她覺得對身體有益倒是真的,不然為什麼堅持喝藥茶一樣的養身呢。量變引起質變唄。
文夕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又加了一味益母草,托腮想,若是讓常樂出宮開了酒樓,有滋補瓦罐、滋補燴面和火鍋,就算菜炒的不好吃也差不多能做出名堂了。唉,常樂不方便到處跑,二冬倒是不錯的人選,就是年紀有點小。
「現代人穿過來,也就吃上沾點便宜,既沒人家聰明又沒人家的文學休養。十幾年的現代教育算個什麼呀,計算離心率又不能當飯吃,離了電腦和輔助工具就什麼都不是。嘖,要是能全國連鎖就好啦,將來還能給哥哥掙銀子填充國庫。」
「夕兒要幫我填充國庫?」趙朗笑著走進來,額上還有汗珠沒來得及擦。
文夕從小榻上翻坐起來,笑著拍拍一邊的位置道:「哥哥坐這裡,涼快。」
趙朗看看文夕身上束到胸口寬鬆的裙裝,笑著道:「熱成這樣了?衣服怎麼剪成這樣?」
文夕盤腿坐好,拍拍鼓起來的衣服道:「涼快呀,宋佳比我的花樣多多了呢。」
「哦?她有什麼花樣?」
文夕想起先前宋佳過來時帶過來的紗裙和文胸,聳肩誇張的笑了笑,眯著眼睛道:「不能告訴你,不過哥哥倒是可以去問她。」
趙朗抿唇笑笑,「有件喜事。」
「怪不得這麼急,什麼喜事?」
「煙兒有孕了。」
文夕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趙朗,半天沒有反映。
「怎麼了?」趙朗心情不錯,「這可是你第一個皇侄。」
「不,沒什麼。」文夕勾勾嘴角,撓了下額頭道:「恭喜哥哥,確實早該有孩子了。」
趙朗搓搓膝蓋,舒口氣道:「過幾日天氣會涼快些,悶了許久了,咱們出宮去趟玉皇山,祭奠一下雙親,順道為你小皇侄求了平安,夕兒也求個姻緣。」
文夕撇嘴,「哥還真就等不及把我嫁出去了。」
「怎麼會?若不是……我倒是希望你一直住在宮裡。」
若不是什麼?文夕倒是有些想到了。嫁出去的公主潑出去的水,更何況趙朗至今都沒有立后卻又與她親近,即使是沒有出嫁,她這個年紀也該住在宮外公主府了吧。如今這般,那些個兒諫言的大臣們,估計就會想到奇奇怪怪的方面去。
文夕長籲了口氣,拍拍臉頰笑著道:「我倒是想有自己的府邸,哥哥什麼時候賜我一個怎麼樣?等我裝點的漂亮了,哥哥也好帶著嫂子侄兒過去小住。」
趙朗笑了笑,「再說吧。」有府邸還是不如有封地,這樣即使脫離他的保護也才能不會受人欺。只是封地不是兒戲,還得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