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出難題

說是玉皇山祭拜皇家二老,真出了宮,文夕才發現這隊伍的龐大。宋家兄妹和他們隨行的下人,劉丞相和他入宮為妃的女兒以及他們隨行的下人,吳丞相,還有一位說不出名的文官。冬煙身子不便,依舊留在宮裡。

因為有賢妃在,文夕自然坐回了自己的馬車。好在路上有宋佳同行,也算不得寂寞。只是這隊伍說是正規的祭祖吧,差了十萬八千里。說是一家人出去逛逛吧,又多了一些旁人。文夕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趙朗想讓宋佳隨行,宋軒自然要去。這樣一來就得找個藉口多去幾位丞相,不然顯得宋軒和這皇帝太過親近了,雖然事實上就是這樣。不過帶著小老婆追妻,方法實在是太笨了些。

文夕又哪裡知道,裡面一名文官是筆錄官,一般出行都要隨行。賢妃同行,是她自己要求的,劉丞相隨行,卻是要表示一下對皇上已逝爹娘的尊敬,其他人卻是要保他們平安。

馬車在路上晃蕩了半天,文夕和宋佳在馬車裡也小聲嘀咕了半天。

閒時掀開車簾往外看,發覺已經離玉皇山不遠,隱隱還能聽見山間傳來的鐘聲。空氣清新,陽光晴好。文夕笑了笑,一轉眼就看見騎在馬背上沐在陽光下,愈加顯得清朗雋秀的宋軒。此刻目光正停在她臉上,見她扭頭看過去,略點了點頭,面無表情的又轉開了。

美男就是美男,沒什麼表情也是美男。文夕將雙手交疊放在車窗處,下巴往上一擱,眯著眼睛開始看景兒。這景兒自然要有人物在內才是全景好景,文夕想起前身所做的畫像,裡面也有宋軒,不過著墨和那人相比,簡直是簡略太多。

很奇怪,為什麼會先看上了魏恒沒看上宋軒呢?文夕皺眉想了半天,難道不論古今,女孩子都有兵哥哥情節?

「文夕?」

其實武將有什麼好,真的比不上文官。不過要看是什麼文官了,要是絮絮叨叨陳腐刻板的老學究,不要也罷。

宋佳順著她的視線看了看自家哥哥,沖宋軒揚了揚下巴,「文夕呀。」

「嗯?」文夕回頭,「就要到了。」

「看什麼這麼入迷?」

文夕轉頭看看宋軒,恰又對上他的視線。這般一來二往,倒是真的有些不自在了。不過她真的沒那什麼意思,只是看景兒而已。

「看你哥和他身下的馬,還有他身後的山梁。」文夕放下車簾實話實說,「雖然你哥很能裝,但是不得不承認,真正的古代美男才有那種飄逸風雅。電視劇裡演來的,在我看來,除了八賢王震憾人心,其他的都少了一份風雅,少一份大氣。」

「陳道明本來就是一個無法超越的神話。」

文夕吐吐舌頭,壓低聲音道:「不過論長相,你哥哥更勝一籌,輸就輸在氣勢上。」

宋佳挑挑眉笑的曖昧,文夕回視,搖搖食指道:「別打主意哦,公主剛離異,馬上就不甘寂寞勾搭年輕有為的宋丞相,傳出去讓我皇兄的臉面往哪兒擱?我還沒寂寞無聊到那種程度。」

宋佳點頭笑,「若是愛情來了,不要抗拒就是。」

文夕不置可否。

轉眼就到了玉皇山腳下,有方丈在山道口相迎。文夕宋佳下了馬車,見前面趙朗已經和方丈交談起來。

見她們走近,趙朗笑著對那方丈道:「我那皇妹,上次大師見已經是三年前了。」

轉而又對文夕道:「這是悟淨大師,夕兒可還記得?」

沙僧嗎?確實有些像,不過與沙僧相反。沙僧剛出流沙河時脖子上戴著白色掛珠皮膚很黑,這悟淨大師卻帶著紫黑色的掛珠皮膚很白。

文夕眨眨眼看向宋佳,見她嘴角勾著似是忍笑,深吸了口氣搖搖頭道:「不記得了,但是看著很是熟悉,且親切。」

宋佳嘴角抽了抽垂了眼簾。

悟淨大師抬抬眼皮,看向文夕時手裡的念珠頓了頓,又看了看趙朗,側身做了個請的姿勢。

文夕心裡緊了一下,伸臂搗了搗宋佳扁了扁嘴。宋佳笑著搖搖頭,落後一步跟了上去。

已經是申時末,趙朗還是帶著賢妃和文夕做了簡單的祝禱。偌大的佛堂,只他們三人,其餘的全是寺院裡的人。那個悟淨大師似乎並沒有再多留意文夕,可文夕聽著他們唱經,心裡還是不能平靜。直到旁邊的僧人撞了一下鐘唱經聲停,文夕才舒了口氣,跟著趙朗的動作跪拜。

趙朗安靜的上了香,又跪下拜過,這才起身對悟淨道:「多日不來,寺中可還安好?」

喲,這是說私事呢。文夕看看左右,抬腳準備開溜。不為別的,悟淨年紀大,眼皮子也松了,可是眼珠子卻晶亮晶亮的,似乎什麼都看的明白。

「夕兒。」趙朗喚住文夕,招招手道:「過來,晚些同歸。」

賢妃行了禮就下去了。文夕看看悟淨,舔了舔嘴唇湊了過去,笑了笑低聲道:「哥哥,你與大師論經談心,夕兒先回去好不好?」

「不急,大師也想見見你。」

悟淨點頭笑著道:「施主不必介懷,凡事必有因果,順從天意而已。」

趙朗不解,文夕倒是舒了口氣。

「大師,上次為夕兒求籤,說只有一條姻緣。如今姻緣已斷,想來命格也會隨時間而變。不知這次?」

「斷亦是連。姻緣天定,順其自然吧。」

趙朗笑,「只是不想她再多坎坷。」

悟淨將手裡的念珠遞給文夕,笑著道:「安神,安魂,安心。境由心生。坎坷,在她眼裡,何嘗不是歡樂?既然那條姻緣已斷,自然有下一條相接。皇上不必擔憂,也不必強求,一切,上天自有安排。」

趙朗點頭笑,「大師說的是。」

文夕看看手裡渾圓的念珠,忽然就想起了紅樓夢裡北靜王送給寶玉的那一串。念珠是好物件,辟邪,她若能得,說明在悟淨大師眼裡她就不是邪物。難道真的有前世今生之說?那她和魏恒……

「這蕶苓香念珠本就是皇上所賜,開了光後在貧僧手裡整整五年,再到施主手裡也是緣分。」

蕶苓香?文夕嘴角抽了抽,繼而釋然。

趙朗留在裡面和大師說國事,文夕默默退出。起先在院子裡四處晃悠準備等趙朗一起回住處,忽而聽見一聲輕響,不遠處似乎有什麼硬物落了地。文夕抬頭看過去,入目的便是一隻小絨球飛了下來,落地她才看清,是一隻小松鼠,恰好翹著尾巴背對著她,這般看過去就是一個毛線球一般可愛。

文夕打了個響指,小松鼠叼著松果跳著轉過身,看著文夕頭往一側偏了偏。文夕心下喜歡,貓著腰想湊過去,那小松鼠腦袋又重重的一偏,跳著往前幾步。文夕還沒來得及高興,人家已經一貓腰穿過文夕的腿消失不見了。

文夕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捂緊裙子夾緊腿,回頭見它一閃消失在拐角處才舒了口氣。

「小東西,還挺壞。」

文夕撇撇嘴,繞過那道小門出了院子。太陽將落未落,遠山在夕陽下像是溜了一層金。文夕站在一塊禿石前,探頭看了看下面的榛子樹,又看看一旁高大的松樹,爬上禿石坐了下來。

大自然的手筆,自然不是調色板可以調出來的。秋天榛子葉的那種透著棕色的暗紅,遠處的楓葉則是豔紅,還有小葉楊的黃和其他樹木的翠,被夕陽一照就像落進了一個大染缸,顏色多樣卻不覺得雜亂。

文夕滿足的歎口氣,「這般天然風景,前世也不多見呐。」

不是不能見,只是很難在一個旅遊區這時候還逗留在山上。

文夕說話間低頭,看見站在一旁的宋軒怔了一下,抬頭又看了看夕陽才道:「你怎麼來了?」

「方才見公主出門,身邊沒人相跟。」

文夕抿抿唇,看著背手立在夕陽下的宋軒,幾乎被他勾著嘴角的模樣晃花了眼。文夕在心底將宋軒Q版,大大的腦袋大大的眼睛,一身暗色深衣,小巧的四肢……這般一想,忍不住就笑了出來。

「公主笑什麼?」

「沒有,突然間想起一個故事。」

「嗯?」宋軒疑問。

文夕拍拍大石,宋軒看了看,選了旁邊另一塊禿石坐下。文夕也不在意,踢踢腳道:「這是個好故事,關於寺廟和和尚的,一代傳一代,你竟然沒聽說過嗎?」

「關於和尚?倒是有一個。」

「是什麼?」文夕驚訝的挑眉,不至於連這個都要一樣吧。

宋軒掩唇輕咳了一聲,「玉皇廟,佛門境地,這種和尚犯戒的故事,還是不說的好。」

文夕見他神色尷尬,想了會兒斜過去一眼哼道:「真是不純潔。」

宋軒眉毛挑了挑,「公主說的是什麼故事?」

文夕抿唇笑,笑不夠又仰天獨自樂了半天,這才咳了一聲坐直身體,一本正經道:「你可聽好了。一朝丞相,連這種膾炙人口的故事都沒聽說過,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宋軒表情更顯疑惑,文夕摁著禿石跳下來,抬頭看著他道:「故事一般都是這樣開始的——很久很久以前。這個故事也不例外。」

宋軒見她說到這裡又停,忽而憶起她醉酒那夜說「你和一個人很像,哈哈,就是不告訴你」。這是又要吊起他的好奇心嗎?宋軒嘴角勾了勾,收起眼中那分疑惑。

文夕聳聳肩,順溜的開口道:「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裡有個老和尚和小和尚。有一天,老和尚對小和尚說,過來過來,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文夕微頓了頓,見宋軒眼中疑惑之色又起,撇了下嘴繼續道:「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裡有個老和尚和小和尚。有一天,老和尚對小和尚說,過來過來,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講完了?」

「沒講完,這個故事太長了。」文夕看宋軒嘴角抽了抽,片刻就恍然大悟的模樣。心裡不知怎的有些見不得他得意,這麼簡單的迴圈故事,傻子也聽得出來。

「還有一個和和尚有關的題,不知道宋丞相解不解得開。」

「公主請講。」

「一百個和尚一百個饃,大和尚一個吃仨,小和尚三個吃一個。請問宋丞相,有多少個大和尚多少個小和尚呀?」

宋軒皺眉,想了想還是張口結舌。

文夕心情頗好的拍拍手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又回頭道:「宋丞相,不准求助你妹妹哦?」

宋軒看著她背著手腳步輕快的離開,直至身影消失不見才扭頭看看已經暗下來的山巒,摸摸下巴道:「這般分饃呀,用宋宋的話說,還真是個技術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