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呆子的豔福

宋弘做事倒也有效率,中間隔了不幾日就讓順昌去公主府後門送貼喚趙文出去相見,文夕到了玉器行時宋弘卻沒有在後門等。順昌也覺得奇怪,以他家公子的性子,巴巴的讓他去請,該準時出現在後門迎接才是。

文夕跟著順昌走去前面店鋪時才知道,難怪他一反常態,店裡有一位清麗的大家小姐。鵝黃的曲裾,淺金色的衣緣。頭髮細緻的綰了一些,用同樣鵝黃的簪花別著,餘下的黑髮柔柔的垂到腰部,抹了蛋清護理過一般,黑亮黑亮的透著水光。

「孟小姐還有什麼需要嗎?」

那鵝黃美人搖搖頭,柔柔的看過去一眼,笑了笑道:「若雨倒是想看看宋公子親自雕琢的玉件。」

若愚,大智若愚嘛,看著心眼兒挺多!她家裡人倒是挺會起名字。

文夕偏頭低聲問順昌,「你家公子還親手琢玉?」

順昌聳肩自豪的笑笑,「那是,咱家公子出手的東西可是小有名氣了。不過我家公子不做小件兒,先前練刀的時候用的都是石頭,偶爾也有小件兒,我家公子都收箱底兒了。」

文夕一手抱胸,一手擱在另一臂上托著下巴,點點頭道:「大手筆都有小癖好,可以理解。」

「公子說做東西要用心,做那小物件被誰家姑娘收了去,寓意不好。」

「是啊,被人翻出來難保會說他個私相授受。」

順昌奇怪的瞄一眼文夕,搖搖頭沒再接話。

「那孟小姐倒是可以去二樓看看。」宋弘背對著她們,倒是還沒有發現,只專心的把檯面上的玉件收起來。

「那些上個頭的,我要來作甚?」

文夕搖頭咋舌,這絕對是明示了。看不出來,這呆子也能讓小美人兒目光灼灼。也是,呆子有呆子的好處,放家裡頭安全,還不怕他花街柳巷的亂竄。絕對屬於郎掙銀子妾來花,花不完了妾藏著的五好丈夫。

宋弘點點頭,「那孟小姐再挑挑,這些都是那些玉石師傅用心做出來的,其中有尚大師的手筆,做工細緻。即使是黃豆大的玉件兒,也能做的紋理細膩,纖毫不省。」

文夕惋惜地搖頭,見那美人看過來,還善意的笑了笑,美人兒立刻就像吹了涼風的海棠,嬌羞的垂了頭。

我的笑這麼有殺傷力?文夕眯著眼睛琢磨,卻聽見宋弘笑著道:「趙公子來啦。」

「孟小姐您隨意,孟先生是我恩師,您看上什麼,他們定會給你優惠。我還有事,失陪。」

鵝黃美人兒點點頭,接著又張張嘴欲言又止,宋弘卻兩步跨過來,連看都沒看她。

真不懂憐香惜玉!

文夕瞥一眼宋弘,皺皺鼻子跟著他去了後院。見他腳步不似平時,倒似有些倉促,想著方才他們二人說話,好像並沒有眼神交流,一時跟在身後笑得捂著肚子。

宋弘停住腳,回身見她咧著嘴笑,皺眉道:「你莫笑,我不是故意去前面。」

這兩句話好像邏輯有點問題,文夕抬頭看他,裝模作樣的打量了半天,聳肩笑著嘖嘖嘴道:「你害羞!天呐,你一個大男人竟然害羞!你說,你是不是不敢看她,是她長的太美了,還是你內心太猥瑣?」

宋弘似是知道嘴上占不了便宜,張張嘴又停住,輕咳了一聲道:「我沒其他意思,只是……我尋了一處店面,本來是一家布商,一樓店鋪二樓住家,只是有了織錦坊和雲想容,這邊生意就不好了。那個趙公子,我以後還叫你文夕弟如何?」

「不好不好。」文夕背著手搖頭,文夕這名字太女氣,被那個精瘦的老爺子聽了去肯定得露餡。這麼想著文夕一眯眼睛道:「聽好啦,不准告訴你爺爺我的字,你以後叫我趙文好了。」

宋弘笑,一拱手像模像樣的道:「文弟,這店面是買還是租?」

「那得先看看位置好不好。先租吧,要是生意做起來以後再買。」文夕想著上次一起去的醉仙樓,歎口氣道:「低估你們的智慧是愚蠢的,不料一個醉仙樓都做到那般排場了。」

醉仙樓可算是一個集娛樂餐飲於一身的地方的,竟然還和平城最大的花樓聯手,搞什麼「一枝獨秀」。吸引那麼多公子哥在那裡為了幾個女人爭論不休。

「醉仙樓有醉仙樓的好,仙客來有仙客來的好。有些商人談生意,並不喜歡去那種地方。」

「這你就說錯了。他們有包間呢,想要安靜高雅,有;想要庸俗花哨,有;想要有人陪酒唱曲兒,還有。你說,我該怎麼超過他們?」

宋弘搖頭,「不見得都喜歡,也有人很不屑。有自己的特色就好。」

宋弘略微收拾了一下,領著文夕從前面出去,竟然見那個孟小姐還沒走。不過已經買了東西,那店裡夥計正在精心的包裝。見宋弘出來,那夥計點頭示意,孟小姐眼睛也波光瀲灩的看過來,讓文夕心底也忍不住贊了一聲。

有人媚骨天成,偏又是大戶人家名門閨秀。集魅惑與端莊於一身,比單純的媚更入骨三分,她一個女人看著就忍不住贊一聲。

「宋公子這是要出門嗎?」

宋弘依舊垂著眼簾,拱手行了禮道:「與朋友還有事要談,孟小姐隨意。」說罷又是逕自走了。

文夕走在宋弘後面做鬼臉,見他走出去老遠還速度不減,跑了兩步並肩走著,笑著道:「幹嘛跑,人家還以為你害羞呢。你不是說你沒那意思嗎,沒意思你還跑。你該大大方方的,她才會覺得你沒意思。」

宋弘皺眉,「你不知道,孟先生與爺爺相好,說過一些……總之,不好多交談。」

文夕在心裡笑彎了腰,一本正經道:「真可惜,孟小姐要是能看上我就好了,多美一個人。」

宋弘不願多談,直接拐進了一家店面。文夕回頭看了看,離宋家玉器行倒是不遠。這下可方便了,他要是中午不想做飯,還能來蹭飯吃。不過不是有什麼鑒寶之類的,嘿嘿,倒是可以合作,合作愉快嘛!

這家布行的生意不好也是有原因的,裡面的布料看起來已經跟不上目前時興的花色和面料了。也是,做生意就容易掉進這樣的怪圈,越是囤積越是沒資金進新貨,然後就越是囤積。

店家老闆年紀不小了,見宋弘進來笑著道:「上次宏小子你剛走不久陳家公子就來看店面了,你說在前頭,也就沒應下。可巧今兒個就來了,好歹給個准信兒。我這就準備搬到渝州去了。」

「都搬走了嗎?」

「呵呵,小兒在那邊謀了個差事,這生意也是可有可無,倒不如都過去,也能互相有個幫襯。」

文夕有些驚訝的看著和宋家玉器行有一拼的寬敞院子,唏噓道:「這麼大的院子,老伯也捨得出手。」

「祖上留下來的。」秦老伯笑著道:「也沒什麼說不得的,祖上販鹽,小賺過一筆。那時候平城可沒這麼大,還只是百十戶人家。別說是這院子,這左右幾戶一開始都是家裡的。後來官府禁私鹽,轉作了糧食,時運不濟,恰遇三年大旱,我那爺爺就將糧食全捐了。再後來什麼都做過,可是一次不如一次了,到我這手裡,越發的不濟了。好在吾兒志不在商,考取功名謀了個差。也罷,東邊兒不亮西邊兒亮,也算是祖上燒高香了,竟然出了個文官。」

文夕點頭,「做官也好,老伯年紀也大了,再來回奔波也不妥,該享享清福了。您這院子,願意賣?」

「賣了吧,反正以後也不準備經商了。」秦老伯倒是一絲可惜,滿滿的都是對兒子做官一事的自豪。

文夕回頭看宋弘,宋弘點點頭道:「有現銀且打算長期做生意,還是買下來的好。」

「現銀倒是不急。」秦老伯道:「院子不小,雖說生意不行了,可這院子還是值點銀子的。先付點底金,等你生意有了起色周轉過來了,再說其他的。」

文夕心裡一喜,「這院子大伯準備賣什麼價?」

秦老伯伸出兩根手指頭,「少說也得這個數,前日陳家公子也開口說要了,只因為宏小子提前說了一聲這才留著的。」

文夕噎了噎,看著挺和藹,出口還真露著商人的性子。也是,雖然敗落了,先前那些年也不是白乾的。

宋弘看看文夕,笑著道:「秦伯說的價錢倒是不算頂高,可是我這位朋友初涉這一行,並沒有多少現銀。」

「方才不是說,可以分開付的嗎。」秦老伯依舊和藹的笑。

文夕勾勾嘴角,「先看看院子再說吧。」

「院子沒得說。」秦老伯親自帶著他們去了二樓,推開幾扇窗道:「這房子可是十年前翻新過的,比宋家那商鋪,只前後不差半年吧。」

宋弘點頭,「算是一起了,秦老伯當初的大手筆,晚輩還以為是要重新做起。」

秦老伯笑著搖手,「做不來,這麼多年,我倒是也看明白了。有人適合做生意,有人就適合做官,我這種呢,就適合二畝閑地,有吃有喝也就夠了。」

「秦伯過謙了。」宋弘轉而對文夕道:「文弟去看看後院,秦伯院子裡有一處環繞整個院子的葡萄架,很多年了,我曾還在這裡偷摘過葡萄。」

秦老伯捋著鬍子笑,「沒翻新之前,還是一處小葡萄架子,後來就規整成了大架子。別說,這院子裡我最捨不得的,就是那環著院子的葡萄架。秋天的時候啊……可惜,吾兒也長大了,孫子也不在身邊。呵呵,這不,緊忙就要趕過去。」

文夕隔著窗子往後面看了看,見那兩個半月形的,寬敞又爬滿藤蔓的葡萄架,心裡喜歡的不得了。

宋弘看著文夕笑,「你下去看看,架子下面還有好東西。」

文夕點頭笑,「不一起嗎?老伯真是個懂生活的人。」

「你先去,我和秦伯再說幾句話。」

文夕狐疑的看一眼宋弘,想了下率先下了樓。

秦老伯看著她下樓,笑著道:「你小子,倒是挺上心。」

「他是我朋友,初到平城,已是不易。」宋弘謙卑的拱手,「秦伯可否再便宜些?對他一個……普通人來說,價錢實在是有些高了。」

「好說,好說!」秦伯朗聲笑,「這點面子還是要賣的,這回宋老頭再不會心急了吧,呆孫兒也開竅了。」

宋弘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還是笑著答謝,先低價許了一塊親手雕琢的送子觀音,這才細細的敲定了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