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落荒而逃

宋弘和秦老伯去後院時文夕已經沿著葡萄架子走了一圈兒。葡萄抽芽晚,可還是已經有了一層微透著紫綠色的小葉子。

「我很喜歡這院子呢,秦伯能不能再便宜些?也許可以將現銀付齊。」

「好說,折一下,一萬兩千兩,如何?」

文夕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宋弘。這麼好的位置,這麼大的院子,其實一萬兩買下屬于撿了個漏兒。難得還有翻新過的房舍,一萬兩千兩,她覺得倒是還可以接受,只是不知道宋弘怎麼一張嘴就讓老人家減了四分之一還要多。

宋弘倒是挺能裝,拱拱手沖秦伯道:「謝秦伯。」

秦老伯拍拍宋弘的肩,笑著道:「這是賀禮。」

轉而又對文夕道:「宏小子人不錯,就是整天窩在家裡雕呀刻呀朋友不多,把你當朋友就推心置腹。趙公子能有這樣的朋友,也算是福氣了。」

秦老伯嘖嘖嘴,「要是我家有女兒,怎麼也捨不得將他留給別人呀。」

文夕尷尬的笑,「什麼時候簽地契?這銀子秦伯要現銀還是銀票?」

「銀票吧,要匯通銀號的,到了那邊我也好使銀子。地契你看什麼時候方便,既然出手順利,我近日也就準備搬走了。」

文夕笑,「我隨時都有空。」

秦老伯見她很是激動的模樣,笑了笑道:「那就明天,你也好回去準備準備。天兒也不早了,今日就吃一頓便飯?」

宋弘推辭,「改日再為秦伯踐行,離得也不遠,晚輩就先回去了。」

「也好,琢磨琢磨這樓怎麼改改,二樓開酒樓的話不太合適。」

文夕拱手行禮,轉身走了沒幾步就笑眯眯的扛扛宋弘的胳膊道:「你與秦伯說什麼了?」

「我說你是我朋友,秦伯是好人。他也不差那些銀子。」

文夕扁嘴,「我見店面裡的布料都有些老舊了。」

「他不以布料為主,應是早就打算搬走了,這邊只是閑著沒事,開一天是一天。這也不是他唯一的店面。」

「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文夕跟著快走了幾步,頗有幾分調皮的探頭往上看,繼而又搗搗他的胳膊道:「不對,你到底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

「那他與你說什麼了?」

「也沒說什麼。」

文夕眯眼睛,宋弘笑了笑道:「說了,說我爺爺不用再心急了,我沒明白是什麼意思。」

文夕面上莫名的紅了紅,想了下又翻了個白眼,心裡立馬就蹦出來一個撓著腮幫子的猴子,氣急敗壞地指著他的腦袋尖聲尖氣的罵了一聲,「呔,呆子!」(猥瑣淺淺的留言,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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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續辦的順利,反正一路有宋弘陪著。宋弘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凡事都要幫著操心,偶爾也問過自己,最後對自己說,畢竟他在京裡幫過自己一次,後來雖然有不愉快,可是都是男人,過去就過去了。

文夕倒是心安理得的享受著他的貼心,她心裡倒也沒多想,直接把他扒拉到不帶把的姐們兒行列,只差勾肩搭背了。

尋仙樓卸了秦家的招牌,開始裝修時卻迎來了一個陌生的男子。說陌生也算見過一面,秦老伯嘴裡所說的想買下他的店面的陳家公子。她跟著宋弘送秦老闆出城,回來的路上見過一面。一個典型的公子哥兒,長的白淨,執扇的那雙手也白淨得牛奶泡過一般。不似宋弘,雖有一股文人氣,手也算白淨,卻因為經常切割打磨玉件,手掌和右手上的繭子比較明顯,尤其是右手中指和食指,她拉著看過,薄薄的一層,摁著硬硬的。

她有一個癖好,看到繭子或是疙瘩就想幫著割掉或是掐爛,所以先前她臉上輕易不長疙瘩,但若是長了,必定是很久都好不了。她一直琢磨著怎麼把他手上的繭子給「哢嚓」掉,不過都強忍下了。嗯,隨便拉男人的手不太好。

文夕還處在買下酒樓開始一番新事業的興奮期,整天跑來店裡盯著工人幹活,順便琢磨著寬敞的後院怎樣改改,做一個噴泉錦鯉池什麼的,如果可能的話。還有二樓怎樣將窗戶再開大些,房間在不毀壞的基礎上,做到最大面積的利用。

陳俊走進來時文夕正蒙著三角形的白色錦布面紗,比劃著二樓哪裡加隔牆,哪扇窗擴成三尺,絮絮叨叨的說完扭頭才看見這麼一個渾身上下光鮮的人。

文夕愣了愣才從記憶裡搜索到這麼一個人,點點頭道:「陳公子有事?」

陳俊「嘩」的一聲收了扇子,笑著道:「不,來看看這店子,起先準備買下來做分店呢,好不容易湊到這麼個機會,卻不料趙兄捷足先登了。」

文夕大抵從宋弘那裡聽說,陳家做的也是玉器的一行,和宋家也算是表面合作私下競爭至死方休的關係。不過宋弘那樣的,不會每天想著怎麼擠兌人,頂多也就是在對方又有什麼小計畫,影響到他們生意時拉一下臉而已。

這麼想著文夕心裡就有些不待見這人,怎麼說呢,看慣了宋弘傻呵呵的笑,看著他嘴角一勾耍風流,就顯得有點輕浮。哦,若論起勾嘴角,這人實在比不上宋軒,宋軒那嘴角一勾,才叫一個銷魂。

天,她怎麼想起宋軒了呢?貌似很久沒有想起這個人了。哎,再文藝一句,往事不可追啊。

陳俊見她盯著自己發呆,嘴角又挑了挑,「趙公子看什麼,這麼入神?」

文夕回神,「哦,你看吧,不過現在沒什麼好看的,到處都亂糟糟的。你若是好奇,等尋仙樓開業了,倒是可以來品嘗一下美食美酒。」

陳俊輕笑,「敢問趙公子是哪裡人士?」

文夕抬抬眼皮,「以後就是平陽人了。」

「平城能招來趙公子這般爽快又有頭腦的人,實在是一件好事。不管是玉器還是酒樓,只要是經商,都是一家人了。作為平城本地人,陳某該請趙公子吃頓便飯才是,不知趙公子可否賞臉?」

文夕撩撩滑下來的一縷頭髮,揭掉面罩,恰一個定天花板的師傅一錘子上去,塵土飄悠悠的就落了她一頭。文夕吸了一鼻子,捂著嘴咳了兩聲。

上面的師傅笑著說小心,陳俊已經快一步拉住文夕的手將人拉到了門口。陳俊觸手的那一刻還是驚訝的挑了挑眉,狀似不經意的伸指探過她的手腕,依舊纖細潤滑。那般細滑的小手和手腕,若不是女人可就對不起這纖細的身子了。

宋弘那邊談過生意就趕過來幫忙,剛到門口就見陳俊拉著文夕的手。他竟然敢拉他的手!那是他的人!宋弘還沒搞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一個男人有這麼強的佔有欲,幾乎就像是看見眾多玉石毛坯裡面,一眼就對上眼的蒙頭石一般,不允許任何人搶先一步觸摸甚至是買走。瞬間就是一股道不明的火氣「噌」的一聲就竄了上來,一把拉過文夕護到身後,一雙眼睛惡狠狠的盯著陳俊,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一般。

陳俊尷尬的撚了撚手指,仿佛那上面還留有文夕皮膚的滑膩感。他這一動作無意中更是激怒了宋弘,之間他鼻翼呼扇呼扇的喘了半天,才強壓下怒意冷冷道:「陳公子很閑?」

「不。」陳俊挑眉,看一眼他身後還在無所謂的揉著鼻子,手指隨意的將鼻涕抹在宋弘背上的文夕,眉頭微皺了皺道:「聽聞趙公子要來平陽落戶,只是出於禮貌拜訪一下。」

陳俊笑著對文夕道:「趙公子,什麼時候有空?」

「最近真是沒空,忙呢。開業那天還要請陳公子上門,還望陳公子能夠賞臉。」

「說什麼賞臉不賞臉,趙公子開業,陳某必定登門慶祝。」

「那就到時再見。」文夕拱手,大有送客之意。

陳俊點點頭,也不多留,走出門又回頭睨了眼文夕,眼中多了點玩味。

他打聽過,這趙文住在公主府,一開始他和大多人一樣,認為是公主身邊的一個面首或是管家之類的。後來又想,既然和皇帝一個姓,可能是皇家的人。今日一見就否了之前的想法,她竟然是一個女子。是公主本人?不大可能。也許是公主府一個女官,呵,不管是什麼官,倒是個有意思的女人。

宋弘看著陳俊晃悠悠著以極其公子哥兒的步伐離開,這才回頭瞪著還在揉鼻子的文夕。

「你幹嘛!」文夕幾個噴嚏鼻子就有些不透氣,說話的聲音也顯的軟糯幾分。

宋弘不答,盯著她揉鼻子的手看,文夕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見手腕竟被他方才的大力抓的發紫,這才覺得有點酸疼。皺著鼻子訓道:「你這人,你看看你……」

話還沒說完就被宋弘扯著手一路拉到了後院,文夕腳步踉蹌,還從沒見過宋弘悶頭不吭聲的做這些不合時宜的舉動,一時只顧得「誒誒」的奇怪,倒忘記了斥責。

宋弘拉著她到葡萄架下,松了手又瞪著她看。文夕被瞪的脖子縮了縮,無緣由的打了個顫,狐疑的斜視著他道:「你,你到底想幹嘛?嗯,敢欺負我,嗯,你就死定了!那塊和田玉雕壞了?」

他到底幹嘛?他也不知道他要幹嘛!他就是看見別人拉他的手生氣。特別是陳俊那小子,一個花花公子,每次有個什麼「萬花會」總少不了他做一兩首隱晦的淫詩,那樣的詩竟然被平城的女人當寶貝一樣流傳。

他不是妒忌,他絕對不是妒忌。

文夕瞄著宋弘,揉揉自己的手腕「喂」了一聲,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忽而一笑道:「你不會是性取向有問題吧,你喜歡陳俊?不能吧!」

宋弘如遭雷擊,驚慌的退後一步。他怎麼會喜歡男人,趙文也是男人,他怎麼會見不得別人碰他!

宋弘一句話沒說,轉頭就走。文夕慌忙喊他,不料他快走兩步竟跑了起來。文夕在身後哈哈大笑,笑過才撓撓額頭皺眉道:「真是,唉,笑死人了。誒?今天說好幫著看看窗戶的,怎麼跑了!」

這是落荒而逃。宋弘一路奔回玉器行,直接把自己關進了那間雕刻室。屋子不大,窗戶不小,因此光線也很好。

宋弘坐著喘了會氣,拿起之前文夕撿起的那塊邊角料雕了會月上嫦娥玉兔,才慢慢平靜下來。玉不大,打磨下來只剩下不到三指的寬度,厚度像是瓜子殼一般。他很少拿玉做小玩意,因為文夕一句「俗,還不如嫦娥玉兔呢」,就動手雕了這一塊當作玉佩都嫌薄的,做不了什麼裝飾的東西,也許以後只能送給他當個擺設。哦,擺設都會太小了。

宋弘踩著旋車,仔細的將一角玉兔的尾巴磨好,轉到嫦娥的臉卻還是沒能下刀。

有人敲門,宋弘摸摸白玉放到一旁的小抽屜裡,這才起身開門。

「宏小子,方才喊你沒聽見?跑什麼?」宋老爺子呵呵的笑。

宋弘撓撓額頭,想著自己的狼狽,臉上卻先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