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漸起波瀾

就這樣,你還想怎樣?這話文夕問了自己好幾遍,終是沒有答案。

這一架吵的莫名其妙,宋弘也消失的莫名其妙。一連四天沒見到他的影子,文夕這才意識到,不是他忙了,是他真的躲著她了。起先文夕還有些氣他偷了自己初吻,可一直等不到人上門,慢慢也便沒了脾氣。

真是小氣,她被他沾了便宜還沒怎樣呢,他自己卻先跑了。不會是太清純,不敢見人了吧?文夕這麼想著,對宋弘好一頓恥笑,不過這恥笑到他消失的第五天,終於化作了憤怒,然後在第七天,化做了無悲無喜無波無瀾。

她忙,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生氣,不值得。哼,稀罕!文夕這麼對自己說,可每次出了尋仙樓的門都忍不住往右手方向看,每看一次就會重重哼一聲。

文夕心情不好,石頭也看出來了,接連幾天沒敢提剩下那幾個人的事兒。可想著將剩下的兄弟扔在外頭實在不妥,自己在這邊吃得好穿的好睡的好,屋子裡竟然還能點著驅蚊的香,雖然是他們三個住一間房,可是各有各的床,簡直就是一個小家。他這般享福,讓剩下的幾個在街上乞討,顯得他很不夠義氣。這日趁著她在尋仙樓轉悠,笑嘻嘻的蹭過去道:「老闆,他們幾個早想過來,就是您一直沒空,您看今兒個能不能……」

「行,那就過來吧。」文夕皺眉,「最近城裡有點亂,也別到處跑,特別是別出城。」

石頭眯著眼睛笑,「咱昨個兒看見玉器行的大公子了。」

「哦。」文夕抬頭去看似乎又長大些的葡萄。

「可不是他一個,還有一個小姐。孟家的小姐老闆知道不?就是那個孟先生家的小姐,長的可漂亮了。」石頭瞄瞄文夕抿起來的嘴嘿嘿一笑繼續道:「兩個人一起進的玉器行,咱看見那個孟小姐遞給宋家公子個什麼東西,宋家公子還點了點頭。」

說罷目光灼灼的去看文夕,文夕只哼了一聲,攥著拳頭賞了他一個暴栗子,甕聲甕氣道:「請這個先生學教的不好,男子漢大丈夫,竟然說長道短,一點沒大丈夫的氣度。」

石頭大眼睛一瞪,挺直腰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咱這是留意自己人,萬一那個孟家小姐把宋公子拐走咯,以後誰來作……不是,誰還來送玉呀。」

「得了,哪兒那麼多話!」文夕瞪一眼石頭,想了下道:「石頭,你可是姓石?」

石頭摸摸後腦勺,偷偷瞄一眼文夕,見她看著自己尷尬的笑了下道:「不知道,誰知道呢?」

文夕見他小心的動作,愣了下道:「我不是要怎樣,若真是記得家人,我可以幫你找找,或者你以後本事了自己去尋也可以。看著你吧,長的挺精靈,不像一般人家的孩子。」

「那是,呵呵,咱天生聰明。」石頭呵呵的笑,文夕看著心裡一酸,無緣由的想起家中父母,也不知道一切可好。

前面有些嘈雜,遙遙的聽見有孩子的哭鬧聲,先前石頭還低著頭,聽見外面喊了一聲「石頭哥」,慌忙就跑了出去。文夕怔了下,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門口是一個小姑娘,八九歲的模樣,臉還算白淨,就是脖子黑黑的,一看就是多日沒洗過的模樣,身上的衣服也補補丁丁很是破舊。此時正哭著想進去,被一個看門的夥計攔住了。

「小梅子,出啥事兒了?」

那小鬼娘眨眨眼睛,半天沒認出來是石頭。也是,石頭現在穿的衣服雖算不得上好,但是青布衣做的整齊,白色裡衣領子乾乾淨淨的露出來一圈兒,頭髮也規整的紮了起來,倒是顯得有幾分大戶人家出來的模樣。

「你倒是說呀!」石頭上前拉小梅子的胳膊,小梅子退了一步,盯著他的眼睛看了看才一咧嘴哭開了。

「大頭和別人打架了,其他幾個跑城門口去了,聽說有人撒銅錢,沒人幫忙,頭都破了。」

小梅子說的不清不楚,文夕一時沒聽明白,見石頭拉著小梅子就跑,忙一把抓住道:「出什麼事兒了?」

「大頭讓人打了。」石頭看看小梅子,轉頭又對文夕道:「老闆不是說最近要出事兒?城門口有人撒銅錢,要是緊要,你派人去看看。」

文夕一驚,忙喊了二冬出來,吩咐他回府找宋軒,自己則帶著常樂匆忙跟著石頭去了。

跟著他們跑過兩條街,最後才在一個胡同裡看見四五個大些的孩子,看衣著應該是窮人家的小子,正圍著一個抱著頭蜷做一團的人拳打腳踢。石頭大喝一聲,「誰敢打咱兄弟!找死!」

說著找了一塊轉頭,跑著就沖了過去,對著最前面的那個蓋頭就是一磚。前頭那個被敲的半蒙,捂著頭蹲在地上。石頭還要去砸,被常樂跑過去抱住。文夕喘著粗氣對另外幾個道:「搶食兒搶到本公子頭上了?本公子派出去的探子你們也敢打,仔細送你們坐監。」

說著轉頭對常樂道:「回頭請林知州來一趟,城裡治安越發不好了。」

幾個人許也是不敢和大戶人家有衝突,見地上那人半天也沒爬起來,架著被拍了一磚頭的那個罵罵咧咧的離開。石頭一磚頭扔過去,罵道:「操你全家,敢欺負老子的人!」

那幾人惡狠狠的回頭,見文夕的穿著,一時也沒敢怎樣,吐了口唾沫走了。石頭咬著牙信誓旦旦的要報仇,被文夕毫不留情的打了一巴掌。

地上那個還是沒動靜,石頭用腳尖碰了碰,嘿了一聲道:「起來了,窩囊!」

半天沒得到回應,石頭撓撓頭想起什麼,臉上就有些白了,搓搓手就是不敢下手。

文夕沖常樂抬抬下巴,忽覺得背後有人窺視,皺著眉回頭,依舊是深深的巷子,並沒看到人影。常樂小心翼翼的翻過來那個孩子,見頭上的血塗了半邊臉,不禁也吸了口涼氣,伸指探了探氣息道:「還活著,估計是疼暈了。」

文夕摸摸臉頰上冒出的雞皮粒子,古怪的又看了眼胡同深處才道:「抱回去吧。小心點兒,回頭趕緊請個大夫,不知道傷沒傷著髒裡。」

常樂將孩子抱起來,文夕這才注意到這孩子的腦袋確實有些大,眉毛也特別的濃,大臉盤,鼻子卻有些塌。這長相,雖說大餅了一點,看著倒是很憨實。

文夕擺擺手,「我先去城門一趟。」

「主子身邊兒連個人都沒帶,可不敢亂跑。」

文夕想了下,「宋軒和韋天應該已經到了,你安置好這孩子就別出來了。我會小心。」

「主子!」常樂不大樂意,文夕擺擺手道:「快些,別耽擱了。」

石頭將小梅子往前推了推,「麻煩常大哥把小梅子也帶回去,咱陪著老闆。」

常樂看看石頭,又看看懷裡露著眼白的孩子,歎口氣快步走了。小梅子扭頭看看石頭,見他點點頭才趕緊拉著常樂的衣角小跑著走了。

文夕反手又給了石頭一巴掌,訓道:「真拿自己當大哥大呀,了不起呀你!知不知道鬥智不鬥蠻力的道理?你幾句話把人嚇走了那才叫功夫。」

石頭皺皺鼻子,難得的沒有反駁,只是看那表情是一萬個不贊同。

文夕帶著石頭趕到城門口時,宋軒和林知州已經到了。文夕也沒見到有人撒銅錢,不過看被衙役隔開的人群,可以想像到先前亂糟糟的境況。

林知州沖文夕行禮,被文夕抬手打斷了,只點點頭轉身往一側的茶樓裡走,林知州和宋軒轉身跟上。到了二樓位置,文夕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著,看著樓下的人皺眉道:「怎麼回事?刻意鬧事?」

林知州看看不知什麼時候跟過來的石頭,又看看文夕。文夕剛要開口,石頭卻道:「咱陪著老闆過來的,自然要保證老闆安全,要隨時跟著。」

文夕想起方才他的楞勁兒,笑了下道:「那石老大您隨便坐,別累著咯。」

石頭臉上紅了紅,公雞似的抬抬下巴抱臂站到文夕身側。林知州搖搖頭道:「之前與宋大人商議了一下,覺得若真是有人混進來還不好查。您說不好封城,怕會引起恐慌,可是不封城,就沒理由只出不進,那樣的話,誰要是趁機混進來也不是沒可能。」

文夕點點頭,「所以難辦了對嗎?」

「是。這次這件事,估計也就是個引子,不過這幾日城門處多派了人,因為提前吩咐了,方才亂起來的時候他們沒管,只把著城門,沒讓遠處的馬車進來。守衛說,這幾日總是有馬車在城外經過,下官覺得,想是有人準備往城裡運什麼東西。應該是人不夠多,見城門處的人增了一倍,不敢硬拼。」

石頭眉頭皺了皺,緊抿著嘴緊了緊拳頭。宋軒瞟一眼石頭挑了挑眉毛。

「也不排除裡應外合。」宋軒餘光看著石頭,勾著嘴角道:「若是用銀子或是其他什麼利益收買一個人,再簡單不過。」

石頭嘴巴又抿了抿,皺眉看一眼宋軒垂了眼皮。

文夕點點桌子,忽然站起來從荷包裡倒出幾個銅板,又問宋軒要了一些,揚手扔到街中間,將手攏在嘴邊喊道:「快搶錢咯,撒銀子咯!」

人群再一次騷動起來,有幾個小個子的鑽過衙役的空際就沖到了街中間,人群也往中間湧動。韋天詫異的抬頭看過去,文夕做了個手勢,指著逆著人群往外走的那個人和幾個站在原地沒動,被人群擠到卻往後退了退的人大聲道:「韋天,看頭髮,銀灰發帶。」

韋天指揮公主府的的幾個人從後面包抄,自己帶人舉著劍擠進人群。文夕方才看清那幾個人純屬他們逆著人流,那發帶上應該是纏著什麼東西,被太陽一照反了光,這才一眼就看出了共同點。這般一喊,那幾人身子一矮,再混到人群裡就不太好辨認。

韋天認人極准,儘管這樣,卻只擒住了離他近,等他看過去一臉慌亂的那一個,剩下的混在人群裡,一時半會反而找不到。文夕皺眉用扇骨敲敲下巴,看著被衙役圍攏起來的百姓,轉頭對林知州道:「關城門,從面熟的百姓入手,互相認識的才能離開。能指認出不是本城人的暗中稟報,不但會替他們保密還有賞。」

林知州應著去了,宋軒看看街上,坐到對面道:「文夕眼力很准。」

「不是我准,是湊巧。」若不是她站的角度恰好,一眼就看見三個人頭髮上閃閃發光,也不會注意到有什麼共同點。若不是她一抬眼正好看見一個人後退著準備離開,也不會確定真的是策劃好的。若不是電視上看來這麼一招……嘿,竟然真的有用。不過用發帶做組織象徵...不知為何,她腦海裡想起了黃巾軍,只是人家口號是「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他們弄個銀布條,不知怎麼個說法。

石頭盯著文夕看,宋軒皺眉掃過去,勾勾嘴角道:「石頭對吧,怎麼,對你家老闆很感興趣?」

石頭翻了個白眼移開視線,在樓下掃了一圈兒,閉了下眼睛對文夕道:「老闆,賣玉的來了。」

賣玉的?文夕下意識的摸摸自己手腕上的那個小玉豬,轉眼間就看見剛下了馬車的宋弘。似乎是要出城的模樣,馬車走到這裡被人攔下,不得已下了馬車。

文夕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待看見後面那輛馬車裡踩著腳凳下來的人,似是吃了一口朝天椒,耳朵裡都冒出火來。只是片刻,又硬生生的給自己潑了一頭冰水,面上不動神色,心裡卻已經被那口辣椒燒的火紅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