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名年輕女子搭乘手扶梯上二樓,新田看了一下手錶。快要兩點了。平日這個時間,有事去二樓的人相當有限。這名女子應該是高山佳子吧。
新田想走出櫃檯,但此時後面傳來一聲「你要去哪裡?」,是山岸尚美的聲音。
「沒甚麼,只是去上廁所。」新田沒看她的臉,直接走出櫃檯。
可是不能搭手扶梯。因為大廳依然有幾個搜查員在臥底盯梢,他們應該也看到高山佳子了。若看到新田追在她後面也搭上手扶梯,他們一定會向稻垣報告吧。
於是他走飯店員工用的樓梯,上了二樓。穿過沒在使用的宴會區,來到走廊上。這個時段,宴會區周遭不見人影。
新田邁開大步,走到婚宴洽詢處。從外面看去,所有接待客人用的桌子都空著。看來高山佳子被帶到後面的房間去了。為了提防跟蹤狂的糾纏,這也是應該的。
新田踏進婚宴洽詢處之後,毫不猶疑地往後走。後面有兩個房間,一個門開著,裡面沒人。另一個房間聽得到說話聲。
新田深呼吸,舉起拳頭打算敲門時,突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住領子。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重新站穩回頭一看,本宮一臉兇狠地瞪著他,然後又抓起新田的領帶,拉著他往外走。
新田連出聲的時間都沒有。本宮就把他拉出婚宴洽詢處之後,繼續拉著他到轉過走廊轉角才放開他。
鬆開領帶,咳了好幾聲之後,新田看向刑警前輩。
「本宮前輩,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還用問嗎?疑似被跟蹤狂盯上的女性來了啊。通常會有人跟監,這是理所當然的吧。我躲在柱子後面看到你進去了,嚇了一跳!你到底在幹甚麼?」
新田重新繫好領帶,從正面回看本宮。
「我想向高山小姐問話。不行嗎?」
本宮眉間的皺紋更深了。
「你沒聽到昨天組長說的話嗎?接到報案後,今天早上搜查員已經去向高山小姐詢問情況了。組長不是有交代,除了那個搜查員,誰都不准接近高山小姐。」
「這件事我也有聽到。不過那是擔心其他刑警接觸高山小姐,會讓她起疑吧?所以我才隱瞞自己是刑警的身分。如果以飯店人的身分去問,應該沒有任何問題。」
本宮一臉氣憤地猛搖頭。
「你要說幾次才懂啊?你只要站在櫃檯,留意住宿部門有沒有發生甚麼怪事就好。這才是你的工作。」
「這個工作,我自認做得很好。更何況盯上高山小姐的跟蹤狂,不見得以後不會住進這間飯店吧?考慮到這一點,也有必要事先收集充分的情報。」
「這種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負責的搜查員,應該會把這種情報一絲不漏地收集到手。」
「不,我不要二手的情報,我要親自去問。」
「別鬧了!難道你以為你是這世上最優秀的刑警啊?半吊子還敢在這裡拿翹!」
這句話讓新田火冒三丈。「我哪裡半吊子了?」
「如果你是能獨當一面的刑警,就趕快回去你的工作崗位。你沒有做你原本的工作是事實吧。」本宮指向手扶梯。
新田和刑警前輩互瞪幾秒後,結果是自己先移開視線。歎氣的同時也點了點頭,起步走向手扶梯。
看來這次自己運氣真的很背。仔細想想,打從被叫來喬裝飯店員工開始,就已經注定是這種結果了。在這裡喬裝飯店員工,會被原本偵查工作屏除在外也是理所當然。
新田抱著抽到下下籤的心情回到櫃檯,山岸尚美立刻湊上來問:「上完廁所了啊?」
「哦,是啊。」新田看著前方搔搔鼻翼。
「那可不可以給我一點時間?有點事想跟你談一談。」
此時,新田終於看向山岸尚美的臉。「甚麼事?」
她的嘴唇漾起笑意,說:「到後面去談吧。」
走進辦公室後,她拿出一份裝訂成冊的文件,裡面印著人名與公司名,還有一堆密密麻麻的住址。
「這是甚麼東西?」新田問。
「你以前不是問過,五年前在我們飯店開餐會的事?汽車零件廠主辦的。我去問宴會部的朋友,有沒有當時的紀錄,不管甚麼都好。結果剛才宴會部的朋友拿了這個來給我。這是餐會邀請函的名單。」
新田抬起頭,正要開口說話時,她伸出手加以制止。
「你可不要罵我多管閒事喔。因為餐會的事,是你問我的。」
被她先發制人,新田只好歎口氣,將視線轉回名單。
「況且這份名單,應該對案情有幫助吧?」
「怎麼說?」
「因為你看這裡。」山岸尚美指著第二張的中間的某個名字。「這裡有個名字叫野口靖彥先生吧。我覺得這個人是第二起命案被殺的女性的丈夫。因為報紙上有寫過野口靖彥先生的妻子史子女士,而且這個住址也在命案現場附近。」
聽到山岸尚美稍顯興奮的口吻,新田覺得空虛了起來。
「怎麼樣?」山岸尚美翻起眼珠子。「我覺得,這說不定是很驚人的發現喔。」
新田緩緩地搖搖頭,把名單放在桌子上。
「不需要嗎?」她聲音帶著驚訝與失望。「我覺得這是相當貴重的資料耶。因為這個人,一定是第二個被害人的──」
「這個我早就知道了啦。」新田忿忿地說:「野口曾經出席這個餐會的事,我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所以我才問妳這個餐會的事。這份名單,我們早就有了。請妳不要小看警察。」
「我哪有小看警察……。原來是這樣啊。那這個東西就不要囉。等一下我得用碎紙機處理掉。」山岸尚美拿起文件。「那麼我去查查看,餐會當天,住宿部有沒有發生甚麼事?上次你問我的時候,我說我沒有特別的印象,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查,例如那天的報告裡──」
「不用了!」新田語氣強硬。「不用查這場餐會了。請妳忘了吧。餐會和案情無關。只是剛好野口有來參加而已。野口也會去參加餐會啊。餐會的地點剛好是這間飯店。只是這樣而已。單純只是巧合。野口的事不用查了。」
「你怎麼直呼野口野口的,也不加個先生……」
「當然囉,因為他是兇手。」新田別過臉去,氣呼呼地說。但話一出口的瞬間,便自覺到犯了無可挽回的錯誤。頓時起了雞皮疙瘩,直冒冷汗。
心驚膽跳地看向山岸尚美。她瞠目結舌,表情僵硬。
「兇手?這樣啊?這個姓野口的人是兇手啊?」
「不,不是這樣。我說錯了。」
「請不要敷衍我。找到兇手了對吧。那為甚麼還要繼續偵查呢?為甚麼新田先生還待在這裡呢?」
問題接二連三地來,新田頓時張皇失措,想不出一句可以敷衍她的話。
「請告訴我。」山岸尚美繼續逼問。
新田抬頭看向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