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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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是三月十二日。

  三月十四日上午一點二十六分,許多地區都發生了強烈地震,三分鐘後,富士山頂發生大爆炸,一條裂縫從山頂中間直把富士山斬成兩截。頂端被掀走,坍陷了下去。附近地面下沉一米以上。

  同時,三浦半島、伊豆半島、房總半島的突出部位開始迅速下沉。地表嚴重傾斜。

  三月二十二日,「D─2」小組報告:日本的東西兩地區以大地溝為界,快速斷裂為二,分裂的速度正在加快。

  日本列島將於一年內沉沒。

  這個使全世界人為之震驚的消息,在日本國內的反應卻是平靜的。人們聽了報告及首相的呼籲後,卻無動於衷,除了長籲短歎以外,並沒有人採取過激行動。也許人們在震驚之餘,強烈感覺到的便是茫然和不知所措了。

  全國的電話,在首相講話結束後的一分鐘齊聲響了起來。

  當天就有幾千處交換臺的保險絲被燒斷。

  人們沒有像對待社會事件、美元問題那樣對這件事展開討論,而是煩躁地思考些什麼。人們已經感覺到這次衝擊的嚴重性,所以從下午兩點開始,全國鐵路線的所有終點站,擠滿了不到下班時間而早退的人們。

  在人們心裡都湧動著這樣的呼喊:回家去!無論如何也得回家去。先和家人團聚,成為人們不約而同的急切願望。

  那次大地震後被解除了的「緊急狀態宣言」,再次在全國公佈。

  海運局長在撤退計畫執行委員會的會議上報告說:「我們同外國簽訂的租船合同,無法立即生效,有些老闆對自己的船隻開進日本有些猶豫,有些想抬高租價。可國際船主協會竟同意他們這麼做。」

  委員長問:「誰在國際船主協會裡處於舉足輕重的地位?他們想怎麼樣?」

  「無非是想增加些外快罷。」

  「我們已花了不少錢啦,難道還不夠?」

  「要知道,到處都少不了這種應酬啊……」

  另有一名委員嘟噥道:「也真是沒辦法,單靠日本的商船,怎麼著也運不走一.一億人,油輪又載不了多少人。」

  委員長問:「國際民航組織的情況怎樣?」

  「目前還可以,但也不能對空運期望過高。」民航公司來的委員說:「我國的機場,能供國際航線的遠端大型飛機起降的,只有成田、伊丹、板付和千歲四處,另外有一些只能勉強使用。但如果發生地震和浸水,這些機場就會使用不了多久,關西的新機場不就是成了那個樣子了嗎?」

  「估計確實可掌握多少架飛機?」

  「現在磋商還沒有結束,但最多也只能集中世界飛機總數的百分之三十,這些飛機在最緊急狀態下可以撥給日本一個星期左右的時間,但由於日本的機場有問題,吞吐能力實在太有限,我們只能請美國派大批中型運輸機,才能提高運載效率。」

  「雖然印尼和中國提出支援日本,但數量不會有多少,有情報說蘇聯運輸隊正向太平洋地區開去,也許會對我們有所表示。」

  一名委員說:「我們不能隨意到蘇聯、北朝鮮和中國這些最近的國家去避難,真是遺憾。」

  在野黨的一名委員有些義憤地說:「所以說我們早就應和這些地區加強友好關係嘛。日本明治維新以後,總是接二連三地搞侵略,把自己擺到敵對的地位上,變成了亞洲的孤兒,這叫作繭自縛……」

  委員長說:「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從明治到現在,日本確實熱衷於充當西方的夥伴,在經濟、軍事、工業等方面獲得了很大成功,所以日本覺得自己具備安於獨立的條件,萬一在西方搞砸了,可以溜回來。可是現在這幾個可以溜回來的海島沒有了,這對將來有嚴重影響。但目前的當務之急,是把全體國民設法從海島上運出去。」

  「極右分子造謠說中國和蘇聯要進攻日本,日本人移居那裡,將被當作奴隸來支使,對國民進行恫嚇。政府對於這幫人,不能放任自流吧?」在野黨的一名委員說。

  委員長皺緊眉頭,說:「是的,對他們應採取必要的措施。截止目前,沒有別的辦法,只有用暴力手段進行逮捕。」

  外務省來的執政黨委員說:「人們對於移民地點挑挑揀揀的,如果對策委員會強行分配,會不會引起騷亂?」

  「對這個問題,應讓人們瞭解、認識到這是生命交關的避難,不是去遊山玩水。」委員長說,「下面接著彙報。」

  「機場確實是個極大難題。到目前為止,最理想的情況是每個人的平均飛行距離是四千公里以上,是其他國家的四倍。但問題是,全部機場能夠使用多長時間呢?」

  「成田機場還有一個弱點,」民航局長說:「就是加油問題。由於地震,大部分的油管已不能用,若再發生地震,就只好空運燃料。機場離港灣太遠了。」

  「可是港灣的情況也不妙啊。」海運局長插嘴道:「太平洋沿岸和日本海沿岸有百分之四十的港灣失去機能。如果按照目前的速度下沉的話,不到四個月日本的大部分碼頭就沒法使用。」

  委員長說:「到時也只好用海上自衛隊和美國海軍航空司令部的登陸艇了。」

  接著,他又苦惱地嘀咕了一句:「要在十個月內運走一.一億人,實在是毫無辦法。」

  九洲的霧島、櫻島開始噴火,太平洋沿岸的下沉速度趨緩,但半島的頂端快速下沉。同時,中部有些地方也開始了噴火。

  人們都呈現出平靜的樣子,但是仍壓制不住內心的惶恐不安和焦灼,他們在等待政府的具體指示。

  在政府發佈公告同時,國際航線停辦一般業務了。從四月二日開始向海外輸送重要人員,優先照顧病號,從具備接納條件的國家開始行動。

  機場附近的居民眼巴巴地看著川流不息般起起落落的飛機,他們心裡的焦躁不安在加重,同時有些不信任起來。說是停辦一般市民的飛行業務,那麼客機上每天都坐著些什麼人?肯定是政府大員的家屬、有錢人和在衙門裡有門路的那些人吧?是不是到最後關頭,政府對我們就置之不理,撒手不管了呢?

  雖然這樣想,人們還是努力地讓自己相信政府,政府是絕不會把我們丟下不管的,無論政治家、還是官僚,他們不也是日本人嗎?

  交通阻塞的地方不斷增多,大城市的缺糧情況也日趨嚴重。政府在發佈緊急狀態宣言時,發佈了管理令,由政府統一控制必需品及其價格,但此後各種物質從各地代銷店櫃檯上消失。由於交通阻塞所造成的物質供應停滯,大城市的糧荒更加嚴重。妻子疲憊地回來,拿出很少的蔬菜和幾袋速食麵,沙啞著嗓子說:「從下週開始配給制度,本週內全部停售。」

  「還剩三天。」丈夫嘟噥道:「家裡還有存糧嗎?」

  「肉和青菜都吃完了,還有四公斤大米和一些罐頭。」

  丈夫生氣地提高嗓門問:「為什麼不多買點?明明知道會發生這類事情!」

  「兩週前鋪子裡就沒什麼東西了。天天都去排長隊,好容易才弄到這點東西。記得小時候,戰爭剛結束,媽媽就是去廢墟上排長隊,還是吃不飽。沒想到現在竟又會有這種事。」妻子拿起一袋速食麵,說:「這還是好不容易才搞到的哪。食品店都不肯賣了,說留著自己吃。我正不知怎麼辦時,一位老大爺說他肯把他們留著的勻出來,不過得用鑽石戒指什麼的交換,現錢已不頂用了……」

  丈夫顫抖著問:「那你把我給你的貓眼石戒指……用它換了七袋速食麵?」

  妻子看到丈夫的臉色變了,她不安地說:「你別生氣啊,我那會實在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亂昏昏地,就……」

  讀小學五年級的最小男孩從樓上走下來:「媽媽,還不吃飯啊?」接著讀高一的大兒子和初二的女兒也走下來:「我們餓了,今晚吃什麼?」

  丈夫猛地站起來:「我出去一下,今晚不在家吃飯,讓給孩子們吧。」

  妻子驚疑地問:「可是,天這麼晚了,你上哪兒去?」

  丈夫胡亂地走在黑暗中,他本想能買點什麼吃的帶回家的,可現在……想起中學時,他曾和父親拖著疲憊的身體,同農民低聲下氣地哀求到一些爛白薯,弟妹們還高興地大喊大叫,而母親總是嘴邊浮著疲倦無力的微笑:「你們吃吧,我不餓。」……而現在他的耳畔又響起了這無奈的聲音,夾雜著小兒子嚷肚子餓的淒切聲音。

  想到這些,他幾乎崩潰地喊道:「受不了哇!」過了半晌,他呆呆地望了四周一眼,心想,那惡夢般的歲月,地獄般的世界,難道會重新在面前閃現嗎?曾幾何時,他歷盡辛酸困苦,拼命地為公司工作,以後和年輕的妻子住在簡陋的小房子苦熬,最後咬著牙買了高價地皮,蓋了房子,好容易才還清了債務和銀行貸款。將近三十年歷盡各種艱辛,他曾發誓,一定不讓孩子們再受那樣的苦,一定要把他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讓他們吃好的,吃得飽飽的。這些一度也成為了現實,可如今,這好容易才熬來的日子難道就要像一場春夢一樣,消逝得了無痕跡嗎?

  日本下沉……這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似乎在越來越變得像是真的。這個國家的人民現在正爭先恐後地搭上船隻和飛機,逃向另外的國家,他們將要過那種寄人籬下的生活。

  今後等待我們的將是怎樣的日子?在陌生的土地上,能找到工作,讓妻兒生活下去嗎?我已經快五十了……他想著,可是現在需要我做的事情多著呢。他開始疲倦地往回走。

  轟隆一聲,又地震了。屋瓦開始叭噠叭噠地掉落。他走在搖撼的路上,滿懷的沉重,從五十歲開始,另闢生路吧。

  兩串淚珠,掛在了他那疲憊而痛苦的臉上。

  「中國來答覆了!」邦枝說:「他們八日以前先接納二百萬人,共接納七百萬人。日本希望再多一些。」

  中田搖搖頭:「要考慮一下糧食問題,他們的人均產量很小,不能過分強求啊。」

  「對方希望多去些農民和高級技術人員。」

  「那,指定地點是廣東省嗎?」

  「不,是江蘇,居住點設在崇明島。」

  中田呆了半晌,接著問:「蘇聯那邊怎樣?」

  「仍是沿海州。他們現在查明千島受日本沉沒的影響,正撤退那兒的居民,因此不可能支援我們多少船隻。」

  聯合國終於成立了援救日本特別委員會,開始正式工作。

  這個委員會的最大任務是向世界各國攤派日本難民的名額,這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

  加拿大代表龐森提出按各國人口實行「按比例分攤」的試行方案。這一提案立即遭到小國和發展中國家的反對,歐美國家則表示了消極的支援。

  小國代表提出,不應機械地按人口分配,而應把各國的自然條件、國情,政治經濟力量等各種具體條件一併考慮在內。

  「這種作法恐怕在時間上來不及。」恩巴約總幹事說,「最近一年來,日本同許多國家進行了交涉,他們同意接納難民的總人數不到二千萬。現在逃到國外的日本人共一百幾十萬;另有一百五十萬撤離到日本託管的土地上;聯合國準備安排五百到六百萬人。這樣算來,也有將近四分之三的日本人至今尚無著落。我們當前的任務是為剩下的這部分人尋找避難所,同時我們必須為日本全體國民尋找永久的定居地。」

  約旦代表茨汗說:「雖說是『暫時避難』,但時間一久,就會使接納國受到很大影響。也許避難營變貧民窟、糾紛、衝突等等各種麻煩會接踵而至。」

  恩巴約總幹事說:「茨汗先生,請恕我直言不諱,也許約旦的經驗可供我們參考……」

  茨汗聳聳肩說:「我們曾為七十多萬難民不知花費了多大力氣,而現在我們需要處理的人數是它的四十六倍!像這種規模的『難民』還是史無前例的……」

  參加秘密會議的成員布勞伯克舉手發言:「二戰結束時,我曾參加遣返日本人的工作,當時他們給我的印象特別溫順老實。諸位知道,盟軍對日本的佔領就是在奇蹟般的平穩狀態下結束的。」

  印尼代表阿爾約插嘴說:「可是日本人決不是任何時候都是平和的,這次避難,他們的自衛隊要解除武裝嗎?總不能在避難地也讓他們帶著軍隊吧?」

  秘書長斯波保羅斯說:「他們暫歸聯合國援救總部指揮,執行警備任務,指揮官必須由聯合國派人擔任。」

  恩巴約總幹事說:「現在不是怕日本,而是救日本的時候。想想看,這占總數百分之二點八的我們人類同胞,他們面臨的是史無前例的特大自然災害,遠遠超過了以往我們所遇到過的災難的規模,可以說,這是人類有史以來未嘗經驗過的最嚴重的災難。所以,我們應把這次的救災工作當作是對全人類的考驗,我們應當團結起來,共同解決各種問題。我認為,每一個國家和地區,都應該採取各種有效手段、動員一切力量、提供一切可能的援助。我認為只有在這種統一思想的基礎上,才能更好地磋商名額分配問題……」恩巴約的講話熱情洋諡,使委員會的成員們為之肅靜。

  信號器這時響了起來,輕輕跳出一張紙片來,斯波保羅斯秘書長把它遞給了總幹事,總幹事看了一眼,高興地對委員們說:

  「蒙古人民共和國通知我們,它們申請暫時可收容五十萬日本難民,以後根據情況還可以增加。」

  蘇聯代表鄧尼金微微一笑:「這不過是因為那個國家地廣人稀,極度缺乏勞動力才提出來的。該國正集中力量搞工業化,對優秀的技術人員可是很感興趣噢。」

  恩巴約總幹事讀第二張卡片:「韓國代表希望對可能波及到韓國南部的災害問題,進行考慮,想想對策。」

  他又拿起第三張卡片,看了一眼後,皺皺眉,對代表們說:「請原諒,這是尚比亞代表團給我私人的電報……」

  當聯合國特別委員會連續緊張地舉行會議時,另一場活動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各國首都的國家領導人官邸之間的電話,鈴聲不斷地響著。一些外交官、軍人或是國際問題專家搭乘飛機,往來於各大洲之間。機敏的國際記者們當然知道,這些國家頻繁活動的主題無非是:

  日本沉沒後,遠東和世界形勢將發生什麼變化?尤其是軍事形勢將發生什麼變化?

  在世界舞臺上具有影響力的幾個大國,急於掌握舉足輕重的日本發生了近乎滅亡的大變動之後,東南亞及世界的形勢將會怎樣?同時,它們也急於決定對付這一局勢的方向。因此,摸清不同的對手的分析判斷及它們的具體對策,是至關重要的。

  美國、蘇聯和中國已經開始調查地震和海嘯對日本周圍地區產生的影響。同時,通過各種管道,開始和日本政府、防衛廳和「D計畫」總部進行接觸。從那時起,不斷發生計畫總部丟失檔或該部成員被逼供情報的事情。後來,一名職員連同檔一起失蹤,一名年輕的地理學家也不見了。

  性情溫和的幸長聽到這個消息,勃然大怒,他歇斯底里地大發雷霆:「這幫可惡的外國人!他們把日本當什麼啦!在緊要關頭,我們小組的人缺一個,工作就沒法進行了!」

  中田說:「何必生這麼大的氣。他們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可是他們搞不到更機密的情報了。」

  「有沒有調查周圍地區的計畫?」邦枝問。

  中田說:「還沒來得及搞呢。如果他們想知道,可以自己動手去搞嘛。」

  邦枝其實早從數學模型試驗中得知,周圍地區受害的可能性極小極小。

  現在,「D計畫」總部原班人馬撥歸撤退計畫執行委員會領導,邦枝任部長的聯絡員。隨著事態的進一步發展,日本下沉徵兆愈來愈明顯,日本的各種社會活動趨於停頓,人們處於緊張不安的等待中,等待關於集合地點和撤退次序的通知。

  另一方面,在國際政治舞臺上各國競相玩弄起五花八門的策略來。美國總統表示,為全面支援日本,除租船給他們外,還派出艦隊和空軍的運輸隊參加營救工作。美國政府表示同意先接納一百萬到二百萬的日本難民,有的記者針對這一數位和派出的運輸工具之間的懸殊,提出了疑問,總統的回答是:美國軍隊一部分是向日本自己聯繫好的避難地輸送難民的。另據總統稱,美國派出航空母艦「艾森豪號」不過是去支援美國駐太平洋的軍隊。

  其實,美國的海上活動正是為牽制蘇聯而採取的。在日本列島出現大變動前後,蘇聯的艦隊加緊了在太平洋方面的活動。美國巡邏隊發現,蘇聯艦艇在增加,波羅的海艦隊通過對馬海峽。

  對於日本國內來說,上述消息不足以使人們震驚。日本海上自衛隊都在大力搶救難民,蘇聯艦艇是空軍反遊擊機在拍攝受災情況時發現的,其中一艘驅逐艦強行通過駐津海峽,碰撞了青森─函館之間的交通船和漁船,日方戰鬥機緊急出動,命令該艦停駛,但該艦置之不理,隨後揚長而去,消逝在太平洋的迷霧之中。

  防衛廳向政府做了報告,並建議就此事向蘇聯提出嚴重抗議。但不知何故,拖延未辦。此時中國政府對蘇聯在青島的挑釁行為,提出了嚴重抗議。蘇聯一方面做出上述使鄰國神經過敏的舉動,一方面又派出客輪和貨輪幫助日本向納霍德卡運輸難民和貨物。

  韓國的國內局勢已開始緊張起來。早在日本宣佈緊急狀態的二十四小時後,韓國就發佈了戒嚴令,並動員了部分軍人。由於日本北九洲附近小島的居民陸續乘船到韓國避難,韓國謠言四起,儘管南部地區只是發生了微震,居民仍大批湧向北部避難。

  韓國政府向日本政府提出嚴重抗議,扣留了非法入境的日本人;對韓國領海的外國船隻無條件的擊沉。若干流血事件終於釀成。

  韓國現在的形勢因東南沿岸地區的動盪不安和日本的大變動而腹背受到威脅。從某種意義上講,日本是韓國的堅實後方,如果日本沉沒了,韓國只有單獨抵禦來自北方的壓力,到那時,也只能依靠美國的海軍力量了。

  美國也正是基於這一點才投入大量的海軍來「援救日本」,當然,其中兼有示威的成份。美國為對付蘇聯,從東歐到遠東,佈置了層層防線,而蘇聯也通過北朝鮮向遠東,做出了針鋒相對的反應。

  如果,一直在支撐韓國這道防線的日本真的消失了,韓國這道防線毫無疑問地將發生動搖甚至也會消失,那麼施加於韓國身上的種種壓力,將起何種作用呢?就好像,走鋼絲的雜技演員在鋼絲上出神入化地如走平地。如果鋼絲突然斷了,等待他的結果只能是墜落。

  地下變動,正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幅度在列島上擴大、延伸。沉向海底的傾斜程度也在加大。就像棋盤上,一顆棋子「車」將被吃掉,中國、北朝鮮、韓國、菲律賓國繞著這行將被吞沒的棋子,也陷入了恐慌之中。

  全世界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遠東方面來了。歐洲開始有頻繁的活動,如北約組織決定舉行大規模軍事演習,各種談判活動在各國首都頻頻召開。各國都在探索一個問題,即日本消失後,以美、中、蘇為中心的遠東戰略體系將發生什麼樣的變化,出現何種局面。任何一國都在想趁著這個機會,在新形勢下為自己爭取有利地位。

  「日本問題」的衝擊波甚至影響到了另一半球,如巴西的日本僑民傳言,日本軍隊將進駐巴西,非洲大陸的西南部也引起令人意想不到的強烈反應。

  聯合國援救日本特別委員會,在緊張的排程中,召開著長時間的會議。恩巴約總幹事利用會議間隙,同尚比亞代表團的基托瓦參贊進行了會晤。

  「我們收到情報,南非當局向納米比亞派遣了大批秘密部隊。」基托瓦參贊說。

  恩巴約說:「不會吧?南非當局如果真的採取了這種行動,應當把該問題提交聯合國納米比亞管理委員會。我應找秘書長商量一下此事。」

  而尚比亞和鄰國提出的方案是,准許日本難民向納米比亞實行大量移民。借此,贊坦兩國也可以得到日本的高新技術,又可名正言順。

  這時,休息室忽然人聲嘈雜,騷亂起來。

  「出什麼事了?」恩巴約問一個工作人員。

  「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的通信衛星節目好像要轉播日本西部地殼變動的實況錄影。好像挺嚴重。」

  基托瓦參贊要過去看看,恩巴約拽住了他:「你看那邊。」

  在休息室的一個角落裡,一個頭髮花白的東洋人正悄悄地站在那兒,他那削瘦的肩膀在顫抖,只見他掏出手帕,輕輕地擦了擦濕潤了的臉頰。

  恩巴約低聲說:「他是特邀代表,日本的野崎先生,想想看,他的祖國正在下沉,那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將化為烏有……那位老人該有多麼悲傷,我們想到那些驚哭的兒童,倉皇的母親,那突遭橫禍的一億日本人,就能理解老人的心情了。難道你還願意去湊過去看熱鬧嗎?」

  基托瓦參贊低下了頭。

  恩巴約拍拍他的肩:「咱們去看看他吧。」

  當他們向老人走過去的時候,聽到走廊裡傳來對話:

  「是什麼地方在下沉嗎?」

  「只有錄影,搞不大清楚。好像是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