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他們第一次相遇,是在距天守城有近百里遠的某懸崖邊,她和風吟他們三人被老頭子強壓著負重奔跑,從天守城出發跑步三百里,她偷奸耍滑繞近道,恰好經過懸崖邊,而他則正意圖從那懸崖上跳下去。
那個時候,見到這般情景,她幾乎是出自本能般的解下背上的石頭,揚起手臂就是一石頭朝他砸了過去。
「砰」的一聲巨響,伴隨著石屑紛飛,人倒是沒砸到,而是砸在了他的前面,就差那麼一點點就能砸扁他的腳趾頭了,不過這一石頭也把他給嚇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然後還沒等她從「竟然砸偏了」的失敗中反應過來,他就已經身子一歪,暈了!
後來她才知道,他並不是被嚇暈的,而是在心力交瘁、飢腸轆轆之下又突然受到了驚嚇,這才會暈倒。
說來說去,他就是被她一石頭給嚇暈的!
當然不得不提的是,她那次的偷奸耍滑意圖繞近道不但沒有成功,反而還更多了個沉重的拖累。當她背著他終於找到老爺子的時候,一條命只剩下連小半條的小半條都不到。直接將他掀在地上之後,她也跟著暈倒了。
等她清醒過來,自然是把這一賬全部算到了他的頭上,也不管他是不是還身體虛弱,整個人也都死氣沉沉的,各種蹂躪競相上演啊!
漸漸的,他倒反而有了絲活氣,只是對於她的欺負,他依然從不還手,最多也就抵擋幾下,抵擋不住了也就隨她折騰了。
他那個在老爺子口中慘不忍睹、慘絕人寰的糟糕身體也在仔細調理下一點點的恢復,之後他突然消失了一段時間,再出現的時候,他笑著說他以後都不會再離開。
他當時的那個笑容啊,映雪至今都沒有忘記,那般璀璨那般奪人心魂,她看著,幾乎要當場流下口水來了。
之後的十年,他果然如他所說的那樣,再也沒有離開,儘管他在京城的時間不多,跟他們見面的時間也不多,但他確確實實從沒有離開過。
他從來都沒有提起過,他當初為什麼要跳崖,那個完全虛脫了的身體又是怎麼回事,她也從來都不問。
在他的身份完全暴露之後,她自己有過一些猜測,但究竟如何卻依然沒能想明白。然而即便如此,她也從沒問過他那些事情,總覺得那是他心底的一個巨大傷口,她怎麼能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去將他的傷口重新撕裂?
如果不是因為他剛才對大皇子說的那句話讓她莫名的心潮湧動,突然就無比清晰的浮現出了當年看到他時,他那死灰、絕望的表情,以及不斷朝著懸崖邊挪動的腳步,她現在也不會重複了這麼一句話。
楚玥璃的表情沉沉的,似乎有什麼沉重的東西積壓在他胸口,阻隔了他的心跳和呼吸,很深沉很哀傷。映雪突然覺得心疼極了,也後悔為什麼要說那句話。
伸手,用力抱緊了他的腰,深深埋進他懷裡,輕聲說道:「你別多想,我沒其他的意思。」
他也緩緩伸手,用力的緊擁住她,一時無聲。
良久,他輕聲問道:「雪兒,你為什麼從不詢問?」
她聞言在他懷裡蹭了蹭,同樣的輕聲問道:「你願意告訴我了嗎?」
他又是一僵,手臂用力,將她抱得更緊了。
他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這些年來,關於那些事情,雪兒從來都沒有問過,對此,他心裡有些輕鬆但又似乎難免失望,那種既害怕她開口詢問卻又希望她能問上一句的心情呵,究竟是為什麼?
「雪兒……」
她在他懷裡用力搖了搖頭,說道:「沒關係,我不喜歡你為難自己。等你覺得說了也沒關係的時候,再告訴我吧。」
「嗯。」手輕托著她的腦袋,就這麼緊抱著她,忽然覺得一直以來在心裡的那一絲空落,也消失不見了,不禁貼著她蹭了蹭,呢喃般的說道,「雪兒,你真好。」
「那當然!」
「你難道就從來沒懷疑過我嗎?我來路不明,出現的形式又那麼奇怪,還莫名其妙的消失又出現。」
「你不覺得你現在才問這種話,有些遲了嗎?」
「我就是隨口問問。」
她默了下,忽然側頭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才說道:「要說來路不明,紫筠白芍和風吟他們三人,都是來路不明的,我從沒懷疑過你們,儘管似乎我看人的眼光一向都不怎麼樣,但顯然對於你們四個,我並沒有走眼。」
是啊,她看人的眼光是何等的糟糕,前世就是因為看錯了人落得一個不得好死的下場,就在前段時間,她也因為看錯了人,而差點重蹈覆轍。
可對於他們,她總還是信任的。而且相處整整十年,如果她真的到現在都還沒有看清他們對她是否真心實意的話,那她也認了!
不過認真想起來,她還真是對小孩子情有獨鍾,無論是前世的那個孩子,還是雲映夢都是孩子,甚至流玥他們四個在十年前也還是小孩,按照概率來算,她看走眼的概率竟高達三分之一!
楚玥璃依然緊抱著她沒有鬆手,只是忽然捏了捏她的耳朵,似對她的這個回答不怎麼滿意,幽幽的說道:「雪兒你怎麼能把我和其他人一概而論?什麼我們四個?我可不要被這樣子包括進去。」
「……可本來就是你們四個啊。」
於是他繼續捏她的耳朵,說道:「你別忘了,我可是你夫君!你怎麼能用那麼四個字就把自己的夫君和其他閒雜人等給一起囊括了進去?嗯,我決定了,以後你不得再喊我流玥,那又不是我的真名,是吧?我叫楚玥璃,乃大宛帝國七皇子,肅親王,而你,是肅親王妃。」
耳朵被他捏得一陣陣酥麻發燙,她縮了下脖子,一腳踩在他腳背上,面上卻是嬌嬌軟軟的說道:「那我該怎麼稱呼你呢?喂、相公、夫君、王爺、楚玥璃?或者,直接叫一聲璃哥哥?」
他眼睛剎那發亮,也不管腳背正被她碾得發疼,笑意盈盈的說道:「我比較喜歡最後那個……絲!」
這一下,不禁腳背慘遭蹂躪,連兩邊腰側都不能倖免了。
旁邊的王府侍衛們,見狀無不瑟縮,然後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的,什麼都沒看見啊,什麼都沒看見!
楚玥璃側頭從周圍人身上掃過,眼神颼颼的,渾然不覺他們就這樣站在大門口親親我我的有什麼不對,反倒是門口這些守衛們礙了他的眼。
「嗯哼!」忽有哼唧聲從另一邊傳來,蒼老爺子正站在肅王府大門口神色詭異的看著那兩人,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外公,您老人家怎麼來了?」映雪鬆開爪子,滑溜的從楚玥璃懷裡鑽了出來,就到了蒼老爺子的面前,笑盈盈的臉上沒有絲毫不自在。
老爺子於是又哼哼了兩聲,一臉膩煩的說道:「怎麼?我不能到這裡來?」
「怎麼會呢?人家只是有點意外而已嘛,因為你先前不是還說,要等我回門之後,再搬回到肅王府來住的嗎?」
聞聽此言,老爺子也不由得面上微訕,於是就有些惱羞成怒的說道:「老夫是有這麼說過沒錯,可難道就連來看看你們也不行了?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麼快就胳膊肘拐到腦後跟去了。放心,老夫可不會那麼沒眼力見的來打攪你們親親我我。」
您分明就已經打攪了好嗎?
楚玥璃心裡一聲誹謗,表面上卻幾步走到老爺子的面前,拱手行禮道:「外公這說的是什麼話?您能來看我們,我們高興都來不及,雪兒剛才還在念叨著您呢。」
老爺子的臉色頓時多雲轉晴,也不去計較楚玥璃這番話的真假,卻是突然說道:「我今天過來,是來跟你們兩個說一聲,明天雪兒回門之後,我也不搬到肅王府來了。」
這話一出,楚玥璃和映雪兩人都是一愣,不由對視了眼,然後映雪才帶著幾分疑惑的問道:「老爺子,你怎麼突然想住在帝師府了?不是說那個地方全是皇上的人,讓你渾身不自在嗎?」
「誰說我也住在那裡的?」想起這個,老爺子就是一肚子的氣,他當然明白皇帝在打什麼主意,可他不是也早跟他說過了,這輩子都不會再如朝堂的嗎?真是多此一舉!
這句話,以及這樣的表情和這樣的語氣,映雪當即心中有了幾分預感,蹙眉問道:「你該不會這麼快就又要離開了吧?」
老爺子摸著鬍子,得意一笑,當先走進了肅王府大門內。
第二天,楚玥璃陪著映雪一起回門,整個過程倒是一切正常,只是不知是湊巧還是冤孽,在他們返回的時候,竟又在天守街上遇到了楚玥辰和雲映月的車駕。
今天也同樣是雲映月回門的日子呢!
這次,倒沒有再發生搶道的事情,只是雙方掀開窗戶互相看了幾眼,點個頭算是打了聲招呼,再不陰不陽的說上幾句帶刺的話,之後就各走各的了。
再第二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節了。
中秋佳節,朝臣放假三天,皇宮設宴,設的也是家宴。
午時剛過,楚玥璃和映雪兩人就從肅王府出發,前往皇宮。他去了御書房,她則在宮女的引領下去後宮拜見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雖早已不主事,但一般此類事情,都是首先要去給她老人家請安,至於寧貴妃,她雖然執掌著後宮,但畢竟不是正宮,追究起來,總還是缺少了那麼點什麼。
「給皇祖母請安!給各位娘娘請安。」
映雪朝太后和旁邊的各位娘娘們行禮,太后笑著讓她平身,隨後又有娘娘朝她還禮,之後又與其他皇子的王妃和公主們互相行了禮。
「映雪,來,過來到哀家這兒。」
太后朝她招了招手,映雪也不推脫,應了聲「是」就走到了太后娘娘的前面。
「這就是七殿下的王妃吧?我先前聽說這七王妃掩了真容,實際上是個風華絕代的人兒,尚且還不敢相信,現在見了,才發現,這何止是風華絕代四個字所能夠形容的呢?」
旁邊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映雪轉過了頭,就看到一個滿頭花白的老太太,大概六七十歲,臉上已有許多皺紋,但或許是因為保養得好,所以並沒有如尋常老太太那樣溝壑縱橫。
她笑著,看起來讓人覺得她很慈祥很爽直。眉毛有些疏落了,眼神也有些渾濁,但從她的輪廓中還是能看出,她年輕時定也是個大美人。
太后也拉住了她的手,轉頭朝那老太太笑著說道:「可不是?哀家第一次見著,也是被嚇了一跳呢,難怪我那孫兒巴巴的要將她娶回去。」然後,她有對映雪說道,「這是晉王府的老王妃。」
映雪當即順勢朝這位老王妃屈身行禮,道:「見過老王妃。」
晉王,乃是當今皇上的堂弟,上一代晉王,更是先皇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曾救先皇於危難之中,甚至為此而英年早逝。先皇感念他的恩情,福澤他的妻妾後代,特賜他的王妃一等貴妃銜,見聖駕也不必下跪,繼承了他爵位的長子,則依然是親王。
而眼前的這位老王妃,便是那個見皇帝也不必下跪,幾乎能與太后平起平坐的前代晉王妃,甚至皇上見了她都得行禮,並叫一聲嬸娘。
一系列信息迅速的從腦海中過濾一遍,映雪笑得越發溫婉親切了,配上她那本就看著純良的外表,頓時勾引得晉王老王妃眼中光芒大熾,伸手便將她給拉了過去,手輕輕的一滑,原本戴在她手腕上的一隻鐲子,就落進了映雪的手中。
「果然是個妙人兒,與七殿下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叔祖母也沒什麼好東西,這個鐲子就當是見面禮了。」
「謝叔祖母。」
她馬上就順其自然的改了稱呼,一切能給她帶來好處的人,都值得她熱情相待。
旁邊,寧貴妃冷冷的看了映雪一眼,然後笑著與老王妃說道:「我記得晉王府上的世子也有十九了,不知何時能討到一杯喜酒來喝?」
寧貴妃的切入點實在是太好了,老王妃一聽,果然是馬上就被轉移了注意力,搖著頭一臉苦悶無奈卻又難掩歡喜的說道:「我都不想提起那小子,實在是太不像話了,整日裡游手好閒的,就是不肯把那顆心給安定下來!訓斥他幾句吧,他卻說什麼姻緣天注定,既然現在還沒有出現讓他心動的姑娘,那肯定就是緣分未到,讓我不要急,也不想想我這是在為誰急啊我!」
晉王府的世子名楚玥軒,乃是晉王府在連出了五位小姐之後的唯一男丁,深得老王妃的寵愛甚至可以說是溺愛,年方十九,聽說長得也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一表人才,只是好像有些游手好閒、無所事事,是出了名的紈褲子弟。
可再紈褲,人家也是晉王府世子,其身份尊貴程度僅次於皇子,甚至一般出身的皇子還未必就能比得上他。
映雪被暫且冷落在了旁邊,老王妃一說起那個她最最寵愛的孫兒,就有些止不住嘴了,那興奮和喜愛的神色溢於言表。
門外,又有人唱了起來:「安王妃到!」
隨後,雲映月帶著一個丫鬟,裊裊婷婷的走了進來,如映雪先前的那樣,向太后和其他的各位娘娘都行了禮,然後也被太后招到了身邊。
太后的行為有規有矩,並沒有對誰表現出格外的偏愛,只是這兩個人一旦相遇到一起,卻總還是會不由自主的電閃雷鳴,火藥味瀰漫。
不過在那之前,卻聽老王妃感歎著說道:「哎呦,我現在是看誰家的新媳婦,都覺得好呀!」
這話頓時引起了一片歡笑聲,太后更是左右拉著蒼映雪和雲映月的手,笑著說道:「你就算這樣說,也沒用啊,難道還能搶了別人家的新媳婦不成?我看你啊,還是趕緊給你家那小子相個好姑娘趕緊把婚給成了,這才是正事。」
「那有什麼用?太后您是不知道,我家那小子簡直是無法無天了,他要不願意,我是怎麼逼他也沒用啊。況且,我看著怎麼都覺得好孫媳婦都落到您身邊去了。」
太后娘娘笑得一臉舒坦,左右看了看映雪和雲映月,說道:「你這話,哀家就算是厚著臉皮,也得認下。」
「誰若敢因此說您臉皮厚,我第一個跟他急!這一個是相符千金,還是我大宛帝國的第一美人,另一個則是帝師大人的親孫女,就算只繼承了帝師大人的萬分之一才智,也足以當上我大宛帝國的第一才女了。」
如此一句話,一下子就給映雪定了個第一才女的頭銜,只是她難道不知道正被她誇讚,還相提並論的兩個人,是死對頭嗎?她這麼一說,能不讓本就好不容易才壓制住的火花迸濺嗎?
映雪眉梢輕佻,嘴角微勾,笑得越發溫婉純良了,就那麼柔柔的看著老王妃,說道:「叔祖母謬讚了,映雪不過是個不學無術之人,哪裡能當得上這第一才女的名聲?更不敢與外公的才智去比較。」
「是你太謙虛了才對。堂堂帝師府的千金小姐,就算只是感受帝師大人的睿智氣息,恐怕也不是其他的普通人能相比的。」
突然插入進來的話,讓映雪也不由抬頭順著聲音看了過去,就看到寧貴妃正看著她笑得一臉親切慈祥,不由嘴角一抽,忍了忍才沒有將帶刺的話說出口。
形象啊形象,千萬不要忘了,她在出門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今天要做個溫柔純良的淑女。
所以她朝寧貴妃慢聲細語的說道:「映雪惶恐,不敢當貴妃娘娘的如此誇讚。」
「咱們的肅王妃可是帝師大人的親孫女,自不是一般的尋常小姐能夠相比的,臣妾還以為貴妃姐姐的說法輕了呢。」
齊妃巧笑倩兮,毫不掩飾的對映雪大加讚賞,真正是笑裡藏刀啊。
這是在費盡心思的將蒼映雪往天上捧啊,就眼巴巴的等著看她待會兒跌落地面,死無葬身之地。
太后的另一邊,雲映月也微笑著輕聲說道:「現在誰還不知道七弟妹你深藏不露呢?掩藏著的仙子般容貌就已經讓大家驚詫失色,相信定還有更多能讓我們驚艷的地方。」
這是在說她除了美貌之外就再無一是處了?
確實,除天生就有的如容貌那些,其他的許許多多東西都不是生來就會的,而以映雪在過去這些年在相府中的地位,自然是沒有機會能學到那些的,比如琴棋書畫,比如詩詞歌賦,比如其他的許多才藝,都不是生來就會的。
雲映月顯然就是這樣以為,認為蒼映雪除了那一張好看的臉之外,可能真沒別的什麼可供欣賞的地方了。
映雪低垂下了眼瞼,眼角的餘光不經意間瞥到老王妃皺了皺眉,看向她的眼神中竟隱隱有著幾分擔憂。
這個發現讓映雪也不禁有些意外,隨後眼底漾起了一絲捉摸不定的神彩,微笑著對雲映月柔聲說道:「六皇嫂才是真正的才女呢,我還未出門就已經期待了您今晚的表現,定能藝壓群芳。」
「那敢情好,既然兩人都期待對方的表現,不如就一起吧,我們也正好能開開眼界。」
齊妃又跳了出來,而另外旁邊的那些娘娘,王妃公主夫人們也神色各異,但很顯然誰都沒有想要再站出來表現一番的意思。
並不是每個人都是寧貴妃的忠實追隨者,但就算如此,也沒有想要明確的來幫襯映雪的意思。
太后有些擔憂的看了映雪一眼,她自然是知道映雪的情況,心裡也就有些把握不定,由此對今天一直都在挑事的齊妃,也多了幾分不滿。
她雖然一向不對任何一個孫子偏頗,但也不想看到哪個孫子在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下出醜,下不來台,畢竟映雪現在的身份是肅王妃,代表的就是肅王府和楚玥璃。
映雪抬頭淡然的瞥了齊妃一眼,將冷芒很好的隱藏在眼底深處,不透出絲毫,然後嘴角輕勾,異常柔順的說道:「既然如此,映雪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她會這麼順趟的答應,反而讓寧貴妃她們都愣了下,太后和老王妃也不由多看了她一眼,然後老王妃撫掌而笑,說道:「哎呀,這可好,老身今天也有福了。自上次聽了映月一曲琴音,至今仍餘音繞耳,本也想今日定要叫映月再奏一曲。當然了,也同樣的期待映雪的表現,想必定是不會叫人失望的。」
「能得老王妃的鍾愛,是映月的榮幸,那下面就請讓映月為老王妃奏鳴一曲吧。」
她說著的時候,就已有宮女下去準備,並很快就擺出了琴案。雲映月隨後在那面前坐下,背對著正大門的方向。
纖纖玉指輕柔的放在琴弦之上,輕輕的一撥,頓時一聲清音裊繞而出,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禁精神一震,皆聚精會神的看向了她。
她的琴確實彈得極好,清越動聽,一如她一直以來給人的印象,溫婉細緻,繚繚繞繞,讓人不自覺沉浸其中,為她的琴聲而感動。
一曲終了,眾人都還猶在回味,許久才漸漸的清醒過來,太后看向雲映月的眼神越發的溫柔慈祥了,老王妃更是搖頭晃腦的一臉回味,其他人亦不吝對她的讚美欽佩之情,而雲映月卻抬頭,看向了映雪,其想要表達的意思不言而喻。
順著她的視線,其他人也逐漸的看向了映雪,太后笑著輕拍了拍她的手,說道:「沒關係,映月的琴乃是一絕,少有人能與她一較長短,你不必在這方面跟她爭執,要比,就得比你自己擅長而她卻不擅長的!」
映雪真心接受太后的好意提醒,隨後站了起來朝太后與老王妃微施禮道:「聽了六皇嫂的琴,真是讓映雪深感觸動,說句不怕羞的話,就好像是沉浸在我家王爺的身邊,小女含情,溫情脈脈。」
說到這裡,她的臉色微微泛紅,隱顯幾分嬌羞之色。但這裡都是女眷,她這麼說雖不夠矜持,但也不算是有失體統,反倒還得到了一部分人的隱約認同,紛紛面含霞色,目露春光。
就連寧貴妃,以及看寧貴妃臉色行事的齊妃,也難得的沒有表示出絲毫的不認同,只是看向她的眼神有幾分得意,還帶著些許挑釁輕蔑之色。
映雪並不理會,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看到,稍微斂起了臉上的羞赧,說道:「映雪自認沒有六皇嫂的那般精湛技藝,但無奈心中感觸甚深,也想撫上一曲,若是不好,還請皇祖母、叔祖母和各位娘娘嫂子和公主們切莫見怪。」
「你也要撫琴?」太后不由驚訝,她可是都提醒她了呀,怎麼這孩子竟是沒聽懂還是怎麼的?
卻見映雪神色平靜,淡然的輕應了一聲「是」,然後就已經在雲映月先前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手指輕撥,一聲略顯低沉的清越激盪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