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元宵

十幾天後,他們順利的踏出荒漠,回到了屬於大宛的國土地上。

在遊蕩中只記得了個大概的日子,當他們重新踏入到人群之中,才赫然發現,那天,竟正好是正月十五,元宵佳節。

看著眼前這個邊緣小鎮的張燈結綵,他們都忍不住的怔忪了一下,半餉楚玥軒才長出一口氣,喃喃說道:「竟已經是元宵節了?我算算,我算算啊。」

說著便在那裡掰起了手指,發現他們竟是在那異國他鄉,在那躲避追殺中度過了過去一年的除夕夜,似乎……嗯,似乎,他竟然與小芍一起度過的除夕夜啊!

世子爺頓時不再多想其他的任何事情,眉眼彎彎,嘴角翹起,笑得見眉不見眼,笑得那叫一個風情萬種、心滿意足。

沒人理會世子爺的暗樂,亦很快就從眼前的張燈結綵中回過了神,並將目光落到了楚玥璃的身上。

「接下去,你打算怎麼做?」映雪窩在他的懷裡,仰頭看著他,道,「先停下來安排下,還是直接回軍營?」

這一路來,她就沒有能單獨騎過馬,都是他這麼帶著她過來的,而肋下的那道傷口太深,再加上一路顛簸,既沒有能好好休息也沒有太好的傷口,以至於這傷口一直都沒有能夠痊癒。

「奔走了這麼幾個月,竟連過年都忘記了,那麼今日就當是補上過年吧。我們先找家客棧住下,順便也好打探下目前這邊的情況如何了,再做打算。」

楚玥璃做了決定,其他人自也覺得這是最好的,都沒有什麼異議,只是夏青坐在那馬背上不停扭著身子,好像有點坐立不安,有點抓耳撓腮,還有點欲言又止。

「夏青。」楚玥璃轉頭看向他,含笑說道,「聽說你家就在這裡,不如你就先回去看望下家人吧。」

夏青當即眼睛一亮,坐得安穩了,也不抓耳撓腮了,喜滋滋的說道:「謝主子!小的一定跟母親說幾句話就馬上回來。」

「無妨,你不如就趁此機會陪母親兄長過個元宵吧。」

他眼睛更亮,連連點頭,但依然是跟著一起找了客棧,等人都住下了之後,才撥轉馬頭朝回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那急切的模樣,讓客棧內的其他人也不禁莞爾,然而才不過半個時辰不到,他們剛剛讓小二準備了酒菜,打算享受這已經有足足好幾個月沒有能吃到的正常飯菜,夏青竟又騎馬奔了回來。

大家都不禁一愣,暗道這小子怎麼回事?剛才急哄哄的奔回家去了,才這麼一會兒竟又急哄哄的奔回來了?

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夏青的臉色有些不對,紛紛站了起來,看著他在客棧門口翻身下馬,跑進門來的時候竟還不小心被門坎絆了一下,臉色慌措,有些茫然。

「主子……」

楚玥璃伸手打斷了他的話,直接轉身上了樓,安宇過去隨手一拎,就將夏青給拎在了手上,拉著跟在主子身後也上了樓。

「都坐下,有什麼事待會兒主子自會告訴你們。」安邑對著那齊刷刷站了起來,已經引起 圍人注意的親衛們說道。

他們面面相覷,然後一個個乖乖坐了下來,不過此刻誰也沒有了剛才的那種心情。

映雪慢條斯理的吃著飯菜,看著緩慢,碗中的飯卻在以一個相當快的速度減少,一直到一碗飯落肚,她才抬起頭對坐於白芍旁邊的楚玥軒說道:「小軒子,你扶我回房去。」

楚玥軒頓時嘴角一抽,七嫂啊,您還真當是王妃娘娘吩咐小太監伺候啊?

不過他也就心裡誹謗幾句而已,在聽到她這話的時候其實就已經站了起來,湊到她面前笑嘻嘻的說道:「七嫂,要不小弟抱你上去得了?」

映雪只淡淡瞥他一眼,一手按在桌面,一手輕按著肋下傷口緩緩站了起來,楚玥軒連忙伸手過來扶著她。

兩人上樓,而在樓上客房內,楚玥璃和安宇的臉色都很不好看,夏青更是眼睛紅通通的說著:「主子,我也問過鄰里鄉親了,他們都說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見到我娘和大哥,前些時候,還曾有軍中的士兵去我家找我娘。他們聽我娘有次說起,說是我讓人去找的我大哥,讓他得空了去軍營一趟,可他們究竟是什麼時候離開家的,卻誰也不知道,只說後來有大量的士兵進了我家,從裡面抬出了幾個不知是死了還是暈了的士兵。主子,我……」

安宇伸手按在他的肩上,讓他冷靜些,而這個時候,房門突然被推開,轉頭看去,就見世子爺扶著王妃走了進來。

「是不是夏青的娘和大哥出事了?」

她直接問道,楚玥璃走過去將她扶到椅子上坐好,才點頭說道:「家裡沒人,鄰居也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不見的,又去了哪裡。另外,曾有士兵去他家找他母親,之後又從他家裡抬出了幾個不知生死的士兵。」

沉吟了下,說道:「我現在就聯繫鶯兒,她是與夏勇一起回來的,而且這邊的事情也一直讓她留意著,說不定會知道一些。」

夏青當即眼睛一亮,巴巴的湊了上來說道:「謝王妃。」

楚玥璃若有所思,喃喃說道:「也不知道軍中的情況如何了。」

這麼說著,便忽然神色一動,轉頭對安宇說道:「盡快聯繫上九殿下。」

楚玥修可是帶著五萬龍騰軍跟在映雪的身後到了邊關呢,雖然未必就能拍得上用場,可他在軍中,就算所有的將軍都被楚玥辰給策反了,也沒人敢無緣無故的對他不客氣,對此刻軍中的狀況,他應該是最清楚不過的。

世子爺在旁邊咬手指,自言自語的說著:「如果那是六哥派出的人,他們找夏青的母親和大哥做什麼呢?難道是我們剛進荒漠的時候,就已經被他得了消息?」

映雪神色一動,忽然抬頭看向楚玥璃,說道:「在離開京城前,我去向父皇求了許我離京的聖旨,以及一句聖諭。」

「是什麼?」

「如果我能拿出楚玥辰與赤瀆勾結,出賣你的行蹤,暗害兄弟的證據,那麼我便是將他就地殺無赦也無妨。」

「咯」的一聲,世子爺被嚇得一口咬下了一片指甲,楚玥璃卻只是嘴角勾起,微微一笑,隨之卻輕聲說著:「想殺他,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映雪輕佻眉梢,他卻再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麼。

與鶯兒的聯絡放了出去,安宇也出去聯絡楚玥修了,並順便在出去的時候將夏青也給拉下了樓,楚玥軒伸手反指他自己,看著映雪說道:「七嫂,你該不會只是特意的讓我扶你上來而已吧?」

「不然呢?」

「……」

映雪輕笑了聲,隨後忽然神色一正,直視著他說道:「小軒子,基於這一路來你的表現良好,現在交給你一個任務。」

「七嫂請說。」

「你現在就回京。」

「什麼?」他直接就蹦躂了起來,萬萬沒想到七嫂竟會對他提出這麼一個要求來。

這怎麼可以?他辛辛苦苦大老遠的追上來,又是經歷了各種腥風血雨,可不是為了現在就返回京城去的。

楚玥璃伸手將蹦躂而起的他給按了回去,說道:「你若不願回去倒也沒什麼關係。」

他正露出一絲欣喜,可緊接著又聽七哥說道:「反正即便只是小芍一個人,也定能將這件事完成得漂漂亮亮,你就暫時留在這兒聽候差遣吧。」

「哎?哎哎?」

白芍和楚玥軒連夜離開了小鎮,前往京城,除了他們自己以及楚玥璃和映雪之外,再沒有人知道他們如此匆忙的趕回京城,是要去做什麼。

便是楚玥辰,也定然想不到楚玥軒會在這個時候返回京城,所以他們這一路回去,定然是不會發生太大的意外的。

其他人都已經知道了夏青的母親和大哥失蹤這件事,不乏有義憤填膺的,可現在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即便是有心想要做點什麼,也有心而無力。

外面街上非常的熱鬧,尤其是當夜幕降臨之後,燈火通明,燈紅酒綠,各家閨秀也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紛紛出門,手執錦團半遮面。

上次剛來這個小鎮的時候,映雪就覺得這小鎮的百姓都似乎非常的神經大條,明明前方不遠的邊境上就在與赤瀆交戰,他們卻依然生活得怡然自得,當真不知道他們這是不怕死,還是有恃無恐。

飯後,十五親衛就出去逛元宵去了,留下安邑在楚玥璃的身邊,隨時聽候差遣,映雪倒是想要出去,可無奈有傷在身,不過在窗口坐著看了會兒外面的熱鬧景象。

至於說風吟,唔,誰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時候消失不見的。

「雪兒,你傷勢未癒,還是早點歇息吧。」

聞言轉頭,就見他已走到了她的身旁,正伸手過來將她輕摟進懷裡。

「你還不睡嗎?」

他們在荒漠中遊蕩了這麼久,便是到了赤瀆王城之後,也基本上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每個人都未必就比她要好到哪裡去。尤其是楚玥璃,雖然他沒有受什麼傷,但內心裡受的刺激卻是最大的,只是一直都緊繃著沒有鬆懈,才會如此刻這般的渾然無事。

頓了下,然後他側頭對旁邊的安邑說道:「今晚就都先好好休息,若有什麼事,你先酌情處理。」

「是,主子!」

安邑領命,隨後悄然退出了客房門外,「砰」一聲輕響之後,房內就只剩下了楚玥璃和映雪兩人。

房內只有兩人,楚玥璃忽然將腦袋埋進了她的頸窩,蹭了幾下,然後也沒有等她有什麼反應,就已彎腰將她抱起,轉身朝床鋪走去,柔聲說道:「我們一起睡。」

抬頭,看到他目光晶瑩,緩緩的流轉起萬千光華,輕輕的,柔柔的,讓她也不由得柔軟了心,不再多想只乖乖窩在他懷裡面,輕應了聲:「嗯。」

幾十里外的軍營,今天也似乎非常的熱鬧,儘管不能如尋常百姓的那樣歡度元宵,但簡單的慶賀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軍營外,黑暗中,忽有一個黑影閃爍了下,就蹲在暗中盯著前方的軍營,手指摳著地面,凝神沉思。

他該怎麼才能不驚動其他人的混入進去,並聯繫上九殿下呢?

此人,正是奉命來找楚玥修的安宇。

再另一邊,那燈光爛漫之處,十五親衛混跡在人群之中絲毫也不顯眼,走過人山人海,走過綵燈招搖,走過河邊走過街頭巷尾,哪裡人多哪裡熱鬧,他們就往哪裡湊,並豎起了耳朵來聽旁邊的一切他們想要知道的對話,聽不到那就自己開口,各種插諢打科,打聽他們最想知道的情況。

離軍營那麼近,甚至是在進入這個小鎮前,他們就從距軍營不遠的空地上經過,可正如主子所說的,他們不能就這樣什麼情況都不瞭解的貿然回去,天知道楚玥辰會不會擺下了陷阱,就等著他們去跳呢。

這小鎮不大也不小,就一條主要的街道而已,而在十五親衛們走街串巷,打探消息的時候,街旁的某個屋頂上,風吟正坐在那兒看著下方的綵燈點點,明明站在那裡,卻幾乎沒人能看到,或者說感覺到他的存在。

他一如既往的幽幽,沒有存在感。

他就那麼隱在燈火之中,月光皎皎,卻絲毫也照不亮他的身影,他臉上的神情。

忽然「砰」的一聲,遠處空中炸開了一朵煙花,緊接著又是一連串的劃破天空的尖嘯聲,在空中炸開的砰然聲,漫天的煙花爛漫,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他也抬頭看著那絢爛的煙花,依然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有一雙眼睛在此刻特別的明亮。

忽然眼神一凝,於漫天的煙花中剎那間盯上了其中一束最不顯眼的,下一秒他便已消失在了屋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