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風滿樓。
家中竟已是水深火熱。
恩靜一踏入家門,就看到已經在二樓深居了好些天的婆婆和阮生竟齊齊來到了一樓大廳。兩人面色嚴肅地坐到沙發上,聽著淒淒哀哀的哭訴聲縈繞在廳裡——
那是硬要留下來的不速之客何秋霜,只聽她淒淒哀哀道:「我也不想在這關頭說這些的,可她帶著那姓顏的去搜我的房間,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伯母、阿東……」
恩靜與Marvy相視一眼,疑惑呼之欲出:這麼快?她們前腳剛離開酒店,何秋霜後腳就得到了消息?
裡頭何秋霜還在說:「其實我也不是想要討什麼公道,就是覺得她應該給我一個解釋……」
恩靜已經來到了她身旁,鎮定地,嚴肅地,口氣裡一絲絲理虧成分也沒有:「那麼請何小姐你也好好解釋解釋,」聲音倏然插入這滿室淒哀裡:「為什麼初雲的手機會在你的房間裡!」
暫態間,滿廳死寂。
一句話以原子大爆炸的形式在這人群中炸裂開來,所有人都怔住了。
直到秀玉站起身:「你說什麼?」聲音那麼驚,驚得竟有了難得的崩潰:「恩靜,你剛剛說了什麼?!」
恩靜將手機從包包裡拿了出來,放入秀玉顫抖的掌心:「媽咪,剛剛清潔部的員工在何小姐房裡搜出了這個。」
黑色的,長方形的,如同磚頭的諾基亞最新款,機身上還掛有初雲最喜愛的小鏈子,背面還貼有初雲的照片。
秀玉怔怔地看著它,好半晌,突然腿一軟,整個人跌回到沙發裡。
而恩靜已經轉向了何秋霜:「昨天早上我往這只手機上打了無數通電話,其中前兩次是被人按掉的。何小姐,那個人就是你吧?」
一時間,大廳靜寂如死。
是的,是了,所有人全想起來了!那一天早上,明明恩靜還往這只手機裡打了那麼多通電話——通了,全通了!可全被人按掉了!
可那時候,初雲不是已經遇害了嗎?
秋霜大半天后也反應過來了她的意思:「你說什麼?陳恩靜,你別信口開河啊!這怎麼可能!」她霍地站起身,和秀玉的一起一落間,看上去竟那麼滑稽。
恩靜沒有回應她,反倒是Marvy冷笑著,走到到秋霜面前:「怎麼可能?是啊何小姐,我也挺納悶呢:已經死去了的初雲的手機,怎麼可能會藏在你的枕頭裡?」轉頭再看向阮東廷,見他正一臉比方才更甚的嚴峻,Marvy說:「阮先生,聽明白我的意思了嗎?你妹妹的手機就藏在這女人的房間裡,而我和恩靜看了一下午的監控,發現從那晚到現在,阮初雲就從沒進過她房間!這麼蹊蹺的事,阮先生你說,是不是很有必要好好查一查呢?」
「胡說!」何秋霜尖叫了起來,慌亂地轉向阮東廷:「阿東你要相信我,我是不可能騙你的你要相信我!」
「是嗎?不可能騙他?」可旁邊卻有人笑了一下。
聲音輕輕,笑意諷刺——是,竟是素來溫和柔弱的恩靜!
阮東廷還坐在那,還沒有回應,她已經邁開步伐,一步一步地逼近秋霜,那一雙眼,竟淩厲得完全不像平日裡的陳恩靜:「那次在酒店,我帶了一羹養胃湯卻被你中途截下,拿到辦公室告訴他,說這是你熬了一個下午的成果;王老闆的六十歲壽宴上,你故意在我敬酒時踩下我禮服的裙角,卻對他說你很同情我;那一次我發燒到三十九度,他在醫院陪我打點滴時你說你尿毒症發作,硬生生將他催走,可『阮氏』所有員工都看到你那天下午還和初雲去銅鑼灣購物——還有呢?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說那三十萬的支票?說那條鑽石項鍊?」
「你……」
「可真正重點的,我還沒說到!」她已逼至她眼前,明明是嬌小細瘦的女子,在高挑的何秋霜面前,卻像是被灌入了無限強大的氣場。
全場鴉雀無聲,唯她站在何秋霜面前,面色森冷地,帶著從來也不曾在她臉上出現過的盛大的怒意:「大家不是都說廚房的監控器是初雲偷裝的嗎?你何秋霜不也告訴所有人說是初雲和報社聯手做的嗎?可你知道初雲離家前一晚告訴我什麼嗎?」
滿堂寂靜,所有人,所有人的眼都凝在這女子巨大的盛大的浩大的怒氣上,她說:「初雲告訴我,安裝監控器的人——姓何名秋霜,現在,何秋霜你還有什麼話說嗎?」
幾乎停滯的氣流,在這方空間裡艱難地移動著。
全場靜寂。
直到她面前爆出一聲尖叫:「你胡說!」
戰火被點,連綿直至最高潮!
「你胡說!怎麼可能是我裝的?那陣子我根本連踏也沒踏進過阮家!」
「所以你想說,是初雲冤枉了你?」
「初雲根本就不知情!」
「那如果連你爸也承認了呢?」
「你說什麼?」秋霜愣了一下,口氣忽然之間,就沉了下來:「你說誰?我……爸?」
那麼那麼地錯愕,就仿佛……她真的是無辜的。
周遭的旁觀者似乎還沒弄明白這劇情。隔岸觀火,不過是幾秒鐘時間,彼方劇情已經天翻地覆。恩靜冷著眼:「對,你爸!」
「怎麼回事?」終於終於,有旁觀者的聲音插入了這片低氣壓中。
是阮東廷。
回頭過,就見他緊凝起一對壞脾氣的眉,在聽到恩靜的話後:「你說,監控器是秋霜安上去的?」
「沒有!根本不是我……」
「閉嘴!」他卻連看也沒看她一眼,一雙暗邃黛黑的眼只死死定在恩靜臉上。然後,聽到女子冷靜而肯定的聲音:「是。初雲離開的那晚把我拉到她房裡,非常清楚地和我說,何成曾經拜託過她,要替何秋霜保密!」
森冷的氣流緩緩流淌在周遭,寒意侵蝕人心。一派死寂中,只有秋霜的聲音徒勞地持續著:「沒有、沒有、真的沒有……」
「住嘴!」可突然,身邊突然又爆出一聲吼,把所有人都嚇到了。
是秀玉!
此時的她正紅著眼,一雙緊緊抓著手機的手不知是因為怒還是因為驚,止也止不住地發抖:「我告訴你何秋霜,不管有沒有、不管監控是不是你裝的,現在要是讓我查出你和初雲的死有一點點關係……」
「不可能!」秋霜急得眼淚都出來,「伯母,我怎麼可能傷害初雲,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啊!那天不小心把王阿三的事說漏嘴、害初雲被趕出去我已經很自責了,怎麼可能再去傷害她?她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啊!」
可秀玉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動容,只冷著聲吩咐管家:「張嫂,送何小姐出去!」
「不!不,伯母!」秋霜一聽,慌了神:「我不走!伯母,我一定要留下來證明自己的清白!阿東——對,阿東!」說到這,她突然一個轉身,又奔到阮東廷面前:「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清白的,這次我真的是被冤枉的,阿東……」
可她所求助的男子卻是眉頭緊皺。
「阿東!」
「好。」聲音不高,卻遽然炸開了每個人臉上的震驚之色:「媽咪,讓她留下來吧。」低低沉沉,卻字字清晰。
「東仔!」
「阮先生……」連恩靜也難以置信地望向他。
可沒用。
話音落下,他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長腿一跨,旋身離開了阮家。
阮東廷去哪,沒有人知道。
只是這天在很晚時他才回來,身後跟著個連楷夫。
已是夜深人靜時,Cave到秀玉那兒去慰問了一番後,便和阮東廷窩進書房了。兩人也不知說什麼,說到淩晨快一點,阮東廷才回到房裡。
大概是怕吵醒她,他在一樓的浴室裡洗了澡才進來,哪知推門而入後,卻看見恩靜還躺在床上寫著些什麼。見他進來,她也沒出聲,只是一雙眼習慣性地往他頭髮上瞥去,見他的髮還半濕著,便下了床,到梳妝鏡旁取出吹風機。
從頭到尾如同往常,只不過那張潔淨的臉,他細看下去了,便察覺得出眉宇間添入了絲憂鬱。
嗡嗡風聲如常響起,男人的眼透過鏡子緊緊盯著女子素淨的面容。許久,才平靜地開口:「怪我嗎?」
她的動作頓了下:「沒有。」
「是嗎?」
恩靜無言了。
沒有嗎?明明,不是沒有的,否則自他開口讓何秋霜留下來後,她不會滿心難過。尤其今天晚上,當他撇下這個爛攤子獨自出去,而何秋霜那女子就憑著他一聲令下、死賴在阮家時,恩靜胸中的失望一陣陣騰起,卻無處訴說——發生了這樣大的事,她的丈夫卻還護著那嫌疑人,她該去和誰說?
阮生沒有握著她的另一隻手伸過來,抽過吹風機,扔到一旁:「恩靜,死的那個人是我妹妹。」
言下之意太明顯:死的人是他妹妹,所以他這當哥的,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絲可能——是這意思吧?沒錯吧?可是啊——
「可是啊,現在有嫌疑的不是別人,而是『你的』秋霜,不是麼?」
「你想說什麼?」
她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有一絲哀怨:「如果有嫌疑的那個人不是何秋霜呢?如果安裝監控的人不是何秋霜、如果最後一個與初雲見過面的不是何秋霜呢?現在,那個人應該已經被你押到警局了吧?」
哪容得了她還在這家裡逍遙法外?
可阮東廷卻說:「是不是她都一樣。」
「是嗎?」
「是,」他的口吻那麼肯定,「恩靜,你所說的『嫌疑』,證據並不充分。」
「連初雲臨死前的話也不充分嗎?」
「恩靜!」
「算了,再說下去也不會有意義了。」
明明初雲的手機就落在何秋霜房裡,明明手機顯示初雲的最後一通電話就是打給何秋霜的,明明何秋霜的謊撒了一次又一次……
可她是何秋霜啊,怎麼會一樣?
輕輕地,她將手從他掌心抽出來:「抱歉,還約了Marvy談事情。」
已是淩晨,其實Marvy哪還能陪她談事情?不過是藉口逃離而已。
不過是,這麼多年了,她始終也學不會在他面前發脾氣而已。
果然Marvy的房門早已經緊閉,原本恩靜還有些猶豫,要不要敲門探探她是否入睡了,誰知一走近,便聽到裡頭傳來壓抑的聲音——
「滾出去!」是Marvy。
「不。」玩世不恭的笑聲——竟是Cave!
恩靜瞪大眼,而很快,又聽到Marvy低吼的聲音:「這是我房間!」
「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我乾媽家的房間吧?」
「Shit!」
「嗯?」
「你怎麼這麼無恥?」
「無恥?為了你無齒算什麼?我還無眼無鼻無心呢……」
果然花花公子並非浪得虛名,恩靜幾乎想像得到好友怒氣衝天的樣子。可這回,她只是無聲地笑了笑,不打算進去「勸架」了,一個人轉身沿著深長走廊,下了樓。
滿室昏暗,只于一樓的牆角開了展昏黃的壁燈,恩靜一路摸黑到地下酒窖。
這是整個阮家大宅裡,除了書房外,阮東廷最寶貝的地方。裡頭的酒除了那些自異鄉空運過來的之外,大半為阮生親手所釀。數量那麼多,香氣那麼濃,以至於整個幽暗空間裡,似藏了無數欲說還休的舊情。
恩靜坐到了酒窖中央的圓桌旁。
也不知多久,門口突然傳來了一把熟悉的嗓音:「你忘了帶這個。」
不必回頭也知這是誰,這樣低沉的嗓音,在這樣孤寂的夜裡,除了阮生還能有誰呢?
儘管沒有回過頭去,可耳朵也敏銳地聽到了他愈來愈近的腳步聲,直到鼻息間被灌入熟悉的古龍水氣味,她方抬眼,看到他手中握著兩隻剔透的高腳杯。
是,來酒窖怎麼可以不帶酒杯呢?
「還不睡?」她問。
阮東廷沒有回答,只一雙魅黑瞳眸定定地看著她。在這萬賴俱寂的只亮了盞昏暗小燈的酒窖裡,那幽深瞳眸子如同一泓深潭,立意要引她墜入。
而她也的確墜入了,不過是一分鐘時間,大眼慢慢地抬起,泅遊至那一泓深潭中。
然後,聽到他說: 「我過來,是想和你一物換一物。」
「什麼?」
那兩隻杯子在他手中輕輕晃動,清脆的玻璃碰撞聲,在黑夜中愈發清晰。阮東廷說:「用我最新釀的酒,換你的信任。」
恩靜愣了愣。
「相信我,並沒有偏袒任何人。」他已經坐到了她旁邊。
一時間,她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酒窖裡正繞著濃郁的香,剔透酒杯就在她眼前。恩靜垂眼看著那兩隻杯子:「你來酒窖之前,想過被拒絕的可能嗎?」
「沒有。」
呵,這就是了!
就他這性子,嘴上說「想一物換一物」,其實哪裡是「想」?他根本就不會允許她拒絕。
「第三列全是最新釀的葡萄酒,酒杯在這裡,一旦你的手碰到它們,我就當剛剛的建議成交了。」
而她不過是遲了兩秒沒接,那酒杯已經被遞到了她眼前,遞到了離她的手那麼近的地方。
「你會允許我不碰它們嗎?」
「你說呢?」
恩靜苦笑——你看,還能有其他選擇麼?
接過酒杯,在那雙深長的黑眸下,她起身,緩緩移到了第三列酒桶前。
其實認真說來,這女子也是美的,不似秋霜的濃烈,不似Marvy的冷豔,她的美從容寧靜,如月光,只是從來從來,恩靜也不自知。
阮東廷就坐在圓桌旁,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的妻子,看著她走到第三列的第一個酒桶前。
可不知為何,就在這時,她的背部突然有一瞬間的僵硬,阮生方要開問詢問,卻見她又恢復回平常,只是身子微微往第二個酒桶移了移,看看左邊的,再看看右邊的:「是哪一桶啊?」
「一整排都是。」這笨蛋,剛不是說了麼?
「兩桶都一樣嗎?」她還在左看右看。
「一樣的。」
「哦。」她應了聲,又磨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盛了兩杯酒過來。
只是走近了,阮東廷才覺得恩靜面上似添入了絲異常。
「怎麼……」
「其實何小姐住進來,我也不是不介意的,」結果他剛開口就被她打斷了,印象中怎麼也不可能從恩靜口中出來的話,竟在這時,她的聲音逸出了她的口:「還記得嗎?在酒店過生日的那晚,她甩了我一巴掌,那處至今還隱隱作痛。」
阮東廷眼一鷙。
恩靜又接下去:「還記得我說過我最大的遺憾是什麼嗎?是結婚那天,你忙著思念你的秋霜,連交杯酒都沒有和我喝過。」
他瞳仁中微藍的光愈發深沉了,一雙眼緊得有些過分地,盯著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
半晌,他才開口:「現在補上,還來得及嗎?」
她微笑,舉起握著酒杯的那只手。
他亦將身子前傾,握酒杯的手勾過了她的,英俊的面孔挨近,再挨近。
然後,聽到她幾不可聞的聲音——
「那邊,有監控。」
第二次了。
就在他家裡,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前後相隔了幾個月,竟再一次地,發現了監控。
而且,同樣是X-G——那一種非比尋常的、攜帶錄音功能的、十米開外的人連毛孔都拍得清清楚楚的……在阮家出現過一次的監控器!
若不是事態嚴重,阮東廷簡直要花一整晚時間來感歎恩靜的聰慧——竟然在發現了監控器後不動聲色,竟然連「交杯酒都沒有和我喝過」這麼荒唐的話都說得出來——呵,怎麼會沒有喝過呢?新婚那晚,她說這是閩南結婚的舊習俗,堅持喝了一杯;去年她生日,兩人又在酒店裡喝過一次……
等等,慢著——生日那晚,兩人在不知名人士的監控下喝了交杯酒,難道說現在……
電光石火間,他也反應過來了,所以才有了那一句「現在補上,還來得及嗎」。
夫妻默契,原來如此。
原來,兩人竟有了這樣的默契。
「我很懷疑,這只監控和去年在廚房發現的那只有關係。」回到房間後,房門一關上,恩靜便這麼說。
「不用懷疑,絕對相關。」阮生的口氣很肯定。
恩靜卻突然不吭聲了。
「怎麼了?」阮生想起下午的鬧劇,又問:「現在你還堅信監控是秋霜安的嗎?」
哪知恩靜的想法卻與他南轅北轍:「其實我也正想問你:現在,你還堅信監控不是何小姐安的嗎?」
她剛入住,家裡就又多了個監控——重重疑點全指向這女子,事實已經這麼明顯地浮到水面上了,可這人卻執意要閉著眼,不肯看清。
「阮先生,初雲是你妹妹。」
「正因初雲是我妹妹,所以這件事更不能馬虎——兩隻監控前後相隔那麼久,恩靜,你覺得秋霜是那麼有耐心的人嗎?」
她輕笑了一下,無話可說了。
你覺得秋霜是那麼有耐性的人嗎——不過是兩隻監控的時間隔久了些,需要上升到「耐心」的層次嗎?說穿了,不過是因為那人的名字叫「何秋霜」吧?
她微諷地勾了下唇角——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
不再說話也不再看他一眼,她轉身,直接走進浴室裡。
「陳恩靜!」可誰知這動作卻觸怒了他。那浴室門才剛關,她才要脫衣洗澡,卻突然間,「砰」的被人推門而入。
恩靜嚇了一跳:「你做什麼?」脫到胸口的衣服又速速拉下來:「我要洗澡!」
「然後呢?」
「然後你出去啊!」
「出去做什麼?又不是沒看過。」
真是……這人怎麼這樣啊?
她拉下衣服重新穿好:「要用你用吧。」腳步一抬又要出去——是,反正家裡也不是就這一個地方能洗澡。可她剛與他擦肩,纖腕卻被這人一拉,然後整個人被拖到他跟前:「沒說清楚之前不准走!」
「說什麼?」
「說你見鬼的這是什麼態度?」
「我的態度?」
「我話還沒說完你就甩臉走人,陳恩靜,這就是你對待先生的態度嗎?」
恩靜張開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對,簡直不知該怎麼來反駁這個人!
她是什麼態度?她說了那麼多,他每個字都不聽,好了,她認輸了她逃避了她去洗澡了,他卻說她這是什麼態度?
「說啊,你這到底是什麼態度?意見不和就甩臉,陳恩靜,我對你太好了是嗎?」
她原本面上還無風無浪,可聽到這句話後,卻驀地,笑了:「你對我好嗎?」難得的微諷悄悄染上她眉角,「房裡一個,外面一個——阮先生,這就是你所謂的『好』嗎?」
Marvy甚至都搬出「齊人有一妻一妾」的老話了,他這算是「對她好」嗎?
阮東廷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突然冒出這句話。可不知為何,原本滿臉的怒火在這句話之後,竟莫名平息了。
「所以,這就是你堅決要認定秋霜有罪的原因?」
她失望地垂下眼:「如果你覺得是的話,就是吧。」
身子再度移向浴室外,這一回,他沒有再用力了,好輕易地,她便掙開了他的手。
纖影幽幽,移向房內。拿了一列換洗衣物打算另擇浴室時,恩靜又在門口頓了一下:「阮先生?」
他應了聲,自認定了她的彆扭是因為吃醋等俗到死的原因後,那張臉不知怎地,就沒那麼臭了。
可誰料她接下來的話卻是:「晚上你睡書房?還是我睡客房?」
「……」他愣在了那裡。
「WOW~誰一大早臉就這麼臭?活脫脫的欲求不滿啊!」
讓賤嘴連楷夫住到他家裡果真是愚蠢決定裡的VIP!
第二天一早,當阮東廷一臉烏青地從書房出來時,就遇上了正春風得意地從Marvy房間出來的連某人。那奚落的聲音簡直和連某的滿面春風一樣刺眼:「怎麼?有房不睡睡書房,昨晚被恩靜妹妹趕出來了?」
更窘的是那邊的房門也正好「哢」一聲,被打開了,那罪魁禍首走出來,看到兩人正站在走廊上,也沒說什麼,只是朝這邊點了下頭:「早……」
可還沒「早」完,阮東廷就臭著一張臉下樓了——完全視她為無物!
昨晚當那句大逆不道的話被她說出來之後,他到底是太震驚以至於懷疑自己聽錯,還是什麼見鬼的原因,總之那一刻,阮東廷就在浴室裡愣了好半晌,直到她走到門邊,聲音淡淡地飄過來:「那就我睡客房吧。」
他才真正地徹底地反應過來——睡客房?堂堂女主人跑去睡客房?
這女人竟敢以退為進,真是翅膀長硬了!
他冷著臉在她開門之前從床上抽出了自己的枕頭,冷著臉甩門而出,冷著臉走到書房裡那曾經睡了好幾年的折疊式沙發前。
從那一刻起,再也沒踏進過房間。
「嘖嘖!沒想到這萬年面癱也有面不癱的時候啊,恩靜妹妹,看樣子,接下來你可得小心咯!」Cave「好心」地提醒了句,不過長腿欲邁下樓時,又停了下,返回來問她:「話說,怎麼做到的?」
「……」
恩靜當然沒理他。
只是接下來的日子也果真如連楷夫所言,一點都不好過。同在一處上班,下了班又回同一個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可每一見,她總是覺得阮生渾身的冷冽鋒芒快要把她凍成霜,明明一開始生氣的是她,可那廝就是有本事化被動為主動,以至於沒兩天,上下傭人在處理初雲後事之餘,又開始竊竊私語:「這次又是怎麼了?先生怎麼突然又搬到書房睡了?該不會是因為『那一個』住進來,所以先生又要冷落太太了吧?」
他也懶理,由著一眾下人去猜。
初雲的喪期就在這一片冷寂中度過。出殯那一日,走得近的走不近的賓客來了一大堆,包括「阮氏」裡那一列平時受過初雲恩惠的員工。
可沒想到的是,那鬧事的一夥人也來了,就和李阿姨同一批,在初雲遺像前沉默地鞠躬。
彼時恩靜就站在阮東廷身旁,作為主人對賓客行禮。眼一抬,看到那幾個身影時,她沉下聲問阮東廷:「會不會是來鬧的?」
其實兩人已經好幾天沒講過話了,可阮東廷看上去還沒有消氣的跡象,只淡淡道:「諒他們也沒那個膽。」
她還想說什麼,卻見李阿姨領著那列人過來,過來對著他們倆鞠了一躬:「阮總、太太,請節哀。」
「二小姐是好人,會上天堂的。」
「二小姐對我們大恩又大德,我們所有人都會替她祈禱的。」
說最後那句話的人不是李阿姨——對,正是之前在酒店鬧事、後又奎寧中毒的王阿三!
恩靜眯起眼——「二小姐對我們大恩又大德,我們所有人都會替她祈禱的」?
這麼說來,那多出來的五百塊工資王阿三已經知道了?初雲交代清楚了?
她忽然想起那次奎寧中毒時,她曾吩咐初雲打電話到人事處去問王阿三的號碼,可電話還未撥出去,阿Sir們就到家裡來了,後來雜事亂事一大堆,初雲是什麼時候去辦這些事的?
員工們前腳一走開,她便和媽咪說了一聲,後腳跟著走出了殯儀館。
只是欲叫住李阿姨時,卻見一道高挑的身影突然從另一端竄出,飛快地將李阿姨拉離了人群:「怎麼樣,帶來了嗎?」
竟是何秋霜!
恩靜腳步一躍,下意識地隱入了一旁的大樹後。
「帶來了、帶來了!」只見李阿姨從口袋裡拿出一瓶小小的東西。
離得太遠,恩靜看不清那是什麼,卻看到何秋霜迅速將東西收進口袋裡:「對了,千萬不要和別人說哦!」
李阿姨看上去有點兒好奇:「何小姐,這是?」
「是什麼你別管,總之,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你今天拿藥給我。」
「哦……好的。」
兩撥人匆匆碰頭,又匆匆分手,餘恩靜若有所思地站在那裡。片刻後,才拿出手機:「Marvy,李阿姨剛剛不知拿了瓶什麼給何秋霜,就藏在她牛仔褲的口袋裡。我想,或許你可以去查一查。」
至於該怎麼查,這就是顏偵探專業範圍內的事了。
掛上電話後,恩靜還是決定去向李阿姨探個究竟。在殯儀館外,百米之內清淨無人時,她叫住了她。
「是太太啊?」回頭看到叫住自己的人,老婦人畢恭畢敬道,「太太,您有事嗎?」
「工資的事工人們知道了是嗎?」
「是的太太,二小姐都和我解釋過了,哎……」她原本就哭紅了的眼底又浮起淚意,「那麼好的姑娘,你說到底是誰那麼狠心想害她?那晚她去了我家,和我說那企圖將奎寧中毒一事栽贓給您的人,也想加害於她。您看,那麼好的姑娘,那麼好的姑娘啊……」李阿姨泣不成聲。
恩靜垂首,長長地歎氣。
只是一口氣還沒歎完,又驀地,哽在了喉中——「那晚她去了我家,和我說那企圖將奎寧中毒一事栽贓給您的人,也想加害於她」?
初雲和李阿姨說了栽贓的事?這麼說來,她是在發現了購物小票後才遇到李阿姨的?而發現購物小票的那一天,不正是她被阮生趕出家、繼而出事的時日?
天!
她腦袋一個激靈:「李阿姨,你還記得具體是哪天嗎?」
「怎麼了嗎?」李阿姨看她表情這樣嚴肅,便直覺是大事了,掐著手指努力地算著:「我想想啊,好像是七號吧……」
「七號?你確定嗎?」
李阿姨又掰著手指仔仔細細算了一遍:「對!七號!」
突然之間,恩靜渾身顫抖——七號,七號!
初雲墜崖的那天——
正是七號!
「七號?七號怎麼了麼太太?難道就是……」
「對,七號就是初雲出事的日子!李阿姨你再仔細想一想,初雲那晚是什麼時候離開你們家的?」
「大、大概九點多吧。」
「你確定?」
「不能百分之百確定,可是不會太晚,因為、因為二小姐說還要去找何小姐啊!」
「何秋霜?」
「是,何秋霜小姐。」
一定要馬上告知阮先生,立刻!馬上!
只是回到殯儀館時,卻不見了阮生的蹤影。
「阮先生人呢?」
Marvy的口吻聽上去挺沒好氣:「何千金『身體抱恙』,剛剛虛弱得暈倒了,我們阮總正要送她回去休息呢。」
身體抱恙?暈倒?可剛剛在外面不是還好好的?
恩靜沉吟片刻,看這邊事情也完成得差不多了,便走過去和媽咪說了什麼。隨後走向好友:「Marvy,我身體也有些不舒服。」
Marvy心領神會。
她的車就泊在後方的露天停車場裡。兩人剛走到車旁,就看到阮東廷的車正好開出了停車場,Marvy冷哼了聲,加快速度。
可再怎麼快,她的跑車開出停車場時,阮生的車已不見了蹤影。
回家時張嫂看上去挺驚訝:「太太回來啦?」可一雙眼卻又下意識地瞥向客房,面上似是尷尬。
「你們先生呢?」Marvy明知故問。
張嫂看上去更加為難。
她冷哼了聲:「在那女人房裡?」
「呃……何小姐身體不舒服……」
「哦?本小姐也挺不舒服呢,要不你也去把他叫出來陪陪我?」
「這……」
「Marvy。」還是恩靜開口,解救了為難的張嫂。
Marvy這才收斂了態度。
只是待老管家一走,她臉上的嬌縱便全退了,拉過恩靜嚴肅道:「你現在找個藉口,把家裡的傭人都集到一起說話,我去何秋霜房外盯著,一有機會就去拿她的藥。我現在很懷疑,那藥就是造成上回員工中毒的奎寧!」
「我也正有此意。」她擰眉思索了片刻,在Marvy走往何秋霜房間時,轉身走向了廚房:「張嫂,你把大家都召過來,我有點事要吩咐……」
可結果,那廂恩靜把閒雜人等都支開了,這廂Marvy來到秋霜房外時,卻一無所獲。趴在何秋霜門上聽了幾分鐘——房內幾乎無動靜,她在心裡低咒了聲「SHIT」,抬頭卻看到一張笑得邪魅的臉從樓下走來:「嗨,靚女!」
是連楷夫!
見鬼!她被那聲男高音「嗨」得飛快跳起,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捂住他的嘴。
可這無恥的花花公子,順勢摟過她的腰就算了,竟然還伸出舌頭,不要臉地舔過她掌心——
「喂!」Marvy驚得尖叫。
然後,緊閉的房門就在這一聲「喂」下,被打開了。
「渾蛋!」她真是想殺了這個不要臉的登徒子!
是的,門打開了,阮東廷走出來了,她被發現了!
見鬼!被輕薄就算了,現在竟然連計畫也失敗!
只見阮東廷冷著臉站在門口,看看她,再看看好友:「你們在這做什麼?」
「做什麼?」登徒子摟著她的手更加緊了緊,「這都看不出來?打情罵俏唄。」
阮生淡淡瞥他一眼:「秋霜在休息,」再瞥過Marvy的一張冷臉,然後添了句:「把你的人帶走。」
「Shit……」一句罵語沒喊完,已被連某人捂著嘴拖走。
大半鐘頭後,阮東廷才從秋霜房間裡出來。一下樓,便見那對歡喜冤家和恩靜坐在大廳裡,不知正在談什麼。
只是他剛走近,三人的對話便中止。Marvy抬起頭睨著他,那目光裡頗有挑釁的意味。
然後,看著他坐到沙發上,這大小姐開口:「連楷夫,想追本小姐的話,有件事你可給我聽清楚了:我這人有個習慣,最討厭腳踏兩條船的花花公子!」
雖然口口聲聲喊著「連楷夫」,可說話時,Marvy的眼卻片刻也不浪費地盯在的阮東廷身上。
連某人倒是對答如流:「顏又舞,我這人也有個習慣,說話辦事向來喜歡來直接的。」他微微笑,一雙桃花眼好看得簡直能電人,只是嘴裡吐出的話——「你呢,明明想罵的是Baron,指著我幹嗎?」
「噗!」Marvy一口咖啡差點沒噴到他臉上,「連楷夫!」
指桑駡槐原是門多麼微妙的藝術,結果這混蛋竟直接把那棵槐樹給揪出來!這不,弄得大家多尷尬!
可連楷夫還在說:「瞪我做什麼?你這樣損我的名譽,該生氣的人是我才對吧?明明那『腳踏兩條船的花花公子』是Baron……」
「連楷夫,再胡說八道就滾出我家。」阮東廷冷冽的聲音響起。
當然,連某人怎可能買帳:「我知道我是在胡說八道,可問題是,我們『阮太太』不知道啊,」一面說著,一面笑意盎然地扭頭向恩靜:「恩靜妹妹,別怪我這當『哥哥』的沒提醒你,你們家『阮先生』呢,看著是挺混帳的,可那心裡啊……」
「Cave!」
「呃……」恩靜突兀的聲音和阮東廷的同時響起。
她站起身,一時間,奇怪的人反倒變成了恩靜——身旁這三人突然齊刷刷地將目光定到了她身上,包括阮東廷。
「我是想說……」她被這幾道目光射得有些尷尬:「呃,麵包應該烤好了,我去給你們拿。」
說著,轉身就要往廚房裡走。
可誰知樓梯口又添入了另一道聲音:「加我一份如何?」高傲的,饜足的,像是飽睡了一頓之後的女子的聲音。
無疑,正是何秋霜。
只見她優雅地拾級而下,穿的還是之前的那條牛仔褲。
恩靜與Marvy不動聲色地對視一眼——「有點子了?」「當然,本小姐是誰?」——交流只在眼神間,無聲仿有聲。
果然秋霜一入坐,Marvy便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開始實施起她的「點子」:「初雲的事總算是告一段落了,還記得她生前總愛同人說,她哥哥釀酒的功夫一流,阮總,要不趁著剛火化、初雲的魂魄還沒有散去,我們一起到酒窖裡,以烈酒送她最後一程?」
無厘頭的點子讓恩靜也摸不著她的用意。
可對眾人來說,這點子卻是極好的。港、閩兩地皆有類似的說法,在亡靈魂魄未散之時,以其生前最愛的事物送她,讓其安心「上路」。所以阮生想也沒多想:「好。」
眾人起身時,Marvy已不動聲色地來到了恩靜身旁:「聽說何秋霜酒量奇差?」她唇角蕩起一抹勝券在握的笑:「正好,本小姐酒量奇好。」
好得把何秋霜灌倒,不過是分分鐘的事。
恩靜明白了她的意思——灌倒之後再去查那瓶藥,不是容易多了麼?
一眾人紛紛移至酒窖,只有恩靜轉身,往另一個方向去了甜品間。
阮家的廚房和甜品間是分開的,都在一樓。恩靜進來時,麵包還沒有烤好,她在烤爐旁靜候了片刻。
只是十分鐘後,帶著一陣剛出爐的麵包香來到酒窖時,她的表情似乎更添了絲凝重。
眾人都已添滿了酒,恩靜一走進,便聽到秋霜驚喜的聲音:「是Merlot!阿東你竟然把Merlot也釀出來了,這不是我們在英國時常喝的那一款酒嗎?」
她這話剛落,便有Cave在一旁涼涼道:「是啊,『我們』在英國時常喝的那一個款酒。」就她何千金這酒量,能喝幾次啊?還「我們」「我們」!
秋霜被他說得有點兒尷尬。
於是自然,阮生淡淡地瞥Cave一記。
害得Cave連歎氣:「哎,這日子簡直沒法過咯!天天看著『某些人』在裝逼,苦的是,我又裝不過她們。」一邊感歎,一邊俊臉又轉向他家的女神:「既然裝不過,我們不如閉嘴喝酒?」
「明智。」Marvy看到恩靜下來,也答得挺爽快,「來來,阮總,我們都舉杯,致初雲吧。」
「致初雲——」眾人舉杯,五隻手五張臉,竟是各懷各的心思。
一杯酒入肚,秋霜臉上已染了層紅暈。
阮東廷知道她酒量素來不佳,秋霜一擱下杯子,他便說:「別再喝了,你這身體狀況不適合喝太多。」
「就是啊,何小姐,要不你先回去睡覺吧?」Marvy 刻意加重了後面這句話:「這酒窖裡都是能喝酒的人,你一杯來我一杯去,我怕你等等會很無聊呢。」
本來阮東廷那一聲勸後,秋霜的確是不想再喝的,可Marvy這話一落下,好勝心那麼強的她哪能乖乖停手?
嚼了抹刻意作出的優雅微笑,秋霜慢條斯理地替恩靜倒了杯酒,再替自己倒一杯。完全懶理Marvy的口舌,何千金她打算以行動來回擊,你看——
「恩靜妹妹,」只見她笑容真誠,舉杯看向對面的恩靜:「你我之間也算是頗有些緣分了,那年在廈門聽你唱南音,只覺得這小姑娘長得清清秀秀的,但唱得還真是不錯呀,誰知今日你竟成了『阮氏』的董事長夫人。我替你牽了這條線,你說,咱們倆該不該乾一杯呢?」
這話聽著挺客氣,可字裡行間的鄙夷和挑釁,誰會聽不出來?
阮東廷凝眉,不悅地瞪向她:「秋霜,再胡說八道就回房!」
可那被鄙夷挑釁的主兒卻只是淡笑,溫溫柔柔地舉起酒杯:「何小姐客氣。」大眼探向秋霜越來越紅的臉——是,剛剛那杯酒的勁已經上來了。
她微微一笑,抑頭,一整杯Merlot全灌進肚裡:「何小姐,我乾杯,你隨意。」
只是她這麼猛的喝法下來,秋霜哪還能隨意?
再一杯酒入肚,秋霜已經面色不佳。很努力地想讓漂亮的眉頭不皺起,可好像不太成功。
只是對面的恩靜看她酒杯方歇,又拿起了酒皿,往她杯裡注了七分滿的酒,同時,也給自己注了十分:「何小姐,這杯我敬你。」
Marvy幾乎要讚歎這女人的壞心眼了——可怕!可怕!你七分滿,我十分;我乾杯了,你還敢不乾麼?
是,也許換了其他人可以,但氣盛如同何秋霜——呵,不可能的!
那頭恩靜還在說:「這幾天因為初雲的事,大家心力交瘁,有招待不周的還請何小姐見諒。」漂亮地回敬了秋霜方才的口出狂言後,端起十分滿的酒,乾脆俐落地灌入肚,餘下秋霜和她眼前的Merlot,還紋絲未動。
擱下酒杯,恩靜見秋霜還不動,便揚起體貼的笑容:「何小姐如果嫌我倒多了,意思意思就好,不必勉強……」
而話音未完,就見秋霜已經拿起杯子,一口氣喝光。
是,一口氣。
杯子再落到桌上時,她的眼神已迷離。
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奏效了。
只是戲演到這份上,阮東廷哪還能看不出古怪?剛剛恩靜主動要敬秋霜酒時,他就覺得事有蹊蹺了,於是乾脆什麼也不說,就坐在那,直到這會兒,看到秋霜已經搖搖欲墜了,他才淡淡地開口:「顏小姐,有勞你送秋霜回房。」
果然天助她也!Marvy的回答愉快又響亮:「沒問題!」一雙眼悄悄地朝恩靜眨了眨——很好,等等我就把她送到房間裡,然後……呵呵!
Marvy一走,連楷夫自然也跟著她離開了。酒窖裡只剩他們夫妻二人時,阮東廷看著自家的太太,突然間覺得長久以來都以「柔弱溫馴」來定義這女子,似乎是錯了。
「有什麼要向我交代的嗎?」他問。
哪知她竟想也不想:「有!」那一臉凝重,想也知不是風花雪月的小事。恩靜說:「我們也回房吧。」
阮東廷沒有再多問,直到回了房落了鎖,才開口:「怎麼了?」
「剛剛,」恩靜一臉大事將至的凝重,「我在甜品間裡又發現了一個監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