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羅海眼眸清澈,一瞬不瞬地望著,那黑夜般的眸底,彷彿倒映著對她的控訴。
朱瑟呆了好半晌,才道:「我什麼都沒做。」說罷,腦海又不自主地浮現起他不著寸縷的模樣,臉刷地通紅。不知是羞澀是心虛。
星羅海狐疑道:「可是我明明記得當時……」
朱瑟急急打斷道:「你當時被妖所擒,陷入昏迷,所以才不及著衣。後來那人見我……呃,法力高強,自知不敵,所以放下你離開,我就將衣服丟於你身上。」她故意將『丟』字延長音。
星羅海聽她說的前言不搭後語,心中疑竇更深,「仙子先說我被妖所擒,後來又說那人離開。他究竟是妖還是人?」
朱瑟目光一閃,含糊道:「我只是與他打了一個照面,怎曉得他是人是妖?」
「仙子適才又說將衣服丟於我身上……」他低著頭,耳根隱隱發紅,「仙子怎知我需要衣服遮體?莫非仙子瞧見了?」
「沒,我什麼都沒瞧見。」朱瑟發現自己語氣太急,彷彿欲蓋彌彰,急忙喘了口氣,故作淡然道,「你當時蜷縮著身體,我見你光著背,」她特地將『背』字咬得極重,「怕你著涼,所以才丟了幾件衣服幫你禦寒。」
「可是我醒時,分明是仰面躺著。」他的聲音細如蚊鳴。
朱瑟暗惱他喋喋不休,卻又不得不將此事一一說清,不然他真誤會她做了什麼,那才叫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人睡著時換幾個姿勢也很平常。你沒見天色已暗了麼?」
星羅海抬頭看了眼天色。夕陽西下,果然一日將盡。「所以,仙子其實只是……」
「只是瞧了一眼你的背。」她沒好氣地站起身,心中卻暗暗鬆氣,「還不快走。今日只好回鎮上的客棧再住一晚。」
星羅海默默地跟在她後頭,將進鎮的時候,他突然冒出一句,「若是如此,那仙子還對我負責麼?」
朱瑟頓時一口氣吊在胸口,不上不下。
依然是上回的客棧,朱瑟照例要了兩間房,剛想歇下,就見兩個道士匆匆闖進來,舉著一張畫像,逢人就問:「可曾見過畫中少年?」
被問之人先是搖頭,隨後目光極為詭異地瞧了過來。
朱瑟蹙眉。
星羅海在旁不可置信地望著他們,叫道:「張師兄,樂師兄。」
兩個道士見到他,頓時舒出口氣,跑過來,一把抱住他道:「天尊保佑,你竟沒事!」
星羅海眼眶一熱,「累的眾位師兄弟擔心了。」
張師兄嘆氣道:「我等倒也罷了,只是師祖他老人家一直對你念叨得緊,你與師姑一走就是兩年,也不曾傳來音訊,他老人家這兩年每年都要囑咐下山的弟子四處打聽你們的下落。」
星羅海垂著頭,似是無限懊悔。
樂師兄轉頭見朱瑟毫無避忌地站在一旁,不由好奇道:「這位施主是……」
星羅海道:「她是……」
「道友。」朱瑟搶得快。
星羅海見她含糊帶過,便沒有再解釋。
樂師兄道:「此處說話不便,不如我們找個僻靜之處再說。」
星羅海轉頭看朱瑟,朱瑟微微頷首,他才道:「仙……先去房中吧。」
樂師兄和張師兄自無異議。
他們三人進房,朱瑟不便在場,便逕自回屋,施了個法術將隔壁屋的聲音傳過來,悠悠然地邊喝茶邊傾聽。
只聽那張師兄屁股還沒坐下,就急急忙忙道:「茅山出事了。」
朱瑟執杯的手都微微頓了一下。
星羅海更是驚愕異常,一雙眼睛瞪得滾圓。
樂師兄暗自朝張師兄做了個手勢,慢條斯理道:「掌門師祖聽說妖界正在追蹤你們母子,心裡又氣又急,幾日都吃不下睡不好,所以一聽武夷道友說你曾經在這裡出現過,立刻讓我們趕來。幸好我們就在附近,不然只怕又要錯過。」
星羅海想,若非一場意外,果真是要錯過的。「張師兄說茅山出事,究竟出的什麼事?」
樂師兄頓時支支吾吾起來,張師兄性格直率,當下接話道:「羅師弟,本來掌門師祖曾在信中千叮萬囑,讓我們切切不可將此事告知於你。但是我們想,此事既然因你而起,或許你有什麼對策能幫上忙。」
星羅海何等聰明,道:「莫非是妖界又來滋事?」
樂師兄嘆氣道:「正是那白水老怪。她向掌門師祖下了拜帖,說是半月之後要親登茅山,與他切磋道法。她一個妖界妖將,懂得什麼道法,不過是借名頭來挑釁罷了。」
星羅海道:「除了切磋道法,她可還提出什麼賭注?」
樂師兄道:「她說若是她贏了,便說明茅山道術不如她,為了不使道學奇葩毀於茅山,她可隨意從茅山中挑選一名資質過人的弟子繼承她的衣缽。」
張師兄冷哼道:「什麼繼承衣缽,她分明是衝著師弟來的。」
樂師兄道:「此事我們只是告知於你,你若有法可想,我們便一起努力。若是無法,也無妨。反正即便是輸了,你不在茅山,她也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星羅海搖頭道:「哪裡如此簡單。我既是茅山弟子,自然要聽從掌門法旨。到時候,即便我不在茅山,名義上,我也只能歸於她的門下。」
樂師兄道:「那不如讓掌門師祖將你逐出茅山,這樣白水老怪也就無法了。」
星羅海臉色一整道:「我娘一生有三樣幸事,其一便是拜於茅山門下。我若是被逐出茅山,無論是何因由,都無法向九泉之下的母親交代!」
張師兄見他一臉堅決,眼神中竟有魚死網破之意,不禁暗自懊惱,不該逞一時嘴快,將此事和盤托出。只是錯已鑄成,懊惱也無補於事,只好勸慰道:「掌門師祖修道多年,茅山道術又深不可測,未必會輸給這些歪門邪道。」
樂師兄也頷首道:「不錯。我們也不必諸事悲觀。」
星羅海道:「謹聽師兄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