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後院起火(二)

  兩人又問了些星羅海這兩年的見聞。聽到羅仙姑已然仙去,都是悲痛失聲。又聽他幾次三番落到妖將手中,都是驚呼不止。說了許多,不免扯到朱瑟身上。星羅海想起她之前的敷衍,知道她必然不願曝露仙家身份,只好含糊其辭道:「她說她是海外修行者,奉師命前來南瞻部洲歷練。」

  樂師兄到底謹慎,又問道:「聽掌門師祖在信中提及,武夷道友說她手中有把極厲害的劍,連黃煙老怪都不是對手,莫非是神器?」

  這年頭,莫說神器,連仙器都是極為罕見的。各門各派但凡有個寶器,已足夠揚眉吐氣了。武夷派之所以能在道術界佔一席之地,不得不說與那寶鏡之威密不可分。

  星羅海想到武夷派眾人與他們分開不過兩日不到,竟然將消息傳了兩個回合,可見他們對茅山的重視。不過朱瑟手中有神器之事,還是莫要傳揚開的好。他想了想道:「這我卻不知。只是那黃煙老怪先前已經受傷,當日雖然來勢洶洶,但多是虛張聲勢,實力恐怕不如平日的十分之一。那劍能擊退他,還是佔了幾分便宜的。」

  樂師兄喟嘆道:「可惜可惜。」

  張師兄不解道:「可惜什麼?」

  樂師兄道:「若是神器,掌門師祖借之,豈非如虎添翼。」

  星羅海雖然沒聽到隔壁屋的動靜,但想來朱瑟也不是奉行非禮勿聽之人,因此怕他們言多必失,得罪了她,便道:「師兄趕路辛苦,不如用膳後,早早安歇。我們明日一早啟程回茅山。」

  張師兄吃了一驚,「這,這,這怎麼使得?」

  星羅海道:「師兄不必再勸,我心意已定。」

  樂師兄卻像早料到此節,拉過張師兄道:「天色已晚,我們先用膳再說。」

  朱瑟聽他們開啟房門,立刻撤了法術。只是幾步路的工夫,便聽叩門聲響起。她略整了整衣衫,便開門與他們一道下樓。

  飯桌上,兩個道士絕口不提茅山之危,只說掌門師祖記掛星羅海,希望他能回去看一看。

  星羅海忐忑地望著一臉高深莫測的朱瑟,吃不準她此刻心頭是何想法。

  直到碗中米盡,朱瑟才不疾不徐地開口道:「聽說茅山風景絕佳……」

  星羅海眼睛一亮,忙道:「何止風景絕佳,簡直人間仙境。」他見她神情似笑非笑,頓時想起眼前這位日日居於仙境,自己此番誇耀,未免有孔夫子面前賣文章之嫌,不禁面上訕訕。

  張師兄卻不知其中緣故,接著對茅山歌頌了一番,直把它比作地上的瓊山瑤池。

  朱瑟等他將口水噴得每盤皆有之後,才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只有親眼目睹,才算不虛此行。」

  張師兄連聲附和,連樂師兄臉上也是喜不自勝。

  星羅海剛要笑出聲,就見朱瑟柳眉一挑,那笑聲就被硬生生地嚥了回去。

  晚膳後,各人回房休息。

  星羅海等張師兄和樂師兄睡下後,悄悄起身出門。

  今日朱瑟的態度模棱兩可,讓他心裡有些不安。思忖半晌,終是決定和她說個清楚。但他叩了半天門,卻無人應聲。不知是他叩門聲太小,還是房中無人。他不敢久等,怕驚動師兄,只好回轉。

  朱瑟此刻正在那鎮外的樹林。

  越到晚上,日間的遭遇便越入心扉,尤其是那黑衣男子的音容……

  樹林中隱然有妖氣乍現。

  她眸光一凝,冷聲道:「誰?」

  風過林隙,群葉沙沙。

  朱瑟靜立在溪邊,聽著樹葉嘩然下,溪水輕推,微波蕩漾。除此之外,再無聲息。

  她等了又等,終於忍不住,屏息低聲問道:「師兄?」

  清晨霧氣未散,街道一片灰白。

  樂師兄買了輛馬車。儘管他們幾人都能勉強用法器飛行,但不能持久,走走停停,倒不如馬車行駛得快。

  朱瑟自無異議。

  星羅海想起昨夜朱瑟房中無人,幾次對她欲言又止,只是礙於兩位師兄在旁,不便開口。如此行了兩日,星羅海始終找不到與她單獨一談的機會,不免有些頹喪。

  至第三日傍晚,天空突地下起綿綿小雨,山路漸漸泥濘。幸好山腰有座廢棄的山神廟,眾人將馬車留在山下,自己入廟避雨。

  張師兄在廟裡來回走了兩圈,不放心道:「畜生不曉人性,萬一讓路人遷走,如何是好?我看,還是讓我去馬車上過夜。反正那裡也能遮雨。」

  樂師兄自然不好讓他一個人去馬車過夜,便道:「還是師弟考慮周詳,既然如此,我和你一道去。有人作伴,也不至寂寞。」

  張師兄道:「只是馬車狹小……」

  「你我打坐一晚便是。」

  張師兄只好應了。

  星羅海聽他們如此說,立刻附和說也要一同坐馬車。

  樂師兄和張師兄自然不同意,兩人左右規勸,總算把他勸下。似乎怕他改變主意,兩個道士走得甚疾。

  「你倒是會做人。」朱瑟雙腿盤坐,托腮看著他。

  星羅海回轉身,從自己的包袱裡取出乾糧,生火烤了烤,遞給她。自從兩位師兄加入他們的隊列,朱瑟便將他的衣服從乾坤如意袋中取出給他,以免引人誤會。

  朱瑟接過乾糧,咬了一口,皺了皺眉,嚥下去道:「你是否有話要說?」

  「仙子果然洞若觀火,目光如炬。」

  「並非我洞若觀火,而是你臉上有火。」

  星羅海摸著臉,「果真如此明顯?」

  朱瑟道:「若是茅山之事,你不必說了。」

  星羅海道:「不是,是……」

  「若是借劍之事,也不必說了。」

  「呃,其實……」

  朱瑟道:「我只是去茅山遊玩,其餘之事,一概不理。」

  星羅海聽她說得冷酷,頓時一顆心涼了半截,悶聲烤乾糧,不再插話。

  朱瑟暗責自己口氣太沖,放柔聲音道:「除此之外,我倒可以幫忙。」

  星羅海猶豫了下,將手中乾糧遞過去,「吃麼?」

  朱瑟看著那隻烤得像黑炭的烙餅,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