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情愫暗生(一)

  朱瑟感到一股涼氣直衝頭頂,隨之又化作鬱悶,沉積於胸。他果然洞悉一切,適才插科打諢只是在消遣於她。

  她轉過身,定定地望著他道:「你究竟意欲何為?」

  碧羽斜靠著樹幹,歪頭笑道:「你若是再這樣看我,我可要誤會你對我有意了。」

  朱瑟頓時羞得雙頰一紅,「你身為妖界大將,怎的如此輕浮?」

  「輕浮?」碧羽邪笑道,「其實我還可以再輕浮一點。」

  朱瑟怕他生出什麼事來,忙道:「你剛才說知道星羅海的下落……」

  「你很關心他麼?」碧羽支著下巴道,「身為妖王之子,他的小模樣兒長得還不錯,可惜實力不濟,腦子更不濟。寧可在凡間庸庸碌碌,也不願回妖界富貴榮華。你若是跟著他,只怕還有很多苦頭等著你吃。」

  「這又與你何干?」

  碧羽嘴角一彎道:「這樣說來,你果真是對他動心了?」

  朱瑟臉上的紅潮剛剛退去便又折返回來,「即便是妖界大將,也不能信口開河,無中生有。」

  「哦?信口開河,無中生有麼?」碧羽嘆氣道,「我原本還在想,若是你承認對他動心,我便告訴你他的下落,讓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不過既然你和他毫無瓜葛,那我也只好將他送還妖王,父子團聚了。」他說著,便轉身要走。

  朱瑟急道:「我怎知你說的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你一試便知。」碧羽緩緩張開雙手,風擦過廣袖,如翩翩蝴蝶。「你們修仙的不是天天將捨身成仁掛在嘴上麼?如今我只是要你一句話而已,有這般為難麼?」

  「你……」朱瑟氣得發抖。碧羽卻是一副說不說隨你,依不依隨我的架勢。

  朱瑟深吸口氣,將腦中諸般雜念一一剔除,平心靜氣道:「我的確關心星羅海。」

  「關心?」碧羽笑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來糊弄麼?」

  朱瑟不理他,逕自道:「雖然我與他相識尚淺,但交淺言深……動、動心也屬正常。」她說罷,瞪著他道,「如何?碧羽大將可願說話算話?」

  「其實原本你喜歡誰,都與我無關。不過,星羅海乃是妖王之子,極可能成為未來妖界之主。和他有瓜葛的女人極可能成為未來妖界之後。因此,我不得不謹慎為之。」他頓了頓,「若是將來有一日,星羅海重回妖界,你當如何自處?」

  「星羅海心不在妖界,你們何必強人所難?」

  「他從未去過妖界,又怎知妖界不好?」碧羽負手道,「世人愚昧,皆如井底之蛙。其實井外的風景何曾見過?不曾見過便以為處處荊棘,處處暗潮。可笑,可笑!」

  朱瑟道:「不必去那妖界,但看白水黃煙金槍王的行事,便可見一斑。」

  「我也是妖,你怎不從我身上可見一斑?」

  朱瑟咬牙道:「你與他們有何不同?」

  「我願將星羅海交給你,只此一條,是否大大的不同?」

  朱瑟愣住,「你真願將星羅海送還?」

  「送還?」碧羽玩味著這兩個字,「呵呵,既然你認為他是你的,我便送還又何妨?」

  「可是妖王不是正四處尋找他的下落嗎?為何你不送給妖王邀功?」

  碧羽嘆道:「人啊。求之不得時,心心唸唸。送上門時,又將信將疑。這可讓別人如何是好?」

  朱瑟暗道:且不管他有何陰謀,先把人找回來是正經。日久見人心,他若有什麼陰謀詭計,怕也是摀不住的。「那你還不把他交出來?」

  「他就在這裡山上的洞裡,外面一左一右兩株松樹,極易尋找。」碧羽見她仍矗在原地不動,不由笑道,「莫非你怕我騙你?」

  朱瑟不否認。

  「我若要騙你,何苦將乾坤如意袋還你,我若要騙你……理由是什麼?」

  朱瑟想來想去,覺得他的確沒什麼騙自己的必要,口氣頓時軟下來道:「既然星羅海在你手中,那金槍王何處去了?」

  「金槍王潛伏在茅山附近,就是為了趁白水和茅山火拚得兩敗俱傷之際,漁翁得利。他既然對星羅海有不軌之圖,我又豈能容他逍遙在世上?」

  言下之意竟然是將他給除掉了。

  朱瑟想起南宮夜,心中嘆息。師兄素來重情重義,雖然金槍王不是什麼好妖,但是他定然還是會傷心的。

  「星羅海似乎受了傷。你確定要繼續與我聊下去麼?」碧羽笑容邪魅。「還是說,你已經捨不得我了?」

  朱瑟冷哼道:「我只是怕你背後出手襲擊我罷了?」

  「我?有必要麼?」

  「金槍王也沒必要,不一樣做了?你們這些妖魔行事只貪圖一時高興,又幾曾在乎過必要不必要?」

  「呵呵。如此說來,你倒對我們這些妖魔頗為瞭解。也罷,我便全了你的疑心吧。」他說著,瞥著她的身後露出別有深意的微笑,一甩翠袖,竟化作一隻小翠鳥往青天撲翅飛去。

  朱瑟舒出口長長的氣,朝山頭飛去。

  兩人離去後約莫半柱香,一個黑衣青年和一隻大黑熊十幾丈的粗木後走出。

  大黑熊雙目滴溜溜地打量四周,見毫無動靜,才放下捂著嘴巴的手,拍胸道:「幸好未曾發現。」

  黑衣青年沉聲道:「怕是見若未見。」

  黑熊不解,用爪子在樹幹上拍了數下後,急道:「師兄,師父死了,那碧羽又好生厲害。就算有十幾個我們加起來也不是對手。既報不得仇,卻又何去何從?」它偷偷瞧著青年臉色,小心翼翼道:「還是乾脆跟著你那位小娘子走?」

  黑衣青年身體微震,一抹神采從眼中閃過,又迅速消失不見,「我與她早已陌路,即便偶爾交集,也只是彼此過客。」

  「那好歹道個別吧。畢竟你還救她一命。若不是師父死得早,沒法找你算賬,你的那身蛇皮遲早被扒下來。」

  黑衣青年淡然一笑,「或許,這就是不幸中的大幸罷了。」

  「不過師父再不好,也是頂保護傘。他死了之後,那些大妖小妖恐怕要找上門。我們以前高高在上的好日子怕是沒有了。」

  黑衣青年突然道:「修仙如何?」

  「啊?」

  「既然妖界爾虞我詐,倒不如修仙,獨自清淨?」黑衣青年微微一笑,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留下黑熊在原地小聲嘀咕道:「還說彼此過客,明明是拚命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