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侄倆在會議室密談數小時,所為何事,大夥也能猜出個七八分,至於具體內容,外人卻一概不知,蘇沫卻發現,等那侄兒從裡面出來,開門關門的瞬間,王亞男的神色似乎暗淡無光。
這事以後,集團層面再無任何動靜,公司運作一切照常,升斗小民們左右不了大方向,回過神來,或忙於找下家,或只惦記眼前一畝三分地,賺錢吃飯,等米下鍋,無可厚非。
王居安在公司裡露面的次數變多,逐漸恢復到王翦走前的狀態,大家也慢慢習慣,無非換做另一種略帶悲憫的眼神偷偷打量他,蘇沫心裡起了提防,怕人瞧出破綻,好在兩人之間已形成默契,彼此錯開碰面的機會,分頭回家。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眾人眼神裡的憐憫也淡而無味了,面對這樣一位叫人捉摸不透的年輕領導,他們的防備和懼意重新取而代之。
至少人前,這人冷硬強勢,風光無限,無需同情。
蘇沫卻見過他偶爾的萎靡,忙碌的時候他晚歸,一旦沉靜下來又菸酒不離手。
他拿了她的備用鑰匙,卻沒言語,夜裡回來晚了,也從不打招呼,她時常倒掉整盤的菜餚,因為他厭惡在第二天看見頭一晚的剩菜。
隔幾日,付麗莉又詢問那天來找她的男人是誰,蘇沫不多解釋,只說絕對沒有那層關係,付麗莉聽了,立馬催她去相親。
蘇沫再次和一位陌生男士共進晚餐。
這人和她年紀相仿,外形不錯,離異無孩,外企中層,有車有房,事業處在上升期。
蘇沫想起初到南瞻的時候,舅媽也曾給她介紹過相親對象,那人的模樣她還記得,如今不由感慨,她不必再用年輕和美貌,換取對方在財富上的照拂,以及一具瀕臨衰老氣息*的軀殼。
既不想低就,也不敢高攀,付麗莉給她推薦這樣一位條件匹配的准男友,使她覺得自己受到尊重。
蘇沫暗嘲自己一如既往的清高。
兩人才打照面,那男人眼前一亮。
僅憑女性的直覺,她也知道,自己無需費心,也能享受到對方的慇勤。
他友好善談,卻不夠精彩。
是的,不夠精彩。蘇沫微笑傾聽,低頭喝茶,這句評價毫無預兆地蹦進腦海。
轉念又想,事先也沒打個電話回去提醒,不知他吃過晚飯沒有,這會子是不是又在陽台上沒節制地抽菸。
對方很體貼,問:「蘇小姐是不是上班勞累了?」
她回神:「有一點。」
對方笑:「我的個人情況,你一句也沒問,和其他的女孩不一樣。」
蘇沫直言:「付姐已經和我說過一些,而且第一次見面就問人*,好像不太禮貌。我們不如聊聊自己的興趣愛好。」
他點頭:「女士優先。」
蘇沫說:「我很喜歡現在的工作。」
男人笑。
「我喜歡烹飪,或者裝飾房間,簡單一點的攀岩,慢跑,還有看書。」
對方說:「我也喜歡慢跑。我還喜歡高爾夫,這種運動既健康又休閒。」
蘇沫心說:「高爾夫?也許他喜歡,或許更喜歡抽菸喝酒發脾氣?」
男人又問:「如果你有興趣,也許我們可以約個時間一起去。」
蘇沫卻想:「興趣?我現在的興趣不在這裡,我這是怎麼了?」
一晚上終於過去,她沒讓人送,自己開車回家,進了小區,抬頭一瞧,陽台上果然有一小撮煙火明滅。樓層不高,他像是才抽完一支,歪頭,伸手護住火苗,又點一根。
他吐出煙霧,垂眼,也瞧見她,隨即又漫無目的地望向遠處。
蘇沫進了屋,路過陽台時問了句:「吃了飯沒?」
他嘴裡叼著煙,「嗯」了一聲,又像是低哼。
「吃的什麼?」
「面條。」
蘇沫猶豫,仍是勸:「少抽些煙吧。」
他不理睬,過一會轉身進來:「你們那一片今天好像不加班。」
蘇沫說:「我今天有事,所以回來晚了點。」
「什麼事?」
「也沒什麼事。」
他看著她不說話。
蘇沫只好解釋:「就是和人出去吃了頓飯。」
王居安沒再問。
蘇沫卻說:「還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下。」
「怎麼了?」
「以前的商務車還好,今天開的車停在樓下有些打眼了,不太像……這個小區的配套設施。」
「你怕被人發現?」
「嗯。」
「換個工作。」
蘇沫一愣:「我沒想那麼多,以為現在這樣只是暫時的,雖然趕上公司情況也不太好,但是王工那邊……」
他打斷:「要麼換工作,要麼少說話。」
蘇沫閉嘴,上樓換衣,又去廚房收拾碗筷。
桌上電話震動,他拿起來接了,那邊人問:「你決定了?」
「是的。」
那邊人說:「人家是賣了祖業圖個輕鬆享樂,又或者發展自己的產業,你倒好,賣掉自己的心血,扶持祖業。」
王居安踱回陽台,隔了半天,才道:「我有生之年,絕不想看見安盛的股票代碼前面加上ST兩個字,我現在孤家寡人,」他停住,低下頭,艱難抑制了,繼續道,「要是連安盛也垮了,我就什麼都沒有了,以後怎麼跟我爸交代。」
蘇沫原是要到陽台上收衣裳,站了一會,又輕輕退開。
相親對象的短信發得越來越勤。
付麗莉也暗示,對方一開始聽說她是外地人,還有個孩子在老家養著,不太滿意,誰知見了面以後很喜歡,有意加深瞭解。
礙於付麗莉的情面,蘇沫也不好太快拒絕。
兩人又出去吃了回飯,看了場電影,蘇沫仍沒找著感覺,也不明白自己在瞎忙活什麼,心知南瞻並非久留之地,又何必跟這裡的人扯上更深層次的關係。
男方為人不錯,她想跟人說清楚,卻又盤算,指不定以後真要換工作,那人恰好在人事崗位上,也許以後真能派上用場。蘇沫打算找個好點的地方請人吃個飯,並事先說好由她買單,一來還人情,二來嘗試著作為普通朋友結交。
那人倒覺得她有趣,笑言:「你看起來那樣秀氣,誰知大女人十足,你這樣做太不給我們男人面子」,又想見她,只得答應。
他的積極熱情,使蘇沫覺得自己不夠厚道。
她定好地點,男人卻藉故把約會時間推到週六下午,蘇沫明白他的意思,晚上尚有大片空閒,如果感覺不錯,還能相邀週日再見。
蘇沫一邊搭配衣物,一邊想好託辭,聽見樓下響動,便知是王居安回來,原以為他有應酬,會出去一整天。
她衣衫不整,忙去關上臥室房門。
王居安今天出席了老股東會議,眾人已表決同意,免去王亞男在公司的相關職務,並著手草擬股權轉讓協議。雖未對外宣佈,但距他的勝利僅一步之遙,只等在下周的新股東會議上被重新任職。
一場突如其來的政變使股東們驚心動魄,他卻覺得不夠刺激。
等人散了,王居安嘗試地坐到會議室的主位上,預期中的興奮之情並無太多,心中感受和四週一樣空曠,他點煙,向後仰靠,雙腳擱在桌子上,一時間索然無味。
驅車離開,回到半山別墅,只停在院門口,看向二樓,那裡窗戶緊閉。
他在車裡,待了一下午。
蘇沫換好衣衫下樓,王居安轉身瞧著她。
「我晚上不在家吃飯,」她藉機通知,「飯菜做好了,在廚房的案台上。」
他沒搭話,卻打量她,忽然問:「你穿成這樣?」
蘇沫低頭看了看,裡面的裙子正是上回在江南名品店購得,搭配外面的大衣並無不妥。她解釋:「吃飯的地方稍微有些講究。」
王居安問:「誰請客?」
她實話實說:「別人請過我幾次,這次我想回請。」
王居安道:「如果對方是男人,他一定不會讓你用錢埋單。」
蘇沫沒做聲,想起手機還在樓上擱著,返回去拿。
他跟上來。
她沒在意,伸手取了耳環來戴,一邊道:「換洗的衣服都熨好了,在你床頭放著。」沒看見手機,卻聽見鈴響,趕緊從枕頭下摸出來接了。
對方問要不要來接她。
蘇沫婉拒,說擔心路上堵車,可能會遲一些。
那邊人說沒關係,多久也願意等。
不及搭話,身後卻有人地貼上她的背脊。
蘇沫嚇一跳,險些叫出聲,電話漏音,那邊人問:「你怎麼了?」
她不敢鬧出動靜,儘量躲避,「沒事……我,我馬上出門……」話音未落,已被人按在床上。
他用腿抵住她的臀,手從肩頭順著她的胳膊滑下,奪走電話,卻不掛機,直接扔到床的另一邊,慌亂中她反手去推,被他捉住手,又被順勢剝去外面的大衣。
電話裡那人還在說話,電話外兩人近身肉搏,都不出聲,裙襬被人掀到腰上,蘇沫推他打他全不作數,反倒急出一身汗,她越折騰他越堅硬,只等她力氣漸弱,就直接拉開長褲拉鏈。
下一刻,蘇沫被人釘在了床上。
大軍入城,駐兵招安,喧囂終將回落。
都是久曠之身,細微的廝磨足以令人心悸,兩人大口喘氣,汗水滑落,相互適應,她壓抑,他放肆,輕頂慢送。
電話裡那人著急喊:「蘇沫,你說話……」
蘇沫躁得滿臉通紅,使勁探手,又被人拖開,過一會,王居安卻拿起電話貼到她耳邊。
她哪裡敢出聲,只巴巴兒地用眼神求他。
他俯視,咬住牙關,開始用力頂撞。
蘇沫把臉埋進被縟裡,兩手緊緊揪住床單,死命咬住紅唇,才迫使自己沒有叫聲連連。
她越忍,他越狠,電話裡那人急切焦慮,喋喋不休。
蘇沫顫抖,不停地想: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也不知過多久,那邊方傳來掛機信號音,她心理上頓時放鬆,即刻潰不成軍。
王居安幫她換了姿勢,扯開衣領,揉她胸乳,又發動兩回攻勢,無法再忍,拔刀出鞘,播撒在她小腹上。
隨後倒下,將臉埋在她頸間深深喘息,汗水交融。
兩人抱在一塊歇了十來分鐘,他嗓音黯啞地開口:「上次去江南投標,看見你穿這裙子,當時就想,要用什麼姿勢上你。」
蘇沫微微動了動,心跳仍是快。
回來那天,就連兒子也瞧出來,他說,老王,你心裡有鬼。
就像昨天發生的事。
他翻身平躺,胳膊擋住眼。
蘇沫伸手過去,嘗試著碰觸他的臉,他起身,穿好長褲,從口袋裡掏出紙煙叼在嘴裡,點煙,下樓,進浴室。
蘇沫縮回被子裡,累極閉眼,睡不著。
有人在困頓之時發洩,有人把歡愉當做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