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文采,齊王確實不如翰林學士們出眾。可論罵人,翰林學士們就比齊王差的遠了。文縐縐的指責不痛不癢,哪如齊王罵的犀利毒辣深刻!
全文太長,就不一一贅述了,大意是這樣的。
太子是皇后嫡出,身份尊貴品行上佳才幹出眾,做了這麼多年儲君從未出過差錯。大秦上至天子下至平民百姓,無人不誇讚。你趙王除了年長幾歲之外,無一處及得上太子。偏偏生出癡心妄想,妄圖取而代之。暗中指使長子對嫡親的祖父下毒,被逮了個現行。事發之後,你一直裝病不肯到京城來,謀逆之心路人皆知。父皇原本健康硬朗,硬是被你氣成了這樣。
做兒子,你忤逆不孝。為臣子,你謀逆不忠。身為父親,子不教更是你的過錯。身為趙州藩王,你為了一己私慾就將趙州百姓置於謀反之地,還暗中和韃靼人勾結。論歹毒狠辣,太子不及你萬一。你這麼一個不忠孝不仁不義的東西,有何臉面指責太子,有何臉面面對自己的父親,就算死了,也沒臉面見周家先人。但凡是還有一絲良知的百姓,都不會被你蒙蔽。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了你。若是你還有些許良心,就該主動戴上枷鎖到京城來請罪。到時候還能留你一條全屍保存你最後的體面。若是不知悔改,就等著千刀萬剮不得善終!
一篇檄文,將趙王罵的豬狗不如。
比起之前那篇花團錦繡的檄文,這一篇檄文太接地氣太解恨了!
太子自持身份。不便在朝堂上怒罵趙王。齊王可沒半點顧忌,充分發揮出了毒舌的功力。還有暗中和韃靼勾結這一條,翰林學士們沒生出聯想,齊王一點都不客氣,直接把「功勞」都歸功到了趙王身上。
太子看的渾身舒暢,大筆一揮,定下了用齊王這一篇檄文。
......
這篇檄文,慕念春當然也看到了。
齊王一揮而就,寫了兩份,一份給了太子。另一份帶回府中給了慕念春。慕念春看了之後不由得莞爾:「口舌如箭。罵的這麼過癮,太子看了一定會覺得暢快。十有**會用你這篇檄文了。」
齊王無聲的扯了扯唇角:「太子一直對我百般提防,看了這篇檄文,戒心總該去了幾分。」
此次他將意圖謀反的趙王罵的狗血淋漓。不止是出於義憤。也是在側面的向太子表明自己並沒有覬覦皇位的心思。否則。他還有何顏面面對群臣和全天下的百姓?
慕念春微微有些心酸,低聲歎了口氣:「太子素來精明,肯定能看得出你的用意。只是。這樣也太委屈你了。」
前世齊王可是坐過那張龍椅執掌過朝政的。這一世不想爭奪皇位,只能忍讓示弱一些。
齊王倒是不以為意,淡淡笑道:「凡事有利有弊,有得有失。我既然選擇了不同的路,就要承受這條路該有的辛苦。若是爭奪那張龍椅上的位置,要失去要付出的可不止這一些。」
父子之情,兄弟之情,還有他和周琰之間的情意,通通都要捨棄。一旦做了皇帝,很多事情都不能由著心意。別的不說,後宮不能只有皇后吧!他很清楚,若是他和慕念春之間多了別的女人,此生再也休想得到她的全心全意......
一件事如何選擇,只看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
慕念春心裡暖暖的,主動依偎進齊王的懷裡,低低說道:「父皇身體是不成了,現在只是在拖延時日。運氣好,能拖延個一年半載,運氣不好,或許就是幾日的功夫。皇后為了穩住宮廷,每天只說些好消息。卻從不讓我們見一見父皇。大傢伙兒心裡都清楚是怎麼回事,卻得配合著皇后強顏歡笑。」
提起皇上,齊王的心裡也是沉甸甸的,半晌才歎道:「當日如果我不領著父皇去見善能,或許父皇還能多撐些日子。」
親眼目睹善能的死,對皇上來說絕對是個不小的刺激。自那之後,身體愈發不如往日了。
「這怎麼能怪你。」慕念春打起精神安撫齊王:「善能的事,是父皇種下的因。善能這一輩子算是都毀在父皇手裡了,兩人時隔多年重逢,也算了卻了當年的恩怨。」
冥冥之中,自有因果。
當年一段孽緣,有了韓越,所以才有了後來的復仇篡位。韓越會死在她的手裡,又何嘗不是因為韓越的殘忍弒殺造成的惡果?
齊王也是生性灑脫之人,無能為力的事情索性拋卻一旁不再多想:「算了,不說這些了。這麼晚了,我們早些休息。明日還得早起進宮。」
......
當天夜裡,檄文就被刻印出來張貼至京城各處。各郡縣的檄文也一一送了出去,很快這篇檄文就會傳的天下盡知。
住在京城的百姓們有眼福了,第二天一大早出門,就看到了四處張貼的討伐趙王檄文。
趙王那篇檄文還沒在京城傳開,京城百姓先看到的便是這一篇。
不識字的央求著識字的讀一遍,好在沒什麼咬文嚼字的地方,聽上一遍也就懂了。一個個情緒也隨著激盪起來,張口大罵趙王。
檄文上罵的太對了。勾結外敵興兵作亂,可不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嗎?若是任由這種人奪了天下,老天爺未免瞎了眼。
朝中群臣們早在入宮之前就都看過了檄文,上朝之後,紛紛出言誇讚齊王這篇檄文寫的好。
到底是身份不同,罵起人來都顯得特別理直氣壯。換成翰林院的學士們,罵人前還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哪裡敢罵的這般暢快淋漓。
太子也笑道:「十四弟這篇檄文確實寫的好,孤昨日還質疑你,倒要向你陪個禮了。」
齊王笑道:「能為五哥分憂,是臣弟的榮幸。」
齊王一番苦心沒有白費,這篇檄文比什麼辯駁都更有力。太子對齊王的忌憚之意去了大半。
若是對皇位存著野心,齊王怎麼肯寫出這樣的檄文?這是要張貼到大秦所有郡縣讓所有人都看到的東西,如果齊王將來也起了謀逆之心,這篇檄文可就成了明晃晃的諷刺了。但凡是想做皇帝的人,行事都要留些退路。齊王既沒給自己留退路,足以說明他對皇位沒什麼企圖。
太子態度的微妙改變,都在齊王意料之中。
齊王又主動請纓:「臣弟沒什麼長處,打打口水仗出些歪點子倒是沒問題。日後若還有此類事情,請五哥都交給臣弟來辦。臣弟保證辦的妥妥當當。」
太子欣然應下了。之後又開始商量調兵遣將籌措糧草兵器戰馬之類的事宜不提。
下了朝之後,周琰湊到齊王身邊,笑著讚歎:「十四叔,你這篇檄文寫的太好了,我看著真覺得過癮。昨日看到趙州傳出來的那篇檄文,我氣的鼻子都快冒煙了。隨意捏造事實,還往父王身上潑髒水!實在太可氣了。幸好你半點都不客氣的罵了回去。」
頓了頓,又低聲說道:「今日朝堂之上,父王對你似乎和善了不少。」
往日的親暱大多浮於表面,今天太子對齊王可要器重多了。凡事都肯問一問齊王。周琰看在眼底,心裡自是高興。
齊王笑了一笑,沒有多解釋,隨口扯開了話題:「今日難得有些空閒,我們去福寧殿看看父皇。」
周琰笑著應了。
......
這篇討伐趙王的檄文很快便傳開,五天後傳到了趙州。
韓越看了一遍,並未動怒。
反正這篇檄文從頭至尾都是罵趙王的,和他沒什麼相干。而且,他私心裡也覺得趙王應該被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一切都按著計劃進行。十萬韃靼人已經攻進了邊關,雖然在數量上不及邊軍,可韃靼人以騎兵為主,來去如風,戰鬥力絕非普通步兵能比。邊軍雖有十幾萬,騎兵卻只有三分之一,論打仗肯定不是韃靼人的對手。數十個邊城,如今倒有一半都失守,落到了韃靼人手中。
朝廷調派了西北駐軍和吳王晉王前去支援,如今大軍都還在路上。遠火暫時解不了近渴。等援軍都到了,邊城大概也被攻打的差不多了。到時候必然惡戰連連。
一打仗,就要耗費糧草武器戰馬,人命在戰場上更如草芥。大秦雖然國庫充盈,應付兩邊的戰事也會有些吃力,必然要有個先後區別。太子身為儲君,顧慮極多,總得先顧著周家江山再說。所以一定會以對付韃靼人為主......
韓越眸光深沉,唇角扯出譏諷的冷笑。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暫且也不必有什麼大的動靜,不痛不癢的打些口水戰也罷!等大秦的兵力國力被韃靼人消耗了大半的時候,他再領兵攻進京城也不算遲......
門被輕輕的敲了幾下。
韓越的聲音威嚴中透著冷冽:「什麼事?」
門外親兵應道:「啟稟將軍,趙王妃命人召將軍到王府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