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一進門,就看見老闆娘笑得一臉曖昧地看著她。
「我可聽說你很早之前就來找我了,怎麼現在才出現。」
聽到這句話,笑意瞬間綻放在阿青臉上。臉頰染上一絲紅色,眼睛卻比以往更亮。
笑容不復以往的張揚,帶著一絲絲羞澀和讓人看了也忍不住跟著笑的笑意。阿青隨手拿起一塊糕點,一邊吃,一邊笑,也不說話,就是一個人默默地笑著。
不知道怎的,看著阿青這幅模樣,老闆娘突然腦海裡就蹦出了一個詞「傻樂。」
「這是真看上了?」雖說心裡已經有了大概的答案,卻又忍不住想要確定一下。怎麼清心寡慾這麼多年,突然一下就像被妖精勾了魂似的。
「百芝堂後面的小院子是不是有人打算賣來著?你出面幫我買一套吧。」剛剛跑了一路也累了,阿青兩三口就把碟子裡的糕點吃了個精光,「點心也再上一盤。」
「誒,我說你一個山賊在鎮上買什麼房子,雖說大部分人不知道你真實身份,可是萬一呢?你真閒命長呢?」
老闆娘看著眼前這個還在傻笑的人,就知道她剛剛說的話算是白說了,這完全不像有可能聽進去了的樣子。
「你不是都知道了麼,樓下發生的事。」阿青拍了拍美人榻上莫須有的灰塵,直接躺了上去。
「你千萬別說你剛剛消失的那段時間,是跟蹤去了。」
「是啊。」
老闆娘聽著這理所當然的語氣,瞬間就像把這個不要臉的打一頓,跟蹤別人這事需要這麼自豪的表情嗎?
「這是不是太誇張了,買房子也是為了他?他住那?不然你乾脆牆上山吧,也算是你的本行了。」
「別瞎說!你是不知道我為了搞清楚他住哪,剛剛有多累。」阿青翻了個身,趴在美人榻上,雙手撐著下巴,笑瞇了眼,可裡面的笑意卻清楚地流露了出來。
「如果住在附近,就可以裝作偶遇的樣子了吧。男歡女愛,講究的是你情我願,搶什麼搶。」
老闆娘看著眼前這個傻樂的菜鳥,啞然失笑。明明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怎麼就裝作一副情場老手的樣子。看著阿青黑色衣服上明顯因翻牆蹭上灰塵,她開始認真地懷疑阿青是不是遇到什麼勾人的妖精了。
「成吧,等我的好消息!」老闆娘屈起了手指頭,在阿青額頭上彈了一下,「祝你成功!」
「就知道你最好了!」
「這麼喜歡?」
「不知道啊。但是,就是好開心。那種壓不住的開心,我也知道我現在看起來肯定很傻,可是我就是很開心,就是想笑。」
阿青有些害羞地用手摀住了臉,問道,「你說,我是不是完蛋了?」
老闆娘拍了拍阿青,阿青明白地往裡面挪了挪。美人榻並不大,兩人躺著明顯有些擁擠。阿青看著天花板的紋路,只覺得又看見了那雙眼睛。眼裡蘊藏著無盡的黑色,向人招手,誘人墮落。
而與此同時的青山,沈和聽見書生的話,登時就愣住了。他只是低著頭,什麼也沒說,或許是完全不知道說什麼。不是所有人都有獲得幸福的權利的,起碼他就沒有。如果,他真的也跟其他人一樣,生長在青山就好了。哪怕是山賊,起碼也算有過幸福。
山賊們最近覺得很奇怪。首先是沈和,本來每天笑瞇瞇的一個人,突然最近玩起了深沉。以前只要找到阿青就能找到沈和,現在呢,不僅找不到阿青,也找不到沈和。
再說阿青,原本一個不到午飯點絕對不睜眼,叫了四五遍才能起的人。現在每天天一亮就催著他們下山打劫,還動不動就傻笑,把人家過路人嚇得是一點都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況且誰家山賊大清早的打劫的啊,況且大清早哪來的過路人。山賊們一個個叫苦不迭,人家還一本正經的說,我這是為了讓咱們的事業發揚光大啊!你們究竟有沒有一點進取心!弄得其他人啞口無言。
你說這要真是為了把山寨做大也就算了,可人倒好,太陽稍微有點下山的跡象了,就往鎮上跑,月亮掛樹梢了才回來。
有一次剛劫完鏢,衣服上還沾著血呢,一看天色晚了,瞬間就急了,騎著馬就打算走。要不是沈和先一步把她叫住,估計當天就被當作嫌疑人管牢裡了,明兒個大家就得去劫獄了。
「你們說,阿青是不是沾上賭癮了?」在又一次打完劫連戰利品都沒來得及開箱,阿青就立馬就不見人影后。山賊們終於忍不住了,開了一個內部會議。
「我看像!我看鎮上那些賭徒一個個也是,不要命了一樣,天天就泡在賭場裡。」
「艹!我倒要看看哪家賭場敢欺負我家娃娃。」這一句話彷彿一個開關一樣,徹底打開了山賊們這幾天積壓的怨氣。
王虎越想越氣,拿起刀就打算往外走。他脾氣本來就暴躁,又是最早跟著老山賊頭子的那批人,一直把阿青當作自己的親生孩子來看待。他可知道那些賭徒的結局,流浪街頭都是最好的結局了,多是賭徒眾叛親離,慘死路旁。旁邊的山賊一見王虎有了動作,也下意識拿刀打算起身。
山寨的山賊們多是跟當年老山賊頭子一起打天下的兄弟,一個個看著阿青長大。在外面的時候還是尊阿青為一聲老大,可在山寨裡卻還是把阿青看作當年那個動不動就撒嬌,掉金豆豆的小娃娃。自己家孩子被欺負了,哪裡還忍得住。
「可是…」書生總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可王虎正在氣頭上,哪聽得進什麼。
「先生你也勸我了,這事就是阿青做的不對。」
「不是……」書生覺得王虎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你也別著急,你就等著我把阿青帶回來吧!」王虎緊了緊手中的刀,心裡暗暗發誓等下一定要讓阿青知道有些東西是不能碰的。
「不,我的意思是…去賭場為什麼要快落山的時候去,白日裡賭場不開門麼?」
王虎一下被問住,好像…是這麼個道理…
眾人一時面面相覷,王虎撓了撓頭,剛打算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
就在此時,一聲冷笑從門外傳來,掌勺的劉三娘端了盤瓜子,風情萬種地從門外走了進來,「我說你們沒腦子你們還不相信,這賭也得拿銀子吧,她每次連戰利品都不管就往外跑,哪像去賭的樣子。」
王虎被人駁了面子,下意識就要反駁,一看來人又默默閉了嘴。
山寨裡並不是只有阿青一個女子,但溫柔賢淑的卻一個都沒有。一個個剽悍至極,讓山寨的漢子只想在心裡默默流淚,其中劉三娘絕對是其中的翹楚。
性格潑辣,醫毒無雙,要是沒了她,山寨裡傷亡率起碼要多一倍有餘。又是掌勺的大廚,你要是得罪了她,你就等著天天吃鹽巴吧。
「那你說是怎麼回事!」王虎怕別人嘲笑他怕劉三娘,只能硬著頭皮說道。
劉三娘發出了一聲輕蔑的冷哼,睨了王虎一眼,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說道,「我估摸著,小姑娘怕是有喜歡的人了。」
「啥!」莫說旁邊的山賊了,連書生都忍不住回頭看了劉三娘一眼。
不知道為什麼,之前一直很擔心阿青就這麼一個人過一輩子,可猛地一聽她有了喜歡的人,又覺得特別不可思議。感覺自己踩在雲端,雖說開心於美景,但卻也沒有一點踏實的感覺。
「可是,這日落時分才能見到的心上人,是什麼人啊…」
「不會是歡場女子吧,那無憂樓的美人,嘿嘿,一個個真是國色天香。」
山賊們的臉上一個個頓時浮現出猥瑣的笑容,「對對對,上次那個桃兒真是…那小腰兒細的,那小嘴兒…」
王虎見書生表情變了又變,一巴掌就拍到了剛剛說話的山賊頭上,力氣大到讓那個山賊踉蹌了一下。
「胡說八道些什麼呢!沒見先生還在這麼。」
被打的山賊委屈地揉了揉被打的地方,小聲地嘟囔著,「我又沒說錯什麼。」
可看著王虎虎眼一瞪,頓時嚇得不敢再說什麼。場面陷入了一種奇怪的狀態,旁邊的山賊覺得難受,想要打破這個詭異的氣氛,下意識地說了一句,「不然,明天去一趟無憂樓?」
王虎這邊下意識答了一聲好,書生的臉色瞬間黑了。眼見這個話題越跑越偏,書生只覺頭疼,為了防止拐入一個奇怪的情景,只得假意咳嗽了一兩聲。「阿青是個女孩子,你們莫不是忘了。」
此話一出,原本還有些喧鬧的屋子裡,頓時鴉雀無聲,只怕掉根針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書生這回是真覺得頭疼了,阿青隨著年齡的增長,武藝越來越高,可性格也越來越野。莫說他們了,連他自己偶爾都忘了,這個威震四方的山賊頭子其實是個丫頭片子。
「等她回來自然就知道了」劉三娘優哉游哉地坐在一旁磕著瓜子,看著這一群彷彿被雷劈傻了的漢子們,默默感嘆了一下果然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慢慢地吐掉了口中的瓜子殼後,劉三娘說道,「不然我再去端點瓜子出來?」
這個提議明顯得到了全員的贊同,以至於阿青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一堆五大三粗的漢子分成了幾張桌子,都在嗑瓜子。阿青瞬間就被這個場景驚到了,「今天的瓜子這麼好吃?」
彷彿得到了什麼信號一般,山賊們唰地一下都站了起來,齊刷刷地看向了阿青。嚇得阿青下意識退了一步。
她最近好像也沒做什麼壞事啊,總不會是擔心她搶瓜子吧…
遲疑地說道,「我不打算吃,不搶你們的,別著急。」
場面陷入了一場迷之對峙的狀態,阿青看著山賊們,山賊們看著阿青,誰也沒說話。阿青是不知道說什麼,山賊是不知道怎麼開口。
最後還是劉三娘忍不住開口,小心翼翼地問道,「阿青,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劉三娘對旁人那是無比的凶悍,對阿青卻是百轉柔情。想著小姑娘可能臉皮薄,不好意思說。默默地又加了一句,「不然我讓他們先出去?也不是想探聽你的隱私,就是見你最近有些反常,擔心你遇著了什麼事。」
這邊劉三娘還在懊悔,自己是不是太突然了。畢竟也是個姑娘,又是這麼隱私的事,自己怎麼就這麼貿貿然地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問出口了呢。
阿青卻突然笑出了聲,笑意攀上了眉梢,讓阿青整個人都看上去柔和了不少。「你們都知道啦?」
「什麼!」
穿透雲霄的聲音,弄得阿青下意識堵住了耳朵,有些無語地說道,「你們既然都知道了,還這麼驚訝幹嘛?」
王虎只覺得天都塌了,真的喜歡上一個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