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見被人抓了包,瞬間露出了一個尷尬的表情。但都被發現了也不好繼續躲著了,只好認命地從樹上跳了下來。
她突然覺得阿竹當一個書僮真的可惜了,他就該當一個捕快啊!
敏銳不一定,但這運氣的確是實打實的。任何樑上君子只怕都躲不過這些巧合,她都開始懷疑阿竹是不是扮豬吃老虎,明明內力深厚,還要裝作沒有武功了。
只可惜阿青的腹誹阿竹毫不知情,雖然不明白阿青為何坐在樹上,但是臨走前還能再見到她,實在是讓人欣喜。
「阿青公子,你怎麼待在樹上啊?你知不知道我家公子要去京城了?你這麼久不來找我家公子是有什麼事去了麼?」
小書僮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完全沒給阿青回答的時間,阿青被這些問題砸得暈頭轉向,無奈地說道,「總得一個個慢慢來吧。」
「阿青公子,你和我家少爺吵架了麼?」與之前如同開炮一般的提問不同,這次小書僮問得頗為小心,彷彿怕觸及阿青的傷心事。
阿青想要說沒有,卻說不出口。
吵架了嗎?也不算吧。
她知道阿竹的擔心,知道阿竹的好奇,知道說到底阿竹就是想問她跟葉寒怎麼了。但是,說不出口,說不出口自己的別有居心,說不口自己的心懷不軌。這一切,太讓人難堪。
阿竹久久等不到阿青的答案,還以為阿青不想回答,剛打算開口把這個事岔過去,只聽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他背後響起。
「阿青,好久不見。」
阿青以為再見到葉寒她會忍不住逃跑,一如之前。可真正見面以後她才發現,腳底彷彿生了根枝,與土地連在了一起,動都動不得。將近一個月不曾見面,思念一打開閘門,再也關不上。阿青有些地看著葉寒的面龐,似乎想要把葉寒的容顏刻在心裡。
這或許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吧,就讓她放縱這最後一次吧。
「我…」
「我…」
兩人同時開口,卻又雙雙停下。
「你先說…」
「你先說…」
小書僮見到這幅情景頓時笑出了聲,本有些尷尬的局面也被這笑聲打破了,阿青的臉頰慢慢染上紅色,嘴角也忍不住翹了起來。
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彷彿還在從前。如果可以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該有多好。就算只是自欺欺人,就算只是粉飾太平,自己也是願意的。
葉寒看著面前兩人,神情溫柔。「這是給你的信。」
葉寒從懷裡掏出了之前寫好的信,遞給了阿青,阿青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接過了這封信。
其實葉寒三天前就已經開始沒收到阿青的信了,他摸不準阿青是因為有事沒繼續寫,還是因為真的等不下去而放棄了。臨行之前鬼使神差的將信放入懷裡,沒想到真的會在最後一刻想見。
葉寒的手很漂亮,骨節分明,白皙而修長。阿青看著那封信,臉上的笑容深了幾分,心裡卻越來越涼。
她比誰都清楚信的內容,也比誰都不想要那封信。是不是如果永遠不看這封信,還可以假裝自己還有機會,是不是假裝不知,便可以真的不知。只可惜,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粉飾的太平,終究有覆滅的一天。
阿青笑了一下,一如從前,又張揚,又肆意。她看著讓她眷戀的那雙眼睛,乾淨而明亮,卻從來沒有過她的身影。或許,感情這種事,怎麼努力也沒有結果吧。
她摸了摸手中的龍紋墨,遞給了葉寒,像曾經告訴葉寒她的名字時那樣,無比鄭重地說了一句,「葉寒,再見。」
「再見。」
本就殊途,怎會同歸。
感謝你贈我的那場空歡喜,即便落空,也曾歡喜。
阿青一直覺得,如果當一切結果都被提前料到。那麼事情發生時,她一定會很冷靜。況且自己何其驕傲,當葉寒明明白白拒絕了自己以後,自己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離開。
所以她冷靜的和葉寒道別,看著葉寒的馬車離開了自己的視線。
她拿著那封信,慢慢走在街道上,感受著街道上還未散去的年味,和家家戶戶的喜氣。如果不看那已經被捏的皺皺巴巴的信封的話,阿青整個人的確都處在一種出奇的冷靜地狀態。
還沒走多久就碰到了木頭他們,一如往常,嬉戲,打鬧。
直到一個山賊突然說到最近流匪橫行,死了不少人後。
這句話成了最後的一根稻草,所有的偽裝,瞬間坍塌。
粗略地交代了一下以後,阿青開始玩命地跑。這場與時間的賽跑只有一個賭注,那就是葉寒。她不敢賭葉寒是不是那個不會遇見流匪的幸運兒,因為她賭不起。
呼嘯的冷風颳在臉上如刀割一般,她卻只祈求阿白能快點,更快點。
「住手!」
當看見站在馬車前面提著刀的流匪、冷漠的葉寒、還有努力裝作鎮定的阿竹時,阿青只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停跳了。心裡只覺得一陣後怕,幸好自己來了,幸好一切還有挽救的機會。
阿青腳尖一點,便躍到了葉寒面前,雙方人馬瞬間被她吸引了注意力。
流匪們本還有些緊張,還以為來了什麼高人,結果一看只是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傢伙,頓時冷哼了一聲,「小子,就你這樣還想學人當英雄?」
阿青理都沒理他一下,認真地打量了一下兩人,發現二者並無任何傷口後,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你們先回馬車上吧,有我在,不用擔心。」
葉寒眉頭緊皺,心裡一陣著急,「你怎麼來了,快回去!」
「是啊是啊,阿青公子,你走吧。」阿竹也連聲附和道。
阿青搖了搖頭,臉上滿是堅持,「我不會走的。相信我,他們都不是我的對手。」
「人這麼多,你武功再高又有什麼用,雙拳難敵四手,你快走吧!」
阿青看著葉寒著急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升起一片暗喜,原來他還是緊張我的。剛想再說些什麼話安撫一下葉寒的情緒,一旁被冷落的流匪卻發話了。
「走?誰也別想走!像想學人做英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
流匪頭子使了個顏色,一個流匪便拔刀向阿青他們砍來,阿青一腳踢飛他的刀,對著他胸口就是一掌,直接把他送出去好遠。又用力把葉寒往馬車方向推了一把,喊道「如果不想我分心,你們就待在馬車裡別出來!無論發生什麼都別出來!」
葉寒沒辦法,只能帶著阿竹上了馬車,只求自己不會拖阿青後腿。
阿青見二人上了馬車,這才安心下來。緩緩拔出腰間的長劍,凝神觀察著每一個人的動靜。
「原來手上有點功夫,難怪敢充英雄。」
阿青理也不理,只是盯著流匪們的動靜。她不想在葉寒面前殺人,但是流匪人數太多了,如果有所顧慮,她很難全身而退。況且那個站在一旁觀望的流匪頭子,看起來身手不錯。
她回頭看了馬車方向一眼,緊了緊手中的劍,掌心裡一片濕意。
可是,無論如何也不想他見到自己手染鮮血的樣子。
流匪見阿青理都不理自己,瞬間怒了。招呼了眾人,一起提刀就上。阿青面色冷靜,不斷地招架著襲來的攻勢,並將流匪們手中的武器打落,卻不傷到他們。
久而久之,流匪們也覺出味來了。雖然不知道阿青為什麼不狠下殺手,但是這無疑對他們是極有力的。其實真正對上手的時候,他們就感覺出來了。阿青不僅是個高手,而且還不是普通高手,只怕江湖上都能排上號。
但武功再高,一旦心懷顧慮,總能找到破綻。而一旦有了破綻,一切就都是未知數了。
時間慢慢流逝,阿青身上細碎的傷口也越來越多。平日裡感覺輕巧的劍也沉重了不少,步伐越來越凌亂,連呼吸都有些吃力,或許今天自己是回不去了。
鮮血慢慢湧出,在黑色的衣服上留下的更深的印記。疼痛,讓阿青更清醒,又更混沌。
好像只剩下了一個信念,葉寒不能死。
忽然,遠方一陣馬蹄聲響起,離她最近的那個流匪直直地倒了下去,一個飛鏢插在他的太陽穴上。
一個身影出現在他的面前,一劍將其他流匪掃飛。
一直站在一旁觀望的流匪頭子發聲了,「都給我住手!」
一時之間,青山的人馬和流匪們呈對立的局勢站定。
流匪頭子只覺得頭都大了,本以為是個江湖劍客,怎麼跟青山扯上關係了。青山那一堆人,打一個跟打一窩似的,簡直可怕。
木頭完全不關心流匪頭子的想法,只覺得一團邪火在身體裡燒。
阿青受傷了,就因為這群烏合之眾受傷了,這實在是太可笑了。雖說對方人數不少,但她如果真的全力對敵,也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如果自己不來,她是不是就打算死在這裡了。
可笑,真可笑。名震八方的青山寨頭子,死在了一群流匪手上。
阿青看著木頭冷凝的表情便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她有些緊張,更有些無措。記憶裡,這好像是木頭第一次生她的氣,以前無論她怎麼鬧他他都沒生過氣。
木頭掏出懷裡的藥瓶,遞給了阿青,冷聲道,「先吃一顆,傷口回去再上藥。」
流匪頭子看著這一幕,一個大膽的想法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