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斷我回憶的是敲門聲,這敲門聲三長一短,一聽就知道是周岩這孫子。
我揉了揉臉,三下五除二的把衣服給穿好,叼著煙從裡屋走了出去。
「幹啥?」我皺著眉頭打開了側門,果不其然,在外面的不是周岩還能是誰?
等我仔細一看才發現,張立國正站在小巷口對我揮手致意,似乎在宣揚我們的革命友誼。
「你還是去看看吧」周岩試探著問我,臉上有點急切:「你可別以為我是為了讓你賺錢才去,謝楓他們家跟你的關係我又不是不知道,但這事」
「進來說。」我嘆了口氣,隨即向小巷口的張立國招了招手,禮貌的笑了笑:「張叔,一起進來坐坐。」
大廳的卷閘門死死的關著,紙人也照舊擺在兩旁,藉著昏暗的燈光一看,要多滲人就有多滲人。
當然,覺得滲人的可不是我,畢竟我都看習慣了。
「咋一進來就覺得陰風慘慘的呢」周岩哆嗦著走進了大廳,尷尬的笑著,想借此來掩蓋他慫了的真相。
「坐。」我指了指大廳裡的茶桌,示意讓他們坐在桌邊等我。
話落,我轉身進了裡屋,拿出了半缸沒喝完的茶水,再用熱水壺裡昨晚上留下的熱水沖上,給他們泡了兩杯地地道道的
隔夜茶。
張立國沒注意我的小動作,反而客客氣氣的給我道了聲謝,舉起杯子一飲而盡,喝完還感嘆了一句:「好茶,味道挺特別的。」
「木頭哥」周岩可憐兮兮的看了看我,但見我郎心似鐵,這孫子還是硬著頭皮把茶給喝了。
周岩這小子平常就愛給我找麻煩,這次正好能藉機會噁心噁心他,你小子不是有潔癖嗎?這杯茶就免費送你了。
「這事挺麻煩的。」張立國先開了口,搖了搖頭:「羅大海的案子都還沒結,沒想到又出簍子了。」
我沒打斷他,只是靜靜的聽著。
「謝楓死了你不管很正常,但林佳他們好歹是咱們同學對不?」周岩忽然插了句嘴。
聞言,我撓了撓頭,滿臉不耐:「到底怎麼回事,說清楚點。」
「昨天晚上,林佳,還有她那幾個朋友,無一例外都做了噩夢。」周岩苦笑道:「他們噩夢的內容完全一樣,夢裡他們所在的地方是茅台大廈,他們看見了一個女人,一個穿著白衣服渾身焦黑的女人。」
「這件事我怕沒那麼簡單,所以就來找你了。」周岩皺著眉頭說道:「在夢裡,那個女人說,去了茅台大廈的人,無一例外都會」
我聳聳肩接過了話茬:「死。」
「你怎麼知道?」張立國有點驚訝,我笑道:「電影裡的老台詞了。」
周岩說到這裡,我忽然就想起了昨晚上謝楓所說的話,關於茅台大廈的那些傳言。
女人,鬧鬼,還有電梯上的那首詩。
「天上打雷打得惡,一雷打到她胸殼,奇怪王雪來打你,哪個叫你扁話多。」
這詩我分析得不夠透徹,但粗略的意思,就是話多的孫子會被王雪給收拾了,前兩句似乎是在講王雪的死因。
也不對啊,被雷劈死的?這得犯了多大的忌諱才惹怒了老天爺?
「找我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我問道,張立國點了點頭,遲疑了一下,低聲說:「你最好去謝楓的臥室看看,說不準會有線索。」
「他的臥室?」我有點好奇,謝楓的臥室有線索?難道那鬼還在那兒?
「謝楓臥室的牆壁上全是王雪兩個字,連牆根子都寫滿了,看著就嚇人。」周岩的臉色有點白,估計是嚇的,壓低嗓子說:「那些字我們檢查過了,有的是用馬克筆寫的,有的是用圓珠筆寫的。」
我拿出了一盒藍黃(黃果樹牌香菸的一種,貴陽俗稱藍黃),從裡面抽出了兩支菸遞給了周岩他們,自己則慢悠悠的點上一支抽了起來。
「給錢嗎?」我眨了眨眼睛。
「破案了我們這些當差的有獎金,我把我獎金給你,成不?」張立國笑道,一點都沒在意我死要錢的性子,反而很配合。
「多少?」我好奇了,張立國仔細的想了想:「四五千吧,這案子牽扯比較廣,畢竟死者的父親是咱們當地的富商。」
「成交。」我答應了下來,狠狠的抽了一口煙:「你們在這兒等我,我去收拾收拾,今兒就直接把這事解決了,我不愛拖拉。」
周岩隨著我站了起來,笑著說:「我去給老爺子上柱香,都幾天沒來看他了。」
我點了點頭沒說話。
帶著周岩走進了裡屋,我熟悉的在供桌下面倒騰了起來,準備著今天要用的傢伙。
而周岩習慣性的在供桌上拿了一炷貢香,點燃後向著老爺子的黑白照鞠了鞠躬,把貢香插進了香壇裡:「老爺子,小周來看您了。」
「是不是挺慶幸周雨嘉昨晚上沒去的?」我一邊蹲在地上倒騰著,一邊調侃著周岩。
聽見我這話,周岩沒有半點遲疑,很是後怕的說:「必然啊,要不是你把雨嘉給拉回來了,估計今兒我都得頭疼死。」
說起來也是怪這群人作死。
在陽間遊蕩的陰魂,除開頭七未過的生魂之外。
一是無法投胎的孤魂野鬼,二是自殺而死所受刑罰的陰魂,三則是怨恨不消的惡鬼。
這三種都不是善茬,哪怕是我也一樣繞著它們走,畢竟人不犯鬼,鬼不犯人,大家和諧相處多好?何必去給自己找麻煩呢?
可現在的某些人就是閒得蛋疼,經常能在網上看見一些年輕人說是去墳山探險,或者是去凶地「探靈」。
無論是探險還是「探靈」,他們想滿足的就是自己的好奇心,就是想看看所謂的鬼。
陰魂大多是避開陽人居住,要麼是廢棄的樓盤,要麼是荒山野地,總之鬼住的地方就不是正常人喜歡去的地兒。
要是有人非得去闖闖,那就是屬於閒得作死。
這些所謂的探險行為,其實就跟咱們陽人的私闖住宅一個道理,嚇唬嚇唬你都是輕的,遇見那種脾氣不好的,我估摸著就得送他們一程了。
昨晚上的事兒純屬謝楓自找,這下子好了,林佳他們估計都滿意了,不光看夠了,那鬼還免費送謝楓走一程,瞧瞧這鬼多有職業道德。
「這是啥布啊?」周岩見我站了起來,順勢就看見了我手裡拿著的黑布,看見上面所布滿歪歪扭扭的白色文字,這孫子立馬懵了。
「甲骨文?金文?」周岩想用他學霸的一面來解除自己不識字的尷尬。
「這布是用來跟陰魂交流的,布的名字叫鬼布。」我笑了笑:「看不懂這些字兒了吧?臭文盲。」
相傳,古時候有一位少數民族奇人,名為陸鐸公,是西南水族的老祖宗。(鐸,duo第二聲)
水族中有一職業名為鬼師,專門負責與陰魂鬼怪交流,而水族的第一任鬼師不是別人,正是陸鐸公。
現實與電影小說不同,真正能夠口吐人言的鬼怪其實不多。
大多陰魂鬼怪都並不能口吐人言,更別說與人交流了,人鬼殊途,路不同,種類不同,語言自然不同。
若是陰魂鬼怪想要與人交流,方法有三,第一,託夢,第二,附於人體,口吐人言,第三,在給人製造的幻覺中,與人交流。
但上述三點都不是頭七未過的生魂能做到的,想要與生魂交流,難如登天。
就因為如此,陸鐸公創造出了泐睢文。
(泐,le第四聲,讀音同樂,睢,sui第一聲,讀音同雖 ,這是多音字,還有hui的讀音,但在此讀sui。)
這可以說是玄學行當中的「大發明」,不光能與生魂交談,更能與其他的邪靈煞鬼交談。
別說是術士,就是普通人,只要是學會了泐睢文,那也能輕鬆無比的與邪靈煞鬼交流,這種文字給後輩帶來的方便可不是一點半點。
有時候我也會覺得好奇,這泐睢文到底是怎麼研究出來的?
我也曾問過老爺子這問題,但他直言不知,畢竟有的東西早就被歷史洪流給沖走了,不是我們這些後人能明白的。
按理來說,泐睢文是水族絕密,哪怕是在水族之中,也只有代代相傳的鬼師精通這種文字,泐睢典籍也是藏在鬼師的家裡,根本沒有流向外界的可能性。
但我跟老爺子都會這玩意兒,行當裡很少一部分人也會,這可就有說法了。
武德四年(公元621年),西南這片地界來了一位雲遊道人,名為鬼睢子。
此人隸屬正一教,但確切的師門傳承則在書中沒有記載。
據說,鬼睢子曾聽聞矩州附近有一少數民族中的文字能與鬼怪交流,這種文字名為泐睢文。
唯有這少數民族中才有這種文字,想要見識到這種東西,那就必然得親自去矩州的十萬大山之中。
此次鬼睢子前往矩州,他可不光是想見識這種文字,而是一心想要學會這東西。
畢竟能與鬼怪交流的文字從未有過,這種東西對古代道士的吸引力,就像是外星人對科學家的吸引力一般,恨不得刨根問底把它研究清楚,再到其他地方發揚光大。
(矩州,是貴陽的古稱。)
其中的過程書中並沒有詳細的記載,只是說了鬼睢子在矩州附近的山中呆了三年,返回長安之時,他已經差不多把泐睢文學通透了。
從此之後,泐睢文就在部分術士之間流傳了起來,雖鬼睢子將這東西帶回了道門,但真正學懂這玩意兒的人,屈指可數。
泐睢文共有五千六百字,現代的文字學家都才開發出來了一千六百,更別說那些術士了。
失傳的東西永遠要比傳下的東西多,五千六百字的泐睢文,傳了這麼些年,能傳下的字數恐怕不過兩千。
易家傳承之中,我所學到的泐睢文不過三千多個,雖也不是「全文」,但比起那些只會一千出頭的術士可好多了。
跟鬼怪交流的方法其實也不止泐睢文一種,還有碟仙,杯仙,等等。
只不過碟仙,杯仙,這些玩意兒都不太靠譜,準確性我實在是不敢恭維。
打個比方,如果你是在問謝楓的話,但回答的說不準就是另外一個陰魂,因為碟仙跟杯仙是無法選擇問話目標的,只要是在附近的陰魂給會被招過來。
說通俗點,碟仙杯仙就像是一個麥克風,周圍的陰魂就是來唱歌的客人,誰都能來吼上兩句,說不準你問話的時候遇見個好事的陰魂,二話不說就當上麥霸了,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
「走吧。」我給他們打了個招呼,把背包背上。
收拾完傢伙,張立國開著車載著我跟周岩就直奔謝家大宅。
說是大宅,其實是一個靠近郊區的別墅區,光是大門外的奔馳跟「別摸我」就有十幾輛,我估摸著謝家的資產恐怕不下於九位數,要不然姓謝的能盤下來一個別墅區?開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