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澤:五月的主題確定了嗎?
編輯:嗯,確定了,五月朝氣蓬勃的,我們想以青年人街頭文化為主題。
梁澤:哦。
編輯:你的專欄想配合寫什麼?
梁澤:沒主意,你們定吧。
編輯:你自己想呢?
梁澤: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編輯:那是這個月吧?
梁澤:是哈!
編輯:……等想好命題我再聯繫你。
梁澤:……
春暖花開,明媚的四月,大地上一切的生物都生機勃勃的。可是,梁澤打蔫兒。一個禮拜了,他沒找過杭航,杭航也沒搭理過他。梁澤很想念一休,也很想念店主,可他卻沒勇氣沒事兒人似的哈囉著踏進那個院門。
那天,大家好像都很有默契似的明白了──他們,完蛋了。
梁澤很想問問杭航,繼續做普通朋友可以不可以,可他問不出來,因為在心底的某個部分他自己都早已回不去了。
瞪著眼前春光下,依偎在一起哈皮睡的小葉子夫婦,再抬眼看看跟跑輪裡縮成一團睡的小葉子的寶寶。唉,終究他跟杭航沒統一起意見給寶寶一個名字。
「你就叫足立義滿吧。」梁澤對睡著的寶寶說,「足立義滿。」
手機大唱的時候梁澤還在發呆,面前的本子已經很自然的變成了屏保模式。拿起看看,來電顯示:謝金燕。
「喂?」梁澤接了電話,背靠在單人沙發的靠背上,就跟沒長骨頭似的,極其慵懶。
「梁澤?怎麼這麼沒精神?」
「沒睡醒唄。」梁澤順口回。
「哦,呵呵。書基本已經排定了,過幾天就能拿到小樣兒,預計六月中旬上架。」
「辛苦。」
「所以這月底吧,我想安排你做幾個訪問,基本都是挺不錯的雜誌……」
「沒興趣。」不等謝金燕說完,梁澤就給打斷了。
謝金燕在電話另一端竟不知道往下接什麼好了。梁澤從沒這麼不配合過。雖然不積極,可也不推辭啊。
「還有事兒麼?沒事兒我掛了,要去健身。」
「為什麼不上採訪?」
「賣書不賣臉。」
這句之後,謝金燕再聽到的就是盲音了。
梁澤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這個態度,對女士忒操蛋了,可他就是賠笑不起來。得罪了謝金燕一點好處沒有,跟得罪出版社沒什麼區別。可那又如何呢?得罪唄,反正已然得罪了。
拿了鑰匙出門去健身房,梁澤走在路上,看著擦肩而過的人,聽著時有時無的一兩句交談,忽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讓自己的人生變得這麼不快樂了。他應該快樂啊,隨便的笑,隨便的找樂子,隨便的出入各種聚會,隨意的跟不知道是什麼人的什麼人攀談。可他現在就是統統沒興趣。
到健身房,換好衣服,梁澤喪不搭眼的往瑜伽教室走。健身卡沒倆月就到期了,到時候他想換一家,省得總很詭異的混在一群女士中間。
要說這世界上就是有一種人──哪壺不開提哪壺。
BT健身教練就那麼巧從器械室出來,更巧的是正好看見梁澤走過去。他盯著他那屁股,越看越覺得性感。那種緊實,那種翹挺,那種……
這一位,絕對是倒楣催的,想都沒想伸手就摸上去了。其實也不賴他,他遇上他偶爾摸一把,平時也沒事兒,頂多聽兩句罵。可是吧,他又如何知道,梁澤目前不是梁澤了,梁澤目前是只迷失方向的找不到出路的饑餓而憤怒的老虎……於是呢,梁澤的屁股也就不是梁澤的屁股了,那是老虎的屁股。
有句老話怎麼說的來著?
對的。
老虎屁股摸不得。
『你媽逼』是個開場,『操你大爺!』伴隨第一拳,『王八蛋』揚起第一腳,之後以此類推,BT健身先生還沒明白過來就被梁澤狠狠給了幾下。
這位更倒楣催的是什麼呢?
其實,你看你摸人家,人家心情不好,你就挨兩下唄。你還手幹嘛?還對一明顯不是你對手的還手,不知道兔子急了還咬人吶?
BT健身先生給梁澤那幾下讓梁澤一通好受。可梁澤打架從不認輸。為嘛不認輸?打不過的他不打啊,不給機會啊。今兒這純屬突發事件,他也不知道自己幹嘛要跟一肌肉男打。可已然打了,打了就不能輸,不能輸他也沒勝算贏啊。
寸就寸在,當梁澤一下撞上身後那消防設施的時候,他開竅了。
於是乎,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梁澤砸了消防設施的玻璃,拎出消防栓,而後那消防栓就華麗麗的問候了BT肌肉男的腦袋。
登時!
BT肌肉男就腦袋開瓢滿眼金星無限暈眩。他倒下去那個眼神,頗有點兒絕世高手被暗算的味道。
前臺接待報的警,等員警進來,肌肉男已經被救護車抬走了。
「你打人的?」
梁澤已經被健身房扣下了。
「嗯,是。」這會兒他誠懇的點頭。
「走。」一員警按住了他脖頸。
「誒,成,您不用按著,齁兒累的,我不跑,跟您走。」
員警看著梁澤,心說,呦呵,態度還挺不錯。
進了局子,沒人搭理梁澤,就讓他往牆角一蹲。梁澤也沒意見,就蹲那兒。半點兒不覺得累。你當瑜伽白練得?
一邊蹲著吧,他一邊還想到之前一卡住沒寫完的小說了。這似乎就是火花的飛濺。
「誒,員警同志,您有富餘的紙跟筆嘛?」梁澤猛地抬頭,看著那坐在辦公桌前喝茶的胖子。
「閉嘴,蹲好了。」
「那您有麼?」梁澤又看向隔壁那女員警。
女員警呵呵笑了一下,扔給了梁澤紙跟筆,「現在寫檢查也沒用,」她撩撥了一下頭髮,「等人家傷檢報告出來吧。」
「哦,我不寫檢查,也不著急。」
一直蹲到晚上9點多,梁澤寫了好幾十頁,才有一個瘦高個兒的員警過來,「被你打的那個我們聯繫上了,他一會兒就過來,你,給我你們家人的聯繫方式。」
「幹嘛?罰款啊?」梁澤抬頭,畫上手裡這句的句號,「罰款的話我自己能繳納。」
「想什麼呢!」瘦高個兒點煙,「罰款?我告訴你,人家要告你!你等著蹲進去吧。輕傷,三個月起步兒。」
梁澤一驚。蹲進去?蹲大獄?
不能夠吧?
成了,權當生活體驗。
「說話,你家裡人聯繫方式!」
「哦,13910677***梁斌,我哥。」
瘦高個兒記下來,抬眼又看了看梁澤,「你好好兒的為什麼打人家?」他是怎麼看這一位不像一暴徒。
「他丫摸我屁股。」梁澤如實回答。
「摸你屁股?摸你屁股怎麼了?你又不是一大姑娘。」
「不讓摸!」梁澤倍兒沖。
「玻璃啊?」瘦高個兒皺眉。
「想當沒當成。」
梁澤這句出來,瘦高個兒立馬不理他了。有病!
梁斌到警察局的時候梁澤已經給弄裡面拘留去了。BT肌肉男頭上裹著厚厚的紗布正安然坐在椅子上。
「梁斌是麼?」瘦高個兒看見來人,站了起來。
「對,我弟弟呢?你說他打人?」
「你先坐。」瘦高個兒又坐下,「是打人,這就是傷者,你弟弟我們拘留了。」
「他為什麼打人?」梁斌百思不得其解。
「你弟弟說人家摸他屁股。」
梁斌眼前一黑。這……
「沒摸。」肌肉男開口了。
「員警同志,我得見一下我弟弟。」
「幹嘛啊?」
「我實話跟您說,我弟弟是個作家,拿筆桿的,不是一個隨便會跟人動手兒的。」
「對,輕易不動,一動就讓人家腦震盪。」
梁斌也不好說什麼,就聽著擠兌,直到被領去見梁澤。
梁澤跟十幾個一看就不是好人的關一起,見到梁斌就站起來了,「哥……」
「我服了你了,到底怎麼回事兒?」
兄弟倆就隔著鐵柵欄說,梁斌一邊聽,一邊拿出了手機,「孫偉,我梁斌,跟地安門派出所呢……嗯,是……對,越快越好。」
瘦高個兒匪夷所思的看著梁斌,「還找你們家什麼親戚探視?」
「不是。」梁斌冷冷的,「我律師。」
BT肌肉男這輩子沒這麼恐懼過,西裝領帶的律師態度平和的告訴他,他有兩個選擇:一,你起訴。二,你不起訴。選擇前者,你起訴完成,我們會起訴你性騷擾,然後多方調查取證,這就意味著盡人皆知,並以梁先生的實力,輕鬆可以讓他進去呆幾年。選擇後者,醫藥費、誤工費我們承擔,額外還可以給三萬塊的補償金。錢都已經準備好了。
對於BT肌肉男來說,他只有一個選擇。
梁斌夜裡一點辦好手續把梁澤撈出來的。上了車,兄弟二人誰都沒吱聲。梁斌沒急著發動車,點了顆煙,也給了梁澤一顆。
梁澤接過去,點上,靠在了副駕駛上。
抽完一顆煙,梁斌問,「怎麼了,你非楔人家?」
「我不是說了嘛,孫子摸我屁股。」
「就為這個?」
「對,就為這個。」
「你是暴力的人嗎?甭說打架,跟人起衝突都少!」
「忽然急了唄。」
「你……」
「哥,對不起哈,半夜還讓你出來。」梁澤說著開了車門,「你趕緊回去吧,嫂子大個肚子一人跟家不好。」
「梁澤!」
「嗯?」
「你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沒有啊。」梁澤搖搖頭。
梁斌沈默了一下,「你先上來,讓杭航過來接你吧。」
梁澤一愣,但只是剎那,稍後恢復常態,「不用了,我又沒被人楔成腦震盪。」
「你跟杭航……沒事兒吧?」梁斌確認是沒事兒的,因為今兒進門鍾月聞還跟他說下午跟杭航聊半天,可……還是想問問。
「沒事兒啊!我倆好著吶!」梁澤強迫自己笑。他完全說不出他倆完了。
「嗯,行,沒事兒就行,你啊……」
「我操!」梁澤一拍腦門,「我剛寫了點兒東西,忘公安局了,哥,你趕緊回吧,我去取。」
梁斌就那麼看著梁澤一溜煙跑了。
有事兒,絕對有事兒。
可梁斌又想不出來弟弟出了什麼事兒。
梁澤回到派出所的時候,瘦高個兒正拿著梁澤落下的那十幾頁手稿看。
「呃……麻煩……您還我。」
「寫的還挺好。你哥說你是作家?寫過什麼大作?」
「沒,不是,沒大作,都隨便寫的。」
梁澤拿了稿子出來,夜風吹得他打了一個哆嗦。抬頭看天幕,跟那天夜裡他離開杭航家一樣,璀璨的星夜。
他就這麼丟了一個朋友,這輩子跟他最投契的一個朋友。
梁澤還想打人,可街上除了他沒別人,於是派出所門口那棵老槐樹遭殃了,狠狠的挨了一拳。但,雞蛋碰石頭,梁澤的手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