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順其自然

等到江南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兩日。

蘇錦棉到江南那處行宮的時候還是第三天的清晨,她卻沒有一點欣賞的興致,直接倒在被安排給她的廂房裡睡到日落星斗。

八皇子處理好了事情才過來看,見她縮在被子裡小小的一團,挑了挑眉,問一旁的婢女,「小姐睡了一整天了?」

婢女福了福身,微微顫了顫,道:「蘇小姐讓我們不要叫她,她該醒來時自然會起來的。」

聞言,他不作聲,想必這話是說給他聽得。也罷,他掃了她一眼,起身邁出屋去。

幾乎是他剛出門的霎那,那被窩裡縮成一團的人動了動,幽幽地醒了過來。

第三天了呢……她默默的想到,但是似乎還是沒有辦法面對他啊。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蘇錦棉只覺得再站在她面前,八皇子似乎就不再是以前的那個了,以至於那兩天她閉門不出。即使他來了,蘇錦棉也權當什麼都沒看見,該幹什麼幹什麼。

索性,他快到江南了便開始忙了起來,也沒顧得上搭理她,只是每天都會過去幾次,也不逼她理他,只是坐在一邊坐一會,有時候喝杯茶或者過來一起用膳,時間差不多了些或者有人來尋,他便會離開。

候在一邊的婢女見床上微微有些動靜,但又不確定人又沒有醒來,只低低地說道:「若是蘇小姐起來了,便更衣用膳吧,餓了一整天了呢。」

蘇錦棉只當沒聽見,這幾天她實在是身心俱疲,這一時模模糊糊地清醒了下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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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蘇錦棉卻是一大早便起來了。

睡足了自然精神也好了些,她起來洗了個澡,只覺得這些天的黏膩都擺脫了,一時心情跟今日的太陽一般,燦爛的狠。

她在院子裡坐了會,東摸摸西碰碰的,好奇得不得了。

等吃過早飯,她一時興起便想出門去看看,但是這行宮說白了就是皇家的地方,守衛雖然沒有皇城裡的那般戒嚴,卻也是不許她私自進出的。

蘇錦棉支著下巴想了會,招招手,招來伴在一旁的婢女,問道:「你可知道八皇子在哪裡?」

「回主子,奴婢知道。」那婢女福了福身,應了下來。

蘇錦棉點了點腦袋,站起身來,「那便帶我去找他吧。」

那婢女卻是一猶豫,說道:「殿下早就已經料到小姐會坐不住,讓小姐在行宮裡自由活動,說是下午抽了空再親自帶小姐出去逛逛。」

在這婢女的眼裡,蘇錦棉無疑是榮幸的。得此殊榮的,怕是前無古人後就算有來者那也是一隻手能掐著數的。奈何蘇錦棉卻是一臉的挫敗,她仰頭看了看頭頂蓋著濃濃綠蔭的枝椏,悲憤了。

等八皇子下午過來的時候,蘇錦棉正呆在房間裡不知道在搗鼓著些什麼。

他走近一看,才看見她正搗著藥,聚精會神。也沒出聲打擾她,在門口站了一會,見她總算能意識到這裡除了她還有一個人之外,這才緩緩走進去。

「棉兒這是在幹嘛?」

蘇錦棉瞥了眼被自己搗得只剩醬汁黏乎乎纏在一起的藥渣,不在意地把東西放下,站起身來,「閒來無事,打發時間。」

八皇子卻像是沒聽見一般,又走近了些,坐在靠窗的一把竹椅上。窗戶正開著,外面的陽光毫無遮掩地傾斜而來,打在他的身上與頭髮上,發出瑰麗的光澤。僅僅只是這一瞬間,短短的一個片刻,這一切都能美得讓人出神,讓人不忍去破壞。

他擒了她擺在桌邊的書,見她草草地折了一條痕跡,正研究著上面的草藥,漫不經心地看了看便放下了。「棉兒打發時間的方式還是如以往一樣,讓人琢磨不透。」

他抬眼看過來,就這簡簡單單的一眼卻也是光波流轉,瀲灩四射的。

蘇錦棉看了眼桌上散成一堆的書籍,也沒打算整理,只是指了指外面正大好的時光。「我們現在出去走走?」

他的臉色不變,只是問道:「我還有事要做。」說罷,頓了頓,補充道:「要尋個清靜去見見故友,你一起去吧?」

蘇錦棉自然是不敢有意見的,反正他願意帶她出去,那麼不管如何,總是會分給她一些時間讓她好好逛逛的,當下點了點頭。

但等蘇錦棉見到人的時候就知道此故友非彼故友了。

分明是打著帶她出來遊玩的旗號,來辦正事了。

蘇錦棉只當什麼都沒看見,放下撩起的窗簾,道:「棉兒就不方便進去了。」

八皇子難得沒有多說些什麼,只是靜靜地看了她一會,那眼神看得她直發毛。等她正打算妥協的時候,卻聽見他清清冷冷地說道:「也罷,既然你不願意去便讓這車伕帶你逛這一圈,等回來了我再帶你去個地方。」

蘇錦棉不置可否,聽見他下了車和那人寒暄了起來的聲音,還是挑起了簾子。正看過去,便對上了他的眼神,那幽深不見底的眼,此刻看起來卻剔透得似水晶一般,明亮灼人。

這一對視,但是無緣無故地讓她想起了初見時的八皇子。

那時候,她跟著路公公穿過深長的長廊,走過宮廷,一路到了冷清地似是冷宮的韶華殿。還未看見人,偏聽見了這抹清涼的聲音。

她走進,才看清了說話的那個少年。

那個躺在躺椅上正看著書的少年。

他烏黑的長發在後面用黃帶綰了個髻,髮絲披散在身後,將他俊朗的臉龐徹底展現。這就是蘇錦棉初時對八皇子的印象,那時候已經有很多事情記不起來了,但是蘇錦棉初見他的時候只覺得他是比爹爹和哥哥都要好看的人。

那時的她,心下已然生出了一股護犢的心態,只覺得這般好看的人,她捨不得欺負的。

只是靠近他,卻被那股子疏離擊退。

雖然蘇錦棉如今才明白他的防備從何而來,但是那時候卻是真的無法理解的。

只是日子長了才慢慢知曉,這個人……除了自己認定的人外,從不親近。

那時候他的眼神還是如剛才那般清澈,清的像是夏日路灣邊上的小溪,能清晰地看清底下撲著的那一層落葉。

倒不是如今不好看,反而是長開了越發的英氣逼人。

他像前皇后,姿色是豔麗的,那張臉,笑起來的時候妖孽得讓人不敢直視。身上與生俱來的那股子氣質也讓他無論是在何時何地都能優雅高貴,從容不迫。

這樣的男人,何其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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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棉是在馬車伕的叫喚聲下回過神的,她輕輕地推開車門,卻是嘆了口氣,「何事?」

見她回應,馬車伕卻是一愣,隨即移了移身子,恭敬地問道:「蘇小姐是想去哪裡看看?」

蘇錦棉卻是瞬間興致全無,擺了擺手道:「哪裡也不去了,就在這裡等他出來了再做商量吧。」

馬車伕一愣,卻是點點頭,不發一言地轉過身去了。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八皇子挑選的包廂就靠近窗邊,對著樓下。此刻推開窗,沏了杯茶再收,卻是看見那馬車動也不動地停著,挑了挑眉,有些詫異。

但隨即又在對方的說話聲中回神,唇邊莫名其妙地泛起笑來。

等他出來時,蘇錦棉正靠在窗邊,枕著軟綿綿的抱枕翻著書。這不是他的馬車,堆在一邊的小箱子裡雖然有些書卻沒有她鍾情的醫書,但此刻她微微偏著頭,露出白皙的脖頸來,看的聚精會神。

聽見動靜,她頭也沒回,只是說道:「咦,那麼快?我還以為要些時間。」

八皇子卻不答話,蘇錦棉正覺得詫異,一轉頭便被他一把攬進了自己的懷裡,抱坐上他的腿。

蘇錦棉一囧,卻是不敢掙扎的。

他倒是看出了她有所忌憚,笑得低低沉沉的,灼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耳邊,不經意卻撓得她心尖癢癢的,不安生。

「等得急了?」

蘇錦棉卻沒回聲,只是回過頭,瞪他一眼。那一眼卻是似膠似真,真真是十足的撒嬌范。她卻不自知,只是擰了擰他的手,不輕不重,像是在給他撓癢一樣。

他的眸色深了深,漸漸染上別的顏色,卻在看見她耳廓都紅起來的瞬間,笑得越發的順暢了。「不是棉兒等急了,是我可好?」

這語氣分明是調戲。

蘇錦棉微微的惱,卻是拿他沒有辦法,「放開。」

他卻不在意,只是轉了她的身子過來,看了看。便皺著眉頭緊了緊她的衣服,「怎般忘記了棉兒的身子弱,以後出門切不可忘記披上狐裘了。」

不知道這話是對著她說的亦或者是提醒自己的,蘇錦棉這覺得胸口一暖,突然鬱鬱地想著,之前到底是在彆扭些什麼呢?

「江南雖比京城暖,但如今極寒的天氣,這裡卻是越發容易感染風寒的。你若是又傷了風……」他頓了頓,眼睛慢慢地眯起,那精光滿滿的樣子卻是讓她一愣,彎了彎唇角笑了起來。

如此的親近,如此的自然,似乎是真的回到了初時,那再單純不過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