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篝火(下)

良駒?徽妍愣了愣,忙向皇帝謝恩。

皇帝卻看向郅師耆:「右日逐王來到正好,朕與衛將軍正議軍務,請右日逐王入帳共議。」

郅師耆並不推拒,笑了笑,「遵命。」

皇帝看了徽妍一眼,轉身而去。郅師耆也不拖延,令侍臣傳令部眾安頓,跟著皇帝和杜燾入帳。

「徽妍,」蒲那扯扯徽妍的袖子,好奇地問,「舅父要賜你什麼樣的良駒?大宛良駒麼?」

徽妍搖頭:「我也不知。」卻不禁想到王恆那匹要用粟米來餵的大宛良駒。

她看著皇帝的背影,心底哭笑不得,良駒……我要良駒來做什麼啊……

*****

連日奔波,郅師耆十分餓了。帳中,從人為他呈上膳食,他也不客氣,一邊大口大口地吃,一邊聽杜燾說戰事。

杜燾將右賢王、說完,發現除了自己另外兩人都不出聲。

皇帝在看地圖,郅師耆在用膳。杜燾只覺喉嚨發乾,喝一口水,輕咳一聲,對郅師耆道,「未知殿下之見,如何。」

郅師耆咽下一口食物,頷首,「貴軍神速,甚好。」

杜燾看了看皇帝,見他還在看著地圖,只得又道,「我軍往王庭之路,為大漠阻隔,行進艱難,殿下可有良策?」

郅師耆笑了笑,用手擦擦嘴,又將手往袖子上擦了擦,抬起頭,「甚愧,此事,我無良策。」

杜燾愣了愣,正要開口,卻聽皇帝在上首緩緩開口,「殿下收攏舊部,耗費幾日?」

「兩日。」郅師耆答道,看他一眼,「我離去時,曾稟報皇帝陛下。」

皇帝不答,卻繼續問,「殿下落後我軍兩日形成,卻與我軍同日抵達此地,未知緣由。」

郅師耆笑了笑,道,「皇帝陛下,行軍並非只可走平坦大道,若得捷徑,追上大軍,兩日已算慢。」

「而殿下並未將此捷徑告知我軍。」皇帝看著他,「兵貴神速,朕早一日與杜將軍會師,便可早一日平亂。想來殿下並不欲如此。」

郅師耆亦看著皇帝,不以為然,「可我方才到大營之時,貴軍將士悠然,糧草輜重仍在,並無時刻拔營備戰之態,想來,皇帝陛下亦不欲速速平叛。」

帳中忽而安靜。

杜燾看著他們二人針鋒相對,知曉此事已有變數,不出聲。

皇帝並不以為忤,神色意味深長,少頃,道,「想來殿下心中明白,朕為何救你。」

「知曉。」郅師耆語帶譏諷,「讓我當單於,對漢庭最有利。」

皇帝道:「殿下以為,於漢庭有利,便對殿下有害麼?」

「非也。」郅師耆昂首道,「陛下好意,郅師耆心敬而領,然其價高昂,郅師耆不願為傀儡,受之有愧。」

皇帝聽著,忽而笑起來。

那聲音冷冷,聽得杜燾心底一陣發毛。

他看著郅師耆,目光饒有興味。

「朕若未記錯,殿下封右日逐王,乃單於在去世前下詔,至今不到三個月,確否?」

郅師耆神色一閃,片刻,答道,「正是。」

「三個月,一月前王庭生亂,殿下出奔,不知去過封地幾回?郅圖水以北諸部,在大亂後,未支持右賢王,而左溫禺鞮王圍困殿下之時,亦未曾出兵救援。殿下果真以為,帶著四千余人到封地去,便可一呼百應?」

他的言語毫不留情,郅師耆聽著,面色一變,突然起身,言語裡帶著怒火,「郅圖水以北諸部,在父親生前便追隨於我!先前未得救援,乃是因受左溫禺鞮王所隔!」

「此言,殿下也只是如今殿下仍有命在才說得。」皇帝冷冷道,「殿下受困之事,漢庭都知曉,那些部眾不知?殿下不妨看看自己麾下,兵馬多少,部眾多少。若非先前朕趕到,殿下恐怕已喪命左溫禺鞮王手中。恕朕直言,殿下無論欲繼位為單於還是保命,跟從漢庭乃唯一之法。」

「故而無論陛下要什麼,我也只得予索予取!」郅師耆面色「哼」一聲,「貴國出兵不過亦是為私利!我不欠陛下,陛下亦莫以為匈奴人連王庭也保不住!」

「絕無此意。」皇帝不慌不忙,「只是朕雖比殿下勢重,卻從不敢輕敵,亦從不做虛浮之計。殿下若執意如此,朕如先前所言,亦絕不攔阻。但看一月之後,漢軍開入王庭之時,殿下是生是死。」

郅師耆大怒,瞪著皇帝,未幾,「哼」一聲,也不行禮,沖沖地走出帳去。

****

匈奴的部眾們奔勞輾轉近一月,如今到了漢軍營地,聽聞皇帝有意支持右日逐王,皆是欣喜。

才歇下來飽餐一頓,忽然,卻聽右日逐王下令,即刻開拔啟程,往郅圖水。

眾人皆詫異,不明所以,看向郅師耆,卻見他滿面慍色,一邊下令整裝,一邊走向蒲那和從音的帳中。

徽妍正餵二人吃粥,准備稍好洗漱了便哄他們入睡,見郅師耆突然闖進來,不禁詫異。

「隨我走!」未等徽妍問話,郅師耆語氣冷硬道,說罷,讓從人將他們抱起,便往外走。

「王子!」徽妍不明所以,忙問,「王子要往何處?」

「去郅圖水。」郅師耆道,卻將她手臂拉住,「你也隨我去!」說罷,帶著她便往外走。

徽妍面色一變。

「為何去郅圖水?」她急問。

「去召集部眾,攻王庭!」

徽妍心一沉,忙道,「王子何以這般匆忙!王子與部眾奔勞多日,才到此地,且歇息一夜,明日再走不遲!」

「那是你們漢人的規矩!匈奴人只要有馬,何時何地走不得!」郅師耆冷冷道。

「王子!」徽妍停住腳步,「可蒲那和從音要隨陛下去長安!」

「他們是匈奴人,是我手足!」郅師耆道,「不是漢庭的質子!」說罷,用力帶著徽妍,繼續往前。

蒲那和從音見二人如此,皆感到事情不好,望著後面的徽妍,大哭了起來。

「郅師耆!」徽妍又氣又急,用力掙扎,「你不可如此!我等千裡迢迢而來,好不容易將他二人救出險境!你將他們帶走,若有個三長兩短,如何與閼氏交代?!」

「他們跟著我便會不測?」郅師耆突然停下步子,盯著徽妍,語氣咄咄逼人,「你也覺得我無能,是麼?你也覺得我打不過孤胡與碌圖,是麼!」

徽妍啞然,怔怔望著他。

郅師耆面色陰沉,不再多說,繼續拖著她往前。

從人已經將馬匹牽到,郅師耆不管她驚叫掙扎,一把將她扛到肩上,便要上馬。

突然,他被用力拽住,胳膊一疼,幾乎打了個趔趄。未幾,徽妍被人抱下。

郅師耆定睛一看,卻見是皇帝。

他看著郅師耆,怒容滿面。身後,站著一臉驚魂未定的徽妍。

「要去便去!」他厲聲道,「劫持婦孺,便是你的本事?!」

郅師耆「哼」一聲,不回答,突然目露暴戾之色,朝皇帝揮拳而來。

皇帝敏捷一閃,堪堪躲過。

眾人皆驚,皇帝身後侍衛長怒喝一聲,軍士即刻把刀出鞘,將郅師耆與身後侍從團團圍住。匈奴人亦大驚,皆拔出刀來,將郅師耆護在中間,與漢軍對峙。

場面一觸即發,徽妍目瞪口呆,「陛下……」正待上前阻攔,卻被杜燾拉住。

他看著她,神色鎮定,示意地搖搖頭。

郅師耆看看四周,忽然,冷笑一聲。

「劫持婦孺?皇帝陛下莫忘了,論親緣,蒲那與從音乃我手足,比漢庭更近。漢人說孝悌,父母不在而兄長撫養,我將弟妹帶走,有何不妥!」

「那麼王女史呢。」皇帝面無表情,「王女史亦殿下手足?」

「陛下不若問問王女史,蒲那從音隨我走,她願不願一道。」

徽妍愣住,見他看著自己,心中又是緊張又是雜亂。

未及答話,卻聽皇帝道,「殿下無論要帶走何人,朕皆不許。」

郅師耆盯著他,目光冷冷:「這便是貴國君子之風,仗勢欺人!」

旁邊眾人聞言大怒,有人斥道,「匈奴小兒!竟敢忘恩無禮!」話語出口,周圍眾人亦罵起來。

皇帝卻一擺手,將眾人止住。

他看著郅師耆,未幾,亦是笑笑,卻將外袍寬下。

「朕聞匈奴人,凡事爭論僵持,便以角抵分勝負,是麼?」他將外袍交與從人,緩緩道,「朕看方才殿下舉動,當是欲行此道。甚巧,朕亦有此好。」

杜燾哂然,忙低聲勸道,「陛下,何須如此!」

皇帝卻一揮手,讓他住口。

他看著郅師耆,一邊鬆著拳骨一邊道,「如何?眾人皆在場,你我單獨角抵,不必說誰仗勢欺人。不過須得願賭服輸,無傷大雅亦不失和氣。」

郅師耆面色不定,片刻,亦冷笑,「善!蒼天為證,陛下切莫食言!」說罷,也卸下兵器,寬去外袍,鬆了鬆拳腳。

一場對峙眼看就變成了一場角抵,在場眾人無論漢匈,大多有些莫名,面面相覷。將官們得了杜燾所示,忙令軍士收了兵器,往四周退開,讓出方圓數丈的空地。

一個是皇帝,一個是匈奴王。

眾人看著場中,又緊張又興奮,嗡嗡聲一片。

「這算是如何……陛下若贏了,王女史與那兩個小童便留下麼?」

「是啊……」

「輸了呢?」

「他們便跟匈奴人走……」

「無禮!陛下將那些匈奴人全殺了得了!」

徽妍聽到身後的人小聲議論,無暇多管,手緊緊拉著蒲那和從音,盯著那二人。郅師耆的角抵之技,她是知道的,而皇帝如何,她亦是知道。從前在宮中,徽妍看過幾次二皇子與人在宮苑中角抵,皆無敗績。論氣力,郅師耆未必占上風,如果再加上智謀麼……

未幾,郅師耆已經擺好了架勢,皇帝亦站穩,與他隔一步相對,蓄勢待發。

場邊,一名軍士掌鼓,只聽鼓聲一響,郅師耆即如出弦利箭,撞向皇帝。

皇帝並不躲閃,吃了這一撞,卻極有技巧,避開要害,反將郅師耆雙臂架住。郅師耆一攻不奏效,並不慌忙,一邊用力抵著他,一邊使上腿。皇帝並不退讓,待得郅師耆纏上,突然移位,反將郅師耆關節頂住。

郅師耆吃一驚,不敢停留,忙鬆手退開。

周圍一陣欷歔。

二人皆有些微微喘氣,對視如同凶獸。

未幾,郅師耆再度先發制人,大喝一聲上前。皇帝仍無破綻,雖吃了幾下沖撞,卻並不讓郅師耆占得上風,幾個回合之後,郅師耆再退開,二人皆已經汗濕衣背。

眾人未想此戰竟是精彩,摩拳擦掌,每到對峙時,皆爆出為各自主上吶喊助威之聲,如浪潮起伏,喧囂鼎沸,震耳欲聾。

連著十幾回合,皇帝只守不攻,郅師耆漸漸按不住性子。他左右移動步子,伺機尋找破綻,仿佛一頭餓極的狼。

「陛下不會不支了吧?」

徽妍聽到有人擔憂地問。忽然,她又回想起當年那個在宮苑中與人角抵的少年。他亦如現在這般,十幾回合,有守無攻。

而接下來麼……

她嘴唇緊抿,看著場中的皇帝,

只見皇帝隨著郅師耆的步子變換姿勢,不緊不慢,似乎決意死守到底。可就在郅師耆再度撲上來的那一瞬,他突然出手,一腳掃向郅師耆防備薄弱的左腿。郅師耆一驚,想補救卻已經來不及,被皇帝一個發力壓住,倒在了地上。

眾人一陣驚呼。徽妍卻絲毫不覺意外。

郅師耆狂怒地大喝,奮力要起來,皇帝卻將已經將他關節鎖死,穩穩壓住。

「服麼?」他的手肘抵在他的後頸上,冷冷問。

「不服!」郅師耆憤怒地嘶聲大叫。

皇帝不做聲,突然用力。

郅師耆只覺手臂幾乎斷掉,痛呼起來。

「服麼?!」他再度問道。

郅師耆滿面通紅,額角青筋暴跳,咬牙不答。

皇帝任由他掙扎,巋然不動,毫不鬆手。

「既想呼風喚雨,又死到臨頭也放不下那點面子。」他的聲音低而冰冷,「你以為你甚高潔,你以為你精明麼?你知曉漢人稱你這般人為何?」

「蠢材,懦夫!你連右賢王、左溫禺鞮王都不如!大單於若知曉他千辛萬苦將封王,盼你成器,卻被你自行斷送,定然悔恨當初怎生了你這般不肖子!」

郅師耆怔了怔,心頭如遭一擊。

「你怎知……」

「你以為溫羅骨都為何聽說朕要立你,便毫無怨言去說服各部?單於打得好主意!若非你救蒲那從音有功,你以為朕不會一早便殺了你!」

郅師耆睜大眼睛,忽然覺得好似一盆冰水當頭灌下。

皇帝見他不再動彈,稍傾,鬆開手,站起身來。

場邊爆發出一陣歡呼之聲,軍士們如潮水般湧上前,將皇帝圍住,慶賀行禮。皇帝臉上帶著笑意,未幾,再看向郅師耆。只見他被從人扶起,面色不定,卻沒了先前的戾氣。從人上前,想對他說什麼,郅師耆卻把那人推開,腳步不穩地轉身離去。

杜燾亦看得盡興,拊掌大笑。

「我說女史不必疑慮!」他轉頭對徽妍道,「萬事交由陛下,定不會錯!」

徽妍望著那邊,片刻,淡淡一笑,「妾自無疑慮。無論於陛下或王子,欲妾如何,妾便如何,打賭定奪亦無不可。」

杜燾一愣。

「妾婦人誑語罷了。」徽妍自知失語,忙歉然向他一禮,帶著蒲那和從音低頭走開。

杜燾心一提,忙走到人群之中,急急將正接受眾人稱贊的皇帝拉出來,湊到他耳邊,低語兩句。

「嗯?」皇帝訝然,抬眼望去,果不其然,正見徽妍離去的背影。

他怔了怔。

「快去勸!」杜燾低低道。

皇帝瞥了瞥四周,有些拉不下臉,「有甚可勸,待眾人散去再議。」說罷,便要走開。

杜燾恨鐵不成鋼,突然將他拉住,擰了一下他手上的胳膊。

「啊……」皇帝疼得低呼一聲,大怒,卻見杜燾捧著他的胳膊,驚叫,「陛下!你怎受傷了!」

那聲音很大,徽妍聽到,腳步不由緩了緩。

回頭,卻見杜燾扶著皇帝,半拉半架,朝這邊匆匆而來,滿面著急,一邊走一邊說,「來人!當初誰給陛下包扎箭創?!快去尋來!」

徽妍愣住,再看皇帝的手臂,果然,裡衣已經透出了血色。

心頭好像被什麼觸了一下,她讓軍士替自己將蒲那和從音送回帳去,走上前去。

「怎會如此?」她查看著皇帝的手臂,拉起來,只見果然是傷口崩開,血流不止。

皇帝瞥著她,神色不定,未及開口,杜燾卻道,「還不是方才那角抵!女史來了正好,快快扶陛下到帳中醫治!嘖!這般荒郊野外,陛下萬金之軀,又是大軍主帥,萬一有個長短我等皆死罪……」

他絮絮叨叨,徽妍不敢耽擱,忙扶著皇帝往帳中而去。

行軍在外,皇帝的行帳並不算大,帳中點著燈,還算明亮。

徽妍親手將榻上的地圖木牘等物拿開,讓皇帝坐在榻上。

軍醫和侍從送了清水布條藥膏等物進來,徽妍小心地替皇帝挽起衣袖,將那傷口再看。這箭創雖未傷及要害,卻有些深,這兩日才稍微結了點痂,如今全裂了。

心中有些發悸,徽妍問,「疼麼?」

皇帝瞅瞅她,「嗯」一聲,片刻,又補充,「也不算十分疼。」

疼便是疼麼。徽妍心裡說,手上卻不停,用水和酒替他清理了傷口,塗上藥膏,再小心地將布條細細裹上。

皇帝看著她,那額頭微微低著,長睫垂下,時不時動一下,似乎十分認真,他幾乎能感覺到目光落在傷口上的觸碰。

心底好似微風拂過,方才那場風波帶起的心緒也平復下來,所有的不快似乎一掃而空。

徽妍將布條打了個穩當又不會壓迫傷口的結,看著都妥當了,輕輕鬆一口氣。

才抬頭,忽然與皇帝四目相觸,心沒來由地撞了一下。

她這時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帳中只剩下了她和皇帝。他坐在榻上,她坐在旁邊,兩人相隔不過尺余。

徽妍窘然,不自覺地往後挪了挪。

「陛下……」她想了想措辭,小聲道,「陛下傷口已經包好,妾去請軍醫來看看。」說罷,便要起身。

皇帝卻伸手,將她拉住。

「莫走。」他低低道,「朕只想見你。」

徽妍愣住,忽然,熱氣漲上了耳根。

她看著皇帝,只見那雙眸定定,卻並不似往日那般不怒自威,溫和而明亮,讓她愈加說不出拒絕的話。

徽妍沒出聲,在榻旁重新坐下。

皇帝看著她,似在醞釀話語,片刻,目光炯炯,「朕從未想過用你打賭定奪。」

徽妍一愣,忽然明白了事由。

杜燾這長舌夫……心裡沒好氣。

看向皇帝,卻是羞窘不已。

「朕亦從未將意願強加於你,你當知曉。」皇帝繼續道,「你不願再做女史,朕由你;你不願入宮,朕亦由你。你但可想想,確否?」

他說的都是實話,徽妍聽著,不禁愧疚。

「嗯,正是。」她低低應了一聲。

皇帝聲音緩緩:「但即便如此,你也仍覺天恩難測,朕再說心中由你,你也仍不應許,是麼?」

徽妍的心砰砰跳著,眼眶有幾分發澀。

他什麼都明白。

此話由他說開,徽妍並未覺得惶恐,而是如釋重負。心中感動,又摻著些說不清的滋味,在胸口漲得滿滿。

「妾……深愧!」她喉嚨卡了一下,伏拜在地。

皇帝深吸一口氣。

「如此,還有一事,煩女史告知朕。」

徽妍擦擦眼角:「陛下但言。」

「戚夫人,想念朕麼?」

呃?

徽妍愣了愣,忽而像被噎住了一樣,抬頭。

卻見皇帝看著她,似笑非笑,「女史當初說不做女史,是要侍奉戚夫人。朕此番回去,還想見見戚夫人,商討讓女史入宮侍奉蒲那、從音之事。」

徽妍咽了咽喉嚨,無語。

這個人,果然正經都是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