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你快點啊,怎麼這麼慢!」一大清早,唐曉曉就在慕容舒清的竹屋前大嚷起來。
慕容舒清搖搖頭,這丫頭永遠都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宛如好點了嗎?」
紫鴛一邊為她插上她最愛的木簪,一邊回道:「休息了幾天,恢復得差不多了。」
「你去請她一起去祈蓮節。」
「是!」
紫鴛剛要出門,差點與風風火火闖進來的唐曉曉撞個正著。
「清清,你好了沒有?快走吧,大家都等你呢!」唐曉曉看慕容舒清已經穿戴妥當,拉著她的手就匆忙地往外趕。慕容舒清被唐曉曉拖著走,只得在後面小跑跟上。老天,她可不會輕功。
終於趕到大門前,沈嘯雲、軒轅逸、裴徹、慕容星魂都已經等在那裡了。等慕容舒清好不容易順了口氣,一身淡紫羅衫的慕容宛如也翩然到來。本就大病初癒的她,配上嬌柔的身形、明麗的樣貌,更顯得我見猶憐。
唐曉曉是第一次見到慕容宛如,繞著她上下打量了幾圈,直到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唐曉曉才收回視線,在慕容舒清臉上對照半天,詫異地問:「她是你姐姐?」
看她的樣子,慕容舒清就知道她要說什麼,挑眉笑道:「應該是的。」
再對照一番,唐曉曉才下結論似的說道:「一點也不像,差太多了。」
她一說完,眾人反應各異,裴徹好笑地緊盯著慕容舒清,軒轅逸也好奇她的反應,沈嘯雲暗暗上前一步,把不知死活的小妻子巧妙地帶離慕容舒清身邊,慕容宛如則尷尬又慌張地站在那裡,始終不敢抬頭看慕容舒清。綠倚站在慕容舒清身旁,微微皺眉,只有唐曉曉還陶醉在自己得出的結論上。
慕容舒清看著他們誇張的表情,不禁笑道:「我也這麼覺得。」
她一直很奇怪,慕容舒清跟慕容宛如的長相實在相差太多了,一個明艷美麗,一個頂多只能算得上清秀。據說慕容舒清的生母當年就是享譽京城的美人,她哥哥祁睿也是俊朗不凡,怎麼她就是沒有遺傳到?好在她對現在這個長相很滿意,自古美人總有其逃脫不了的命運,也要背負這美麗帶來的麻煩,倒不如長得普通些的好。
就這樣?慕容舒清一臉坦然,眾人倒不知說什麼才好了。女子皆重貌,她卻不以為意。
「啊!這麼晚了,出發吧。」唐曉曉一聲驚呼,左手拉著沈嘯雲,右手拖著慕容舒清,向外走去。
因為唐曉曉堅持不坐馬車,要一路玩過去,慕容舒清只好讓馬車跟在後面,以便大病未癒的慕容宛如累的時候可以坐。
祈蓮節是花都一年一度的盛會,也算是東隅的一個重大節日。原本就繁華的街道現在更是熱鬧非凡,甚至一些別國的商人也來趕這場盛會。街道兩邊,吃的、用的、玩的,應有盡有,各種蓮花燈、蓮形珮飾華美繽紛。
沈嘯雲陪著唐曉曉走在最前面,買了一堆有的沒的,通通丟給家丁塞到馬車裡,大有一路買下去的架勢。慕容星魂和綠倚跟在慕容舒清和軒轅逸身後,裴徹陪著體弱的慕容宛如走在最後。
慕容舒清好笑地看著沈嘯雲被拉著到處亂躥,這個江湖上有名的冷麵樓主,斂財高手,也只有在那女子面前才甘心如此吧。軒轅逸同樣看著忙著付錢的沈嘯雲,搖頭笑道:「有這樣的妻子,還真是辛苦。」
「幸福從來都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看他辛苦,他卻覺得這便是他一生追求的極樂。」慕容舒清一邊和軒轅逸說話,一邊拿起沿街小鋪上一條白玉清蓮吊墜把玩。
來到她身旁,軒轅逸問道:「你喜歡?」
「很漂亮!」剔透白淨、光瑩溫潤的白玉,別具一格地雕成一朵含苞待放的新荷。
軒轅逸俐落地拿過玉墜,扔出一錠銀子,抽出銀鏈為慕容舒清戴在脖子上,然後貼在她耳後輕語,「我拿了你的竹葉吊墜,這個送你。」
慕容舒清手撫玉墜,聽著軒轅逸低沉而略帶性感的聲音,這個男人,永遠不會接受拒絶。
跑了一圈,一頭薄汗的唐曉曉走回慕容舒清旁邊,靠在她肩上,有氣無力地說:「清清,我早飯都沒吃,餓死了!」
「我以為你不用吃飯。」慕容舒清笑著調侃她。
唐曉曉撅著嘴,連和她鬥嘴的力氣都沒有了。身後的慕容宛如也已是疲憊不堪。扶起靠在她肩上的唐曉曉,慕容舒清笑道:「好了,我們去吃午飯吧。」
一行人向迎客樓走去。正值中午,迎客樓裡早已經座無虛席。
迎客樓是花都最著名的酒樓,不僅菜色一流,整個迎客樓景緻更是一絶。尤其是祈蓮節期間,這裡的全蓮宴更是聞名天下,多少人就是衝著它來花都的。這幾天的包間早早地就被預訂光了,一樓大廳裡也已經有很多人等在一旁。
一女子可憐兮兮地看著掌櫃,「我們就是為了全蓮宴才來的,掌櫃,您幫幫忙!」
掌櫃也很為難,只得一再解釋,「幾位客官,實在對不起,我們的包間早就已經預訂滿了,實在騰不出位子了。」
女子身後的年輕男子不耐地說道:「我們多出兩倍的銀子,你想想辦法吧。」
掌櫃仍是笑著拱手道:「抱歉,客官,您就是出十倍百倍的銀子,我也是騰不出位子給您的。」
慕容舒清一行剛踏入迎客樓,便看見幾人僵持在樓梯旁,掌櫃看見他們,立刻迎了上去,「小姐,您來了。」
看這幾人似乎有些眼熟,慕容舒清問道:「怎麼回事?」
掌櫃還未來得及回話,剛才那女子已經走到慕容舒清面前,興奮地說道:「這位姐姐,你還記得我嗎?就是上次在路邊的馬車邊見過。」
「原來是姑娘。」慕容舒清看了一眼女子身後的幾人,確實是他們。
「你記得我?我叫霍芷晴。你也來吃飯啊?我特地來吃全蓮宴,可惜沒有位子了。」霍芷晴微撅著嘴,失望地低著頭,像只可憐的小貓。
慕容舒清暗笑,這模樣和唐曉曉沒東西吃時的樣子還真是像。不想看這小姑娘失望,慕容舒清笑道:「如果小姐不介意,可以和我們一起。」
「真的?」霍芷晴驚喜地抬頭,又小心翼翼,可憐地回頭看其中的玄衣男子,「大哥……」
看著妹妹希冀的眼光,再看看慕容舒清,霍子戚抱拳朗聲道:「那就多謝小姐了。」
一行人走進芙蓉雅築,寬敞的廂房內擺好了巨大的圓形桌子,餐前小菜早已備好。廂房的正東方是一面及地的雕花窗戶,透過窗戶可以看見蓮心湖,這是花都最大的湖,湖面上接天蓮葉,映日荷花,怡人的淡荷芳香沁人心脾。
廂房內陳設很簡單,除大圓桌外,窗邊是一張雨後新荷的羊毛地毯,上面擺著矮茶几和一套茶具 上掛著一幅字畫,一般字畫都是在畫上題詩,這幅卻是在字旁勾勒一些簡單的水墨荷花,清新雅緻,別具一格,這廂房彷彿與湖面搖曳的荷花融為一體。
言皓宇暗暗打量著吩咐掌櫃上菜的女子,不同於初見時的英姿颯爽,灑脫飛揚,今天的她著一身靛青布衣,及地長髮僅用支木簪彆著,這樣樸素的裝扮不僅沒讓她顯得平庸,反而讓她看起來更文雅飄逸,就如同……那滿池青蓮。他果然沒有看錯,第一眼看見她時就知道這女子不簡單,想不到她就是慕容舒清。
在唐曉曉的一陣催促下,以荷花入菜的點心、佳餚很快上了一桌。
唐曉曉看著端上來的一道湯,問道:「這是什麼湯啊?好漂亮!」
她這一問,大家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來了。只見這道湯清澈透明,一朵荷花在湯中央盛開,如隱隱漂在水面一般。
掌櫃看了慕容舒清一眼,見她點頭,才笑著解釋,「這道湯叫微雨芙蓉,是用新鮮採摘的蓮花,會同熬製了三天三夜的雞湯慢火煨制而成。」
看到碗裡美麗清潤的湯,唐曉曉和霍芷晴早就忍不住了,喝了一口,兩人齊叫道:「好好喝哦!」
看到她們誇張的表情和叫喊,言皓宇好笑地搖頭,這道湯看起來確實賣相很好,不過作為前菜,味道應該是清淡提味的,芷晴一向偏好口味重的菜,她跟著瞎叫什麼?
喝了一口湯,言皓宇一怔,不僅是他,桌上的其他人也都面露訝色,他們都是吃過無數美味佳餚、山珍百味之人,都知道這上菜的順序都是先清淡後濃郁再到高潮,最後是餐後甜點,循序漸進,這樣才不會搶了後面菜餚的味道。而這初上的湯,味道卻是鮮香濃郁,入口香甜醇厚,完全搶佔了味蕾的全部感覺,先不說這濃郁的湯汁如何做到如此的清澈,就是後面的菜該如何上都是一個大考驗。
才剛喝完湯,一個如雪般晶瑩透白的白玉盒子就呈上來了,霍芷晴好奇地問:「這個白玉盒子又是什麼,好奇怪哦?」
「這道是蓮花雞,融合了叫化雞和鹽焗雞的做法,最外層白玉盒子是用海粗鹽用容器固定成型包裹入味,裡層是調配好的細泥,最裡層是新鮮的荷葉及蓮瓣包裹雞身。」一邊說著,掌櫃將外面的盒子打開,荷葉的清香伴著烤雞的香醇,讓人胃口大開。打開荷葉,鋪在雞身上的荷瓣居然依舊淡雅紅潤,烤雞卻已經金黃酥脆了。
這雞肉完全吸收了荷葉的清香、荷瓣的醇美,既香酥肉脆又不油膩。唐曉曉一邊嚷著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雞,一邊讓掌櫃再上一隻。霍芷晴也是吃得不亦樂乎,猛點頭,表示同意。
言皓宇嘗過這道蓮花雞後,不得不說,這筵席確實別出心裁,每一道菜都是高潮,每一道菜都帶給味蕾全新的感受。
終於吃飽了恢復體力的唐曉曉站在窗邊,看著滿池嬌荷,叫道:「咦,湖面上怎麼會有人?」聽到她激動的叫聲,眾人也看過去。
只見滿池荷葉搖曳中,數十名粉裝妙齡少女在那開滿荷花的蓮心湖上,或盡情演奏,或翩然起舞,衣袂紛飛,如一個個水中精靈、花中仙子般,在水面上嬉戲,在花間肆意。
霍芷晴也好奇地說:「是啊!她們還在跳舞呢?」
唐曉曉走到慕容舒清面前,拉拉她的衣袖,問道:「清清,她們是怎麼做到的?」
慕容舒清拿起矮幾上的清茶,看了一眼湖面,笑著說道:「池下打樁,然後在水麵舖設竹片,遠觀下,便似在蓮間水面起舞了。」
「原來這麼簡單啊,不過看起來真的好美哦。」唐曉曉恍然大悟,再向湖面看去,她還以為天下居然有人的輕功可以這麼厲害,在水面上也能跳舞呢!
霍子戚朗聲笑道:「今天這頓飯果然與眾不同,難怪這迎客樓舉國聞名。」這迎客樓不同尋常,慕容舒清更是深藏不露,千金小姐,卻溫潤淡雅;才情逼人,卻內斂含蓄,她會是他商場上最大的對手。
蓮心湖邊已聚集了很多人,一年一度的採蓮會馬上就要開始,唐曉曉一看就坐不住了,趕緊拉著沈嘯雲,叫道:「採蓮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快走吧,去晚了沒有熱鬧看了。」
放下才喝了一半的茶,慕容舒清無奈地起身,這丫頭一吃飽就閒不下來。她對著霍芷晴一行,淡笑著邀請道:「幾位和我們一起去看看祈蓮節的盛會吧。」
「好!」霍芷晴早就按捺不住了,她好喜歡這位姐姐,待人好,又溫和,隨肆中帶著灑脫、自在,整個人好似總籠罩在懶懶的陽光中一般。
霍芷晴興奮地跟上慕容舒清,把他們甩在身後,霍子戚和言皓宇相視苦笑,到底誰才是她的家人?
採蓮會是祈蓮節中最重要的一個儀式,吸引眾多男女前往。相傳千百年前,有一位仙子,來到凡間與一男子相愛,結為夫妻,兩人真心相愛,情意深重。可惜好景不長,天庭發現了仙子思戀凡間,有違天規,於是將仙子帶回天庭,幽閉五百年。男子與仙子被迫分離,傷心欲絶,口吐鮮血,很快鬱鬱而終,下到陰間,男子不肯喝下孟婆湯,要永遠記住與仙子的情。從此,男子投胎轉世五次,終不能忘記仙子,每一世都未娶妻。終於,他的深情感動了上天,菩薩指點他,只要他找到佛祖座下的一枝青蓮就可以與仙子相會,男子尋遍天下,花了整整十年才在這蓮心湖內找到,男子與仙子闊別五百年,終於可以再次重聚。
這座蓮心湖也因此名聲大噪,祈蓮節也由此而來。每年未婚的男女,都可以來參加採蓮會,男女進場時,可以抽取號碼,男子是紅色的木牌,女子是綠色的木牌,兩張木牌上的號碼一致,那麼兩人就可以乘船入湖尋蓮。
若是尋得青蓮,說明二人是上天命定的宿世情緣,不論兩家是否門當戶對,雙方家長都不得反對,因此很多相愛的男女都爭相要這天作之媒。
慕容舒清他們來到湖邊時,已是人山人海,很多是來看熱鬧的,有些也是真心想來尋蓮的。入口處擺了兩個大箱子,一紅一綠,未婚男女都可以從中抽取號碼。入鄉隨俗,凡是在場未婚的都抽取了號碼。
進到內場,官家司儀已經喊話了,「各位,採蓮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各位公子小姐可以對一下自己手上的號牌,成對的便可入池尋蓮了。」
一時間熱鬧得很,各家公子紛紛派小廝去尋訪佳人,難得出門的小姐們也提醒丫鬟們小心對照。
唐曉曉從進來開始,就一直撅著嘴耍脾氣,「清清,為什麼只有未婚的可以去尋蓮!我也想去玩。」
慕容舒清好笑地看著吊在她手臂上的唐曉曉,「因為你是有夫之婦,要是有男子抽中和你一樣的號牌,你要和他孤男寡女去尋蓮?要是一不小心尋到了,這可是天作之媒,他可是要娶你的哦!」
「誰敢!」沈嘯雲微眯的雙眼危險地看著她,唐曉曉立刻討好地笑道:「人家只是隨便問問,要采也是和你采啊!我們才是天生一對,天作之合嘛,嘿嘿!」
在唐曉曉賣力的安撫下,沈嘯雲的臉色才慢慢地多雲轉晴。看到他臉色好轉,唐曉曉暗暗舒了一口氣,她自己不能去,清清可以啊,掙開沈嘯雲的懷抱,拽著慕容舒清的衣袖,搖晃著問:「清清,你是幾號啊?」
她幾號?進門時只是隨便抽了一張就給綠倚拿著了,她自己倒沒有細看。
綠倚拿出手上的號牌,輕輕說道:「兩百七十八號。」
唐曉曉左顧右盼,「這麼多人,誰是兩百七十八號啊?」
唐曉曉像只烏龜一樣伸長脖子四處張望,慕容舒清好笑地拍了一下她的頭。傳說三十年前有一對男女採到過青蓮,是否屬實無從考究。兩人若是真心相許,根本無須任何媒介見證就可以相守到老,反之,採到再多青蓮也是無用。
「你們是在找這個?」
軒轅逸搖晃著手中的木牌,上面赫然寫著——兩百七十八。
「啊?是你!」唐曉曉拿起兩個木牌,仔細一看,果然是一對,高興地把木牌塞回他們手中,拉著慕容舒清向湖邊走去。
慕容舒清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木牌,再看看軒轅逸的,撫額叫苦:老天,還真是一對,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
「走吧!」軒轅逸也已經來到湖邊,扶著慕容舒清的手臂上了船。
「你們一定要拿到青蓮哦!」岸上的唐曉曉興奮地又叫又跳,活似要採蓮的是她一般。
罷了,采就采吧,她還沒有在午後游過蓮心湖。反正那個什麼青蓮是否存在都不一定呢。想著,慕容舒清也就不再抗拒,在船的另一角坐好,和軒轅逸划著小船向湖心駛去。
船身不大,只能容得下兩人對面而坐,因此,小船十分靈活,可以隨意在花間蓮葉穿行。剛開始時,身邊還有幾隻小船,不一會兒,各自散去,都忙著尋找傳說中那枝能帶來愛情和幸福的青蓮。
看著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放下船槳,靠著船身悠閒地輕撫水面閉眼假寐的慕容舒清,軒轅逸也放下船槳,如她一般將手浸在水中。清涼的湖水隱隱流動,如同一雙手在輕輕地撩撥著心弦,「你是不打算找了?」
慕容舒清緩緩睜開眼,午後的陽光還真是有些刺眼,她拉過身邊一片荷葉遮擋頭頂的烈日,才懶懶地答道:「這傳說若是假的,根本沒有什麼青蓮,那麼忙於尋找,豈不錯過了這映日荷花的美景?若是真的,就更不必尋了,一切皆緣,強求無用。」
她還真是隨時隨地都可以讓自己舒適,軒轅逸摘下身邊更大一些的荷葉,塞到她手中,「三日後,我便回京城了。」
接過荷葉,慕容舒清淡笑著說:「一路順風!」
「你要和我說的就是這句?」
慕容舒清一手撐著荷葉,一手嬉戲湖水,不在乎軒轅逸危險低沉的臉,笑得雲淡風輕,「那麼……你想要我說什麼?」
「回京我就準備,三月後娶你過門。」
慕容舒清挑眉,「我記得我們已經退婚了。」
「我不同意。」
「請容我提醒你,是你親自上門退婚的。」
「該死!」軒轅逸一掌打在船身上,雙拳緊握著,小船劇烈地搖晃了幾下。慕容舒清一手抓住船槳,一手緊緊扶住船身,好不容易,小船才慢慢平靜下來。她絶對相信軒轅逸一掌可以把這只小船劈爛,可是她還不想游回去。
緊握的雙拳鬆開,軒轅逸壓下心中的怒火,強硬地說道:「我會重新向慕容家求親,到時你就可以風光地嫁給我了。」
慕容舒清放下手中的荷葉,緩緩坐直身子,「你認為我會答應?!」
「由不得你!」
慕容舒清始終帶笑的臉已經笑容不再,一雙清亮的眸子直視著軒轅逸,聲音依然不緊不慢,卻讓人感受到了莫名的壓迫感,「軒轅公子,你就這樣有把握能脅迫今日的我嫁給你嗎?」
他……沒有把握,若是三年前,他不屑與她成親,可是現在,他知道,他要她。可是近半月來的觀察,他也知道,現在的慕容舒清決不是隨便就可以脅迫的。她聰穎,明慧,堅定,果敢,而他軒轅逸更不屑於強迫任何女人,「你就這麼不想嫁給我?」
慕容舒清搖頭,「你是一個容易讓女人心動的男人。」
「那麼你心動了嗎?」
她心動了嗎?慕容舒清問自己,這樣挺拔俊秀,時而桀驁張狂,時而內斂沉穩的男子,她不能否認,她是心動了,可是心動和要嫁給他是兩回事。
「我可以給你無盡的寵愛、高貴的身份、衣食無憂的生活,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一切。」他不明白,女人想要的名分、寵愛他都可以給她,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要的你給不起,你能給的,我又不稀罕。你,我,終歸是要錯過的。」女人需要的不僅僅是疼寵,而是相互扶持的真愛;也不是什麼高貴的身份,而是他唯一的妻,他不會明白。
「你!好,你到底想要什麼?」
她要自由,要平等,要唯一,這些你可給得起?兩人的觀念相差太多,所受的教育也完全不同,多說也是無益。輕撫腕間的紫鐲,慕容舒清沒有再回答他的話,拿起剛才放下的荷葉,遮住了已不再刺目的陽光,也遮住了軒轅逸逼人的視線。
把臉轉向另一邊,忽然一道流光閃了一下慕容舒清的眼睛,微眯起眼看去,不遠處是——
「青蓮?!」
聽到慕容舒清的話,軒轅逸順著她的眼光看去,一朵翠綠的蓮花赫然出現在眼前,比起旁邊綻放的粉蓮,它似乎融入一片碧綠的荷葉中,但滿池嬌荷卻蓋不住它的清輝,不如它清雅淡然;滿池墨葉掩不住它的螢光,不如它挺拔傲然。
軒轅逸伸出手,正要摘下它。「等等!」慕容舒清拉住了他的衣袖,將手中的荷葉塞回他手中,雙手捧起一泓湖水,將湖水輕輕滴在青蓮上。青蓮在日光映照下更顯得翠綠耀目,慕容舒清愛憐地輕撫蓮瓣,輕聲低語,不忍驚了這尤物,「它原就生在池中,自由自在,快意生活,摘了只會毀其靈氣,折其風華,倒不如讓它繼續徜徉在這天地間。」
「自由地徜徉於天地間?這就是你想要的嗎?你為何要如此與眾不同?」青衣墨髮的她,在這碧湖蓮間,水波映照下,彷彿是另一枝青蓮般,隨時會乘風而去,讓人不能掌控。
輕拍掉手上的水珠,慕容舒清拿起船槳說道:「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話音未落,只覺軒轅逸已越過她,眼前人影一閃,青蓮已在他手中。
「你!」看著一手握著青蓮,一手已經撫上她臉頰的軒轅逸,慕容舒清一時說不出話來。
摩挲著慕容舒清的臉,軒轅逸忽然欺身向前,與她鼻尖相對,冷聲說道:「這朵青蓮,我要定了!」
霸道而炙熱的唇幾乎貼上她的臉,佈滿厚繭的手掌厚實而溫暖,慕容舒清不敢動,心臟卻如小鹿般狂跳。四目相對,他的眼睛很美,堅定而執著,深邃而幽藍,可以輕易抓住任何人。
慕容舒清想後退,可是腰間傳來的力量卻讓她動彈不得。良久,軒轅逸才放開手,將青蓮置於寬大的袖中,拿起船槳向岸邊划去。
一路上,軒轅逸一直背對著慕容舒清,誰也沒有再說話。
一上岸,等在一旁的唐曉曉馬上迎上來,迫不及待地問道:「清清,找到了嗎?」
慕容舒清輕笑著搖了搖頭,軒轅逸一言不發,離開了眾人圍繞的湖邊。裴徹雖看出不對勁兒,可是看慕容舒清淡然悠閒的樣子,估計問不出什麼,而看剛才軒轅逸的臉色,他還是少惹為妙。
慕容舒清他們是第一對回來的,隨著日暮西下,陸陸續續所有人都回來了,卻沒有人尋到那傳說中的青蓮。唐曉曉失望地懷疑青蓮是否存在,硬是要沈嘯雲明天陪她也尋一尋。
笑著拋開這對胡鬧的冤家,慕容舒清和霍子戚一行人話別後,便回了慕容家。
回到隨園,已經是月華初上了,今晚是十五,月光非常明亮,透過密密的竹葉,在身上落下斑駁的竹影。沒有走回竹屋,慕容舒清在竹林中的石凳上坐下,靜靜地聽著竹林沙沙作響的聲音,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寧靜的夜晚,總能讓她的心平靜。
「小姐,軒轅公子讓我拿過來的。」綠倚抱著一個半人高的長方形玉雕盒子走到慕容舒清面前,輕輕地放在桌上。
看了一眼白玉盒子,慕容舒清揮揮手,對綠倚說道:「嗯,今天累了一天了,你也早點去休息吧!」
綠倚離去良久,慕容舒清才輕輕撫上玉盒,微寒的氣息纏上指尖。藉著月光,慕容舒清細細看去,這盒子是用一塊完整的寒玉製成,正面雕刻著一朵完全盛開的荷花,盒身細密地雕著一圈荷葉。打開玉盒,淡淡的清香悠悠飄散——是下午摘的那枝青蓮,月光籠罩下,它展現的又是另一股風情。沒有了烈日下耀目的翠綠螢光,卻如一幅水墨畫般,似濃似淡地展現著它的風華,和白玉交相輝映,透著玉一般的流光。離水已有半日,它卻絲毫沒有枯萎的跡象,依然瑩潤淡雅,如剛從水中綻放一般。
它確實有遺世孤立的美,可是她該拿它怎麼辦!軒轅逸,她又該拿他怎麼辦!輕嘆一聲,合上玉盒,慕容舒清獨自向竹林深處走去。
慕容舒清靠在一枝勁竹上,透過竹葉,仰望天空,享受著寧靜的夜晚清風拂面的感覺,墨黑的長髮與清風糾纏嬉戲,與竹葉飄搖翻飛。她向來喜歡竹,只是以前沒有機會擁有這樣一大片竹林,後來來到這裡,發現了這片翠竹,她便沉醉其中。
幾個起落,一個黑影出現在慕容舒清身後不遠處,躬身抱拳道:「主子!」
沒有睜開眼,慕容舒清淡淡地問道:「燕芮國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燕芮國主賢帝的身體今年大不如前,目前國事基本上由太子宏斐、榮親王、四皇子宏頌共同處理,三股勢力暗潮洶湧很久了。上月,賢帝病情加重後更是愈演愈烈,主子讓我查的九皇子仍然沒有什麼異常的行動出現,只是近幾月來頻繁到各地遊山玩水,半月前才回到燕芮京城,除每日進宮探望賢帝外,足不出戶。」低沉堅毅的嗓音在這暗夜竹林中響起,讓人莫名地覺得陰冷。
按照目前的局勢,燕芮政變在所難免了,九皇子宏冥兩年前她見過一面,翩翩風采,讓人過目難忘,傳聞此人禮賢下士,溫文有禮,在燕芮是有名的謙謙君子。這樣的人本該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只是那雙如彎月般的笑眼,卻讓她看得膽顫心驚!這樣的人,怎麼會屈居人下?
不管最後誰勝出,一場血雨腥風怕是免不了,只怕還會牽連到東隅。
「密切注視燕芮的情況,查查燕芮江湖中人與皇室有什麼聯繫。」這些江湖中人矛頭直指商賈,若再與皇室有所牽連,實在不得不防,「還有,也留意一下霍家!」
今天那一行人,想必是北方霍家無疑,他們離燕芮最近,現在出現在花都,不只是巧合這麼簡單吧。
「是!」黑影悄然消失在竹林中,把寧靜還給了慕容舒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