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隕落,月華初上,是一天中最特別的時候,既有陽光未散盡的溫暖,又有月夜已綻放的柔情,只可惜,這樣的兩者兼得總是短暫的。慕容舒清靠在綠倚為她準備的紅木雕花、絲絨鋪墊的躺椅上,愜意地享受著這難得的美景,淨水坐在一邊,小心地為她打理著半乾的及地青絲。
綠倚抱著一件絲光緞面、淺藍滾金邊流雲、對襟綉銀絲波紋的男裝,走到慕容舒清面前,一邊展開給她看,一邊問道:「小姐,這件行嗎?」小姐有時談生意或者出門遠行時,也會穿男裝,只是今天特別交代要華麗富貴的樣式,這就難倒她了,平時小姐都穿著樸素,她翻遍了所有帶出來的男裝,就找到這件勉強算得上華麗的。
慕容舒清坐直身子,隨意地看了一眼,點頭笑道:「嗯。」
想到今晚要去清風樓,她還是很想笑。昨天霍芷晴信誓旦旦地說一定要去「嫖妓」,結果一轉過頭,就對她軟磨硬泡,撒嬌耍賴,無所不用,非要她帶她去不可。她自己對青樓並沒有什麼興趣,不過傳說那位海月姑娘確實與眾不同,去見識一下也好,更重要的是,若沒有人在身邊看著她,這丫頭橫衝直撞的,得罪了這京城中不該得罪的人就糟了。所以最後她也只有捨命陪「君子」了。
慕容舒清低頭看看胸前綠倚為她纏好的棉布,想了想,對她說道:「再纏一塊。」
這棉布這麼緊地纏在身上,一塊就已經要喘不過氣來了,再纏一塊不是更難受了?拿著衣服,綠倚微微皺眉,不同意地說道:「小姐,平常這樣就可以了,再纏一塊您要不舒服的。」
平時是可以,嫖妓就不行了啊!慕容舒清好笑地撫平綠倚皺在一起的眉頭,溫和地說道:「沒事,拿來吧。」
沒有辦法,綠倚進屋再拿了一塊長棉布出來,小心地給慕容舒清包上。
抬高手,方便綠倚幫她整理衣服,慕容舒清問身後的炎雨,「炎雨,你租到馬車了嗎?」一來是她原來的馬車太低調了,不適合今晚去清風樓,二來怕有人認出那是慕容家的馬車,對她來說是個麻煩。
「嗯。」炎雨應了一聲便不再作答。
聽他回得不甘不願,慕容舒清故意拖長聲音強調道:「要最華麗的哦!」
「是最華麗的。」炎雨低沉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壓抑,引得慕容舒清想笑又不好笑得太明顯,畢竟他現在面無表情的臉,比起他聽到自己要帶他去嫖妓時,烏雲蓋頂,臉上電閃雷鳴的駭人模樣,要親切可愛得多。
綠倚為慕容舒清穿上外衫,佩上玉珮,將一頭青絲梳理盤髻,再用紫金髮冠固定。打理妥當後,綠倚滿意地說道:「小姐,好了。」
慕容舒清轉過身來,對她們淺笑,行了一個男子作揖的禮節。綠倚以前也見過她這樣的裝扮,只是滿意地微笑,一旁的淨水就一副驚慕的樣子,盯著慕容舒清結巴地說道:「小……小姐,你好俊哦!」
慕容舒清面容清麗,身形高挑,舉手投足間,沒有平常女子裝扮男子的扭捏,而是灑脫自如,再配上那始終不變的溫潤淺笑,倒真是活脫脫的翩翩佳公子。
「俊?傻丫頭。」淨水誇張的表情,引來慕容舒清一陣輕笑,女裝在精心裝扮下,也沒有讓她變得美麗些,這扮成男人,倒是能稱得上俊俏了?
慕容舒清整了整衣服,對綠倚和淨水說道:「今天不用你們陪了,在家休息吧。」青樓這種地方,還是不要帶她們去的好。
「是!」兩人微微欠身,送慕容舒清出了疊翠小宿。
入夜的京城,雖然算不上冷清,但也沒有白天時的熱鬧,褪去了喧囂和繁雜後,它顯現出了它的文化底蘊和獨特的王者氣息。來到迎客樓前,仍然看到裡面人聲鼎沸,慕容舒清在旁邊的街道上,等待霍芷晴。
沒多久,一個探頭探腦的小身影從迎客樓後門溜了出來,一身靛藍錦袍,看著有些寬大,但是襯上她光潔白皙的皮膚,也像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富家小公子。
慕容舒清掀起帘子,對她喊道:「芷晴!」
聽到聲音,霍芷晴快步跑過來,一邊躥上馬車,一邊興奮地嚷道:「我來了!」
爬上馬車,看見隨意靠坐在車裡的慕容舒清,霍芷晴誇張地作出一副西子捧心的樣子,陶醉地笑道:「舒清姐姐,你太俊了!」第一次看見舒清姐姐穿黑色騎馬裝時,她就覺得她好俊哦,今天看她穿男裝,更是飛揚灑脫,獨樹一幟。
輕拍了一下她的額頭,慕容舒清哭笑不得,她穿女裝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說她美麗,今天穿男裝,兩個小丫頭就拚命地說她俊,老天,難道她比較適合打扮成男人?
其實她不知道,兩個丫頭說她俊,不是說她相貌有多俊,只是她身上融合了女子溫潤、包容,男子自信、灑脫的氣質,讓人忍不住喝采。
笑鬧了一會兒,霍芷晴坐在慕容舒清身邊,神秘地在她耳邊說道:「慕容姐姐,這個馬車也太……」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慕容舒清挑眉笑道:「俗了!」
兩人對看一眼,同時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確實很俗,慕容舒清剛看到這輛馬車時,才算明白為什麼炎雨咬牙切齒地說夠華麗了。車身選用暗紅色的精工綢緞製作而成,交織著金線,綉著一朵盛開的牡丹。車頂四周鑲嵌著各色玉石,相當耀眼。絲線垂下的掛飾,是每個都一樣大的極品貓眼石。四匹毛色均勻的駿馬拉著的車轅,都泛著金光。就連車輪上,也鑲嵌著寶石。她不知道炎雨從哪裡弄來這麼個極品馬車,只能說,它走到哪裡,都相當的惹眼。
慕容舒清倒是相當愜意,畢竟車裡很舒服,也沒有人看得見她,只是苦了趕車的車伕和作為隨身侍衛的炎雨,一路上被人行了無數次注目禮。
車子行了一段路後,周圍明顯明亮嘈雜起來,微微掀起一些窗簾,只見道路兩旁,有別於一般的商業街道,這裡每一戶的門堂都很寬敞,裝飾得也是極盡奢華,絲竹歌樂不絶於耳。他們的馬車如此招搖緩緩行來,引起無數人的注意,卻沒有一個人上去拉客,只因炎雨冷酷凌厲的氣勢以及大家似乎都知道,這樣的人物今晚要去的,必定是清風樓,所以他們一路無阻地來到了清風樓前。
炎雨下馬,走到慕容舒清馬車前,低低說道:「主子,到了。」
臨下車前,慕容舒清拉著迫不及待要跳下馬車的霍芷晴,交代道:「芷晴,待會兒進去以後,你叫我大哥,我叫你……日青,別叫錯露餡了。」
霍芷晴調皮地眨眨眼睛,機靈地叫道:「是,大哥!」
被她嬌憨的樣子逗笑,慕容舒清放開她的手,讓她先下車,自己也跟著下了馬車。
清風樓從門面上來看,除了比其他院館大氣之外,還少了些奢華浮躁之氣,雅緻中透出那麼點優雅。門前已經停滿了各式馬車,人來人往,看著很是熱鬧。
她們才一站定,一青衣小童便迎了上來,慇勤地給她們帶路,「兩位小爺,裡面請。」
炎雨拋出一錠銀子,對小童說道:「準備一間上好的雅間!」
小童也是見過世面,看人臉色過活的人,看他們的馬車,就知道他們的身份應該不凡,拿著手中的銀子,小心賠笑地說道:「這位爺,今晚是我們海月姑娘的初夜,這雅間早就訂滿了。」
炎雨不耐煩聽他說下去,又扔出了兩錠銀子。
小童小心地接過銀子,雖然雙眼發亮,但是看炎雨健碩的體格,冷酷陰沉的臉也知道這銀子燙手,而且嬤嬤交代下來的話,他也不敢不聽,只得小心翼翼地說道:「這……是真的沒有了。」
霍芷晴看那青衣小童還是說沒有雅間,心裡火氣上揚,大聲說道:「什麼沒有了,我今天就是要見你們的海月姑娘。」她要看看,那個海月姑娘是怎樣的仙姿佳人,讓言哥哥也要來看她。
眼前的小公子年紀不大,火氣倒不小,這樣的主也不是他得罪得起的,小童只得後退幾步,連連告罪。
慕容舒清拍拍霍芷晴的手,讓她少安毋躁,然後來到小童面前,掏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放到他手中,淺笑輕問道:「這樣有了嗎?」
眼前溫柔淡笑的公子讓小童一愣,他在這清風樓多年,見過多少官家公子、王孫權貴,竟沒見過這樣乾淨清潤的公子,沒有凌人的氣勢、高貴的姿態,卻讓人不敢造次,不得不尊敬。
只是這讓小童更不知所措了,回絶也不是,答應也不是,還好,遠處走來的身影解救了他。
朝他們走過來的女子三十來歲,身材和樣貌都保養得很好,如花嬌容,輕顰淺笑已是風情無限。一身暗紫繡花羅裙,迤邐行來,不僅沒有讓人覺得艷俗,反倒顯得風韻猶存,氣質出眾。
看到來人,小童明顯舒了一口氣,將手中的元寶銀票呈到女子面前,畢恭畢敬地叫道:「鳳嬤嬤!」
掃了一眼小童手中之物,鳳習嫵對慕容舒清微微行禮,不緊不慢地笑道:「既然爺這麼有誠意,您要不介意,二樓還有一間稍偏一點的雅間。」
這點錢她還不放在眼裡,清風樓的侍衛還沒通知她時,她就注意到了這一行人,招搖顯擺的馬車、冷傲不覊的侍衛,主子卻是個清潤如水般乾淨的少年,言談舉止,無不進退有禮,大方隨意,隱隱中流動的尊貴氣息,不襲人,卻也讓你不能忽視。京城中,竟然有這樣的人物,她居然不知?那只能說明此人身家不是極其顯赫,就是神秘莫測了。
還好她做事都會留有三分餘地,三間極品廂房,中間的已經有主了,這第二間,就留給這個風雅神秘的少年吧。相信他會給她帶來不一樣的驚喜。
鳳習嫵觀察打量慕容舒清的時候,慕容舒清也在暗暗品評這京城中也算得上了不得的人物。要撐起這樣一間青樓妓館,其中關係之複雜、行事之艱難,自不用說,後面沒有人撐腰,也做不成「京城第一樓」。
當家之人就是一個懂得察言觀色,又氣度出眾、玲瓏剔透之人,難怪清風樓能在這遍地煙花之地獨樹一幟,別具一格。
慕容舒清點頭笑道:「就那間吧!」
「兩位隨我來。」使了個眼色,讓小童先去準備,鳳習嫵走在前面,為二人帶路。
進入清風樓,裡面的構造更為獨特,空間感很強,利用輕紗竹簾簡單地做了分割,讓客人既有相對私密的空間,又不會顯得壓抑狹小。比起門堂,內部的裝飾上略微華麗精緻,所用之物,都非常講究,但是搭配得恰到好處,讓人覺得很有品位,不是一堆奢侈品的堆砌。
或許因為今晚是為海月準備的專場,所以大廳中的很多竹簾已經捲起來了,每一桌都能很清楚地看見最前方的圓心舞台。時候還不是很晚,大廳裡幾乎座無虛席。一樓的外圍,是隔好的包間,微微高出大廳三個台階,讓裡面的人的視線可以越過眾人,看到舞台。平常那都是用竹簾隔著的門扉,今天為了這海月姑娘,竹簾也都卸下了。
整個大廳點了不下百盞燈,樓上樓下,照得宛如白晝。
鳳習嫵帶著慕容舒清一行進了門堂,繞過人頭攢動的大廳,沿著側面的紅木樓梯,上到了二樓,二樓的裝飾比起一樓要更為雅緻一些,少了些刻意,更顯出品質。走過寬闊的門廊,可以看到二樓只有三個房間。鳳習嫵把他們帶到了最左邊的一間。早就等在一邊的小童把門打開,將他們迎了進去。
廂房很大,光線卻不如大廳來得明亮,柔和的燭光,給人以溫暖舒適的感覺,最靠裡的一面牆被及地的淡紫絲絹紗簾遮蓋著,隱約可以看見大廳的燈光。慕容舒清讚許地輕笑,這樣的設計,廂房中的人可以看見舞台及大廳的情況,而下面的人,卻無法看進廂房裡。樓上的三間廂房並立,各自也看不見對方。
廂房中坐著三名妙齡女子,長得都很是標緻,一人拿著一把琵琶,輕輕地彈奏著樂曲。慕容舒清在圓桌前坐下,一邊輕品著手中的好茶,一邊聽著這樣舒緩的樂曲,確實是一種享受。
拋開這是青樓不提,這裡的服務和品質都讓人讚賞,或許偶爾來坐坐也不錯。
吩咐下人好好招呼,鳳習嫵退至門邊,欠身微笑道:「二位小爺先坐著,妾身就先告退了。」來了這麼個主,她要去和她說一聲。
鳳習嫵就要出去,霍芷晴可沒有慕容舒清的好情趣品茗賞樂。她激動地站起來說道:「慢著,叫你這些鶯鶯燕燕出去,我要見海月。」她可不是來看這些人吹拉彈唱的。
面對霍芷晴如此無禮的叫囂,鳳習嫵也不惱,只是走到絲絹紗簾旁,輕輕掀起一角,只聽得外面人聲鼎沸,好不熱鬧,鳳習嫵指著樓下,輕慢地笑道:「來這兒的人,都是要見海月姑娘的,時候到了,姑娘自然就會出來,小爺不用著急。」
她這樣見過風浪的人,又怎會在意這麼個小公子的叫囂。慕容舒清頭疼地拉霍芷晴坐下,安撫地拍拍她的手。她今晚火氣不小,一刻都不得安寧。慕容舒清微一拱手,淡笑道:「多謝鳳嬤嬤!」
慕容舒清的知禮謙和,讓鳳習嫵對她印象更好,她再次欠身回禮,不同於對霍芷晴時的散漫無視,而是柔聲回道:「公子稍候!姑娘晚點就出來了。」說完,緩步退出了廂房。
坐在椅子上的霍芷晴撅著嘴,看不見海月就算了,還被個老鴇欺負,氣死她了,都是大哥和他的錯。越想越生氣,本來婉轉動聽的絲竹之聲,到了她耳裡,都成了煩人的噪音。霍芷晴不耐煩地說道:「別彈了,吵死人了。出去出去!」
她突然地厲聲叫停,讓房裡的三名女子面面相覷,看看霍芷晴,再看看慕容舒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僵在那裡!她今天算是見識了這人的脾氣了,慕容舒清朝三名女子揮揮手,讓她們下去。
三人走後,霍芷晴又覺得太安靜了,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慕容舒清只管品著手中的茶,也不理她,清風樓的茶還真不錯,採用三種相同季節口感卻完全不同的茶葉調配而成,口味很新鮮。
霍芷晴走了十七八個來回,實在無聊,走到窗簾前,微微掀開一道縫,看著樓下的情況。忽然,霍芷晴叫道:「真是大哥他們!還有言哥哥!」
聽到霍芷晴的驚呼,慕容舒清起身走到她背後,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已經感覺到她不知道是生氣還是悲傷地顫抖著。慕容舒清用力攬著她,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少安毋躁。」
良久,霍芷晴才慢慢地平靜下來,她微撅著嘴,盯著言皓宇,嘴巴裡唸唸有詞地咒罵著。
知道他們會來和看到的感受是不一樣的,慕容舒清能理解她的心情,不過看她這麼快平靜下來,找到排解鬱悶的方式,她就放心了,只是希望言皓宇耳朵不會被念紅才好。
站在霍芷晴身後,慕容舒清也微微掀開一些帘子,樓下的情況可以看得很清楚。
她們的正下方偏右手邊的包間裡,坐著霍子戚、言皓宇,還有一個俊美非凡的男子,男子坐在他們中間,雖然只作平常的打扮,但舉手投足間揮灑的氣勢和貴氣,都一再彰顯這人不凡的身份。他們不時地朗聲而笑,關係應該很熟。他會是霍家此次進京的原因嗎?慕容舒清仔細地看了男子一眼,便別開了視線。
環視其他包間,裡面不乏一些郡王皇親、大臣之子、京城巨富,這位海月小姐的號召力不小。看到最左邊的包間時,慕容舒清帶笑的眼微微睜大,心中一怔,而後又啞然失笑。怎麼會是他?
軒轅逸,一別數月,想不到在京城第一次見面,會是這清風樓。
一陣悠揚空靈的琴聲在紛雜的大廳中響起,彷彿瞬間撫平了人心的躁動,讓人可以靜下心來。輕紗幔布之後,似有一窈窕身影,又因看不真切,反倒讓人欲罷不能地想要一窺究竟。
一串讓人愉悅的銀鈴笑聲應和著琴聲,倒是別有一番風情。輕紗間,走出一位紅衣少女,長得宛若林間精靈,一雙大得不可思議的眼睛泛著頑皮狡黠的光芒。女子走到台前,輕鬆逗趣地說道:「歡迎大家今晚的到來,下面是海月姑娘的老規矩,每一桌都會收到一個問題,各位爺把答案寫在紙上,符合海月姑娘心意的,待會就可以出價,要是不符合的,那就只有看的份了!」
霍芷晴好奇地伸長脖子,可惜重重紗幔下什麼也看不到,她拉拉慕容舒清的衣袖,小聲嘀咕道:「這位海月姑娘還真是高傲,要出錢還得她看得上呢!」
慕容舒清坐回一旁的椅子上,淡笑不語。這就是海月高明的地方了,先提起大家的好奇心,再激起各位的求勝欲,答案是什麼都不重要,什麼人可以竟價,她應該早就已經選好了,這不過是個形式罷了。看到這古靈精怪的紅衣女子走後,她對傳聞已久的海月姑娘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敲門聲響起,青衣小童手握一張白紙來到慕容舒清面前,恭敬地呈上,然後小聲說道:「爺,這是您的題目,您寫好吩咐小的一聲,小的就在外面候著。」說完,他將白紙輕輕放在桌面上,彎腰退了出去。
霍芷晴好奇題目是什麼,一把拿起白紙,仔細看了起來。
左看右看就四個字,霍芷晴皺眉,拍拍腦袋,不明白地低喃,「這是什麼問題?」
實在想不出,霍芷晴來到慕容舒清身邊坐下,把白紙遞到她面前,苦惱地問道:「這個要怎麼答啊?」
沒有看白紙上的問題,慕容舒清為霍芷晴斟了一杯茶,漫不經心地答道:「我們又不打算竟價,答不答都無所謂。」這小祖宗只要好好喝茶,安靜地等待海月出來就好了,至於問題,答與不答,結果都是一樣的。
霍芷晴不依不饒,她怎麼可以答不出海月的問題?輕輕拽著慕容舒清的衣袖,使出了她的撒手鐧,眨巴著大眼睛,小臉微揚,用她甜膩的聲音撒嬌道:「不行,舒……大哥,你幫我答嘛!求求你!」
慕容舒清哭笑不得,她深刻地反省,答應帶霍芷晴來清風樓是一個極度錯誤的決定。可惜現在後悔顯然已經晚了。無奈之下,她也只得拿起白紙細看,上面赫然寫著四個字——何以解憂?
慕容舒清差點失笑出聲,這是什麼題目?難道她要回答唯有杜康?這個世界沒有出現過曹操吧!這位海月小姐還真是有意思,一般這種場合不是應該讓大家作首詩,或者接個對子,再不然就是出個謎語之類的嗎?海月姑娘這也算出其不意了,而且結果還完全由她說了算,誰能說出個標準答案呢?
看來她原來猜得沒錯,答案是什麼都不重要。隨便想了想,忽然想起一個很搞笑的回答,慕容舒清一邊憋著笑,一邊在白紙上揮毫數筆,四個大字也算工整地對在了問題下方。
沒讓霍芷晴看清楚寫些什麼,慕容舒清便把小童喚進來,將白紙遞了出去。
霍芷晴雖然沒有看清楚,不過看舒清姐姐寫得那麼流暢自信,該是已經想好了,她對她很有信心,於是也沒再問下去,而是安安靜靜地等待結果。
但是她要是真的看清楚慕容舒清寫了些什麼,就不會這麼信心滿滿了!
有些人冥思苦想,有些人隨意揮毫,總之答案很快也聚攏起來,被送進重重輕紗籠罩的內室,交到曼妙的身影手中。
紅衣女子嬌笑著走到舞台最前面,晃了晃手中嬌艷的桔梗。她銀鈴般的笑聲,衣袖滑落時露出的光潔皓腕,成功吸引了眾人的注意,面對下面翹首以盼的眾人,女子落落大方地笑道:「收到姑娘送出桔梗花的,待會便有出價的資格。沒有收到的,今晚也可以一睹仙姿。」
此話一出,有些人就已經坐不住了,紛紛起身,看舞台兩邊的小童將手中的桔梗送往何處!心中都在暗暗祈盼花落自家。不多時,桔梗已經送完了,不出慕容舒清所料,拿到桔梗的雖然只有十來人,但是每一個都是或俊美無瑕,或家世顯赫,或手握重兵,或富甲一方,霍子戚一行還有軒轅逸自然都得到了美人贈出的桔梗。
其他沒有拿到桔梗的雖然失望,卻也不敢鬧事,畢竟今晚這清風樓裡臥虎藏龍,誰也不想惹事。再說,就算拿到了也沒有那個實力去競爭海月,倒不如藉此機會,好好觀賞美人,再順便看看熱鬧,豈不快哉。
霍芷晴等了半天,正要失望,就看見小童將桔梗花送了進來。她興奮地叫了起來,「我們也有,大哥你真棒!」她就知道舒清姐姐一定能答出來!
看著桌上嬌艷欲滴的桔梗,慕容舒清玩味地輕撫花瓣,想不到她也有份兒,這還真是有意思。想到剛才自己的答案,慕容舒清再一次低笑出聲。
忽然,大廳中大半的燈被吹熄了,突來的黑暗讓眾人始料不及,在大家紛紛低頭議論的時候,重重輕紗慢慢散開,為了怕漏看了海月姑娘的仙姿妙容,每個人都屏住呼吸盯著舞台中央。輕紗終於散盡,只是中央哪有什麼美人玉影,除了一把千年紫檀木精心雕制而成的琴,就再無其他。
眾人還沒來得及發出失望之語,舞台正後方的大鼓之上,不知何時已坐上了一名女子。女子臉上沒有再故弄玄虛地蒙上絲巾。慕容舒清微微眯了下眼睛,看清了這女子的長相。如新月般清潤的臉上,不似一般女子的柳葉彎眉,而微微上揚的眉形,為其盛顏仙姿的嬌容平添了一抹英氣,一張櫻唇,光澤瑩潤。最特別的是她的眼睛,目如點漆,眼若秋水,顧盼流轉間,似浩瀚深沉的海洋,引人探究,竟又讓人不能平視。算不得華麗的湛藍墜地紗裙,襯得她肌膚晶瑩如玉,皓白如雪。
女子輕輕躍下大鼓,環視眾人一眼,朗聲說道:「今日各位既已光臨,我也不多說什麼了,待會我為各位彈奏一曲,一曲結束,價高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