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之小心地扶住慕容舒清因為激動而忽然坐起的身子,再拿了一個靠墊,讓她坐得舒服些,他起身,在雕花木床旁邊的木幾上拿來一個托盤,輕輕地放到慕容舒清手中。
慕容舒清低頭,墨玉托盤上,放著兩塊大小相同、晶瑩剔透的扇形白玉,不明的燭光下,玉珮仍發出淡淡的玉質柔光。慕容舒清拿起一塊撫摸,光滑細緻的觸感,如羊脂般清透,這塊玉玲瓏正面雕的並不是寒梅,而是蘭草,也是寥寥數筆的雕刻,卻將蘭的清幽靜雅躍然於玉上。
「果然是一對。」看著眼前終於成雙的玉玲瓏,慕容舒清有的卻是物是人非的感慨。下闋她是找到了,只是她還是沒有弄清楚為什麼會在秦修之這裡。將托盤放在床邊的矮凳上,慕容舒清問道:「你能告訴我,這下闋為什麼會在你這裡嗎?」
秦修之也不隱瞞,直言道:「這是我父親留給我的。」
「你父親?」難道那個帶走莫殘母親的人是他父親?慕容舒清未動聲色,輕問道,「令尊年輕時到過東隅?或者和你說過這塊玉玲瓏的來歷嗎?」
「我父親並不是海域人,他是喜歡上母皇之後才到海域的。至於這玉玲瓏,父親是在去世前才交給我的,只說這是他二十多年前救了一個快要臨盆的女子,他助那女子生下一個男嬰之後,女子將這塊玉玲瓏交給他,讓他好好保管,等到有人能拿出上闋,就將這玉玲瓏交給他。當天夜裡女子便帶著孩子不告而別。後來我父親找了很久,也沒有消息,就將它帶到了海域。」這也是父親多年來的遺憾,覺得愧對那女子的囑託,所以在十年前他們為了躲避海域有心人士的陷害而回到東隅之後,父親就一直在尋找這玉玲瓏的上闋,可惜,直到去世,也沒有找到。
原來他父親竟不是海域人,她不得不佩服這位不曾謀面的逝者,欽佩於他的勇敢和對愛情的執著。試問,世間有多少男子願意為了愛人而到一個以女子為尊的國度,這樣的人一定有著堅韌與包容的心。若秦修之說的是真的,那也難怪莫殘的母親會將玉玲瓏交給這樣的一個人。
想了想,慕容舒清希望能從秦修之口中再知道一些玉玲瓏的事情,畢竟這裡面包含著莫殘的身世,「這麼說,令尊對這玉玲瓏其實是一無所知的?」
秦修之點頭輕嘆道:「嗯。父親說當時女子既不捨又堅持地一定要他保管,還囑咐他只可以交給擁有上闋的人,本來他打算等女子心情平靜些了再還給她,誰知她會不告而別。」這件事也成為父親一生的掛念,他也曾找過那女子,只是人海茫茫,最後也是杳無音訊。
看樣子從他這裡,也得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原來以為找到下闋,多少可以知道一點二十年前的往事及莫殘的身世,現在看來,線索似乎又斷了。
慕容舒清將墨玉托盤捧在手上,細細查看兩塊玉珮,忽然對身邊的秦修之說道:「麻煩你把燈點亮,讓我再看看這對玉玲瓏。」
「好。」秦修之雖不明所以,但是還是讓小童把屋裡的燭台全部點上。
頓時,原來昏暗的房間被燭光照得通明,宛若白晝。
慕容舒清拿起繫於上闋頂端的殷紅錦線,讓其懸於半空中,四周的光線彷彿瞬間就聚集在白玉之中一般,由內而外,慢慢地透著微微的紫色螢光。慕容舒清想要拿起下闋,卻因為左肩受傷,有些力不從心,秦修之幫她拿起,如她一般,將它懸於半空中,與上闋平排而置。
先是如上闋一般,下闋也漸漸發出柔和的紫光,紫光愈來愈盛,當紫光包圍著它們的時候,兩塊玉玲瓏忽然開始輕輕地顫抖起來。它們的震動,發出一陣陣低低淺淺的如鈴聲般清脆的響聲,窸窸窣窣的,忽高忽低,如情人間的低吟。
秦修之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手中的玉玲瓏,低嘆道:「太神奇了。為什麼我拿著下闋的時候,從來都沒有發現它的異狀呢?」在這樣燈火通明的屋裡他也常拿這玉玲瓏出來端詳,甚至是陽光下,他也對光而視,它除了瑩潤無瑕之外,並沒有什麼不同。
慕容舒清將它們稍稍分開,紫光和低鳴都明顯減弱,將它們靠近,就再次發出絢麗的紫光和漸強的低吟,慕容舒清笑嘆道:「或許它們只有在一起的時候,才會發出這樣絢麗的光芒和動聽的清音。」
這是什麼原理,她也說不清楚,應該是它們之間的磁場要在一起的時候才能顯現出這樣的反應吧。剛想放下手中的玉玲瓏,忽然腕間一陣冰涼的寒意襲來,讓慕容舒清驚得手中的玉玲瓏差點摔落,還好旁邊的秦修之眼明手快,將玉玲瓏接在手中。
發現慕容舒清臉色忽然變得異常,秦修之以為是她的傷又疼了起來,畢竟那箭力量之大,竟是穿胸而過,若不是射偏了,絶對會沒命。
扶著她半靠著坐好,秦修之關切地問道:「怎麼了?你的傷是不是又疼了?我讓大夫給你換一下藥吧。」說著,就要起身出去。
慕容舒清拉著秦修之的衣袖,阻止他叫人,輕輕搖頭,有些勉強地笑道:「我沒事,就是有些累了。」
看她一臉的倦意,秦修之也沒有再勉強,為她拉好錦被,柔聲說道:「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秦修之正要將矮幾上的玉玲瓏拿走,慕容舒清低喚道:「等一下,這對玉玲瓏我可以留下來再看看嗎?」本來沒有什麼再看下去的必要,可是剛才腕間的涼意絶對是四年來不曾有過任何異動的鐲子發出來的,雖然它也曾散發過淡淡的涼意,但絶沒有這次這樣寒涼,它的異樣是因為這對玉玲瓏嗎?
秦修之將拿起的托盤又放下,笑道:「當然可以,你有上闋,這下闋也應該歸還給你才對。」雖然他剛才看到那樣的奇景很是稀奇,只是君子不慕不義之財,不戀他人之物,早日歸還,也算是圓了父親多年所願。
他清朗的笑意和不戀俗物的風采讓慕容舒清暗暗欽佩,她搖頭笑道:「我也只是受人之託而已。」這對玉玲瓏不管屬於楚吟也好,莫殘也罷,或者是秦修之也可以,就是不會是她的,她只是想弄清楚它們和自己腕間紫鐲的關係。
秦修之也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急於跟寶物劃清界限,他將墨玉托盤放在慕容舒清觸手可及的床邊,笑著說:「你拿著吧。我出去了,你早點休息。」
說完秦修之熄了部分燭火,只留床邊的幾盞,輕輕掩上房門,悠閒而隨肆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慕容舒清掀起衣袖,腕間的鐲子寒氣已經漸漸退去,但是還是涼意環繞。讓慕容舒清驚訝的是,她又看見了穿越之前看到的那抹若隱若現的淡紫流光,和旁邊紫光環繞的玉玲瓏不同,鐲子的紫光似會流動般。
慕容舒清下意識地抓緊床框,再看四周有什麼異像,在那一刻,她不知道是喜是憂,爸媽、哥哥、爺爺,還有星魂、星月、紫鴛、綠倚、軒轅逸、莫殘、西烈月等等,每個人的影像猶如走馬燈一樣在她腦子裡輪流出現,這一刻,她竟不知道自己是想去還是想留。
紫光很快消失,就連玉玲瓏的光芒也沒有了,一切都歸於平淡,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一般。再次拿起玉玲瓏,慕容舒清長嘆了一口氣,若是她沒有猜錯,這玉玲瓏和她的鐲子是同一種材質,或許它們是開啟鐲子的鑰匙,在特定的時間內,她要回去或許是可以實現的。
四年來回家的意願一直盤旋在心頭,可是今天真的有可能實現的時候,為什麼她會覺得有些不捨、不願呢?
月光透過窗戶,灑了一地,只是進了屋裡,就被燭火染上了溫暖,失去了清冷的光輝,月華是否還讓人神往呢?撫著手中潤澤的白玉,慕容舒清看著窗外的銀光,或者她是時候理一理自己的心緒了。
昨夜幾乎一夜沒睡,她很久沒有這樣失眠了,只是最後,似乎她的心仍是未能給她一個答案。慕容舒清小睡了一會兒,再次醒來,天已大亮了,窗外,是白茫茫的一片,雪花讓人們更真切地感受到了冬的腳步。涼涼的清風伴著細碎的雪花,從半開的窗邊飄落,與屋裡溫暖的空氣碰撞,變成細細的水滴,落在了窗櫺和地上。
慕容舒清正看得出神,房間外傳來小童清脆的聲音,「小姐,你可起身了?」
慕容舒清雖有些艱難,但仍用右手撐著床帷,坐了起來,才對屋外輕喚道:「你進來吧。」
門扉輕輕地被打開,進來的是昨天秦修之身邊的小孩,十三四歲的樣子,看著挺機靈的,一雙大大的靈眸總是忽閃忽閃的,很討人喜歡,年紀不大,已經可以看出長大之後,一定也是個迷倒眾生的男子。慕容舒清輕笑,難道海域的男子都長得這般俊俏嗎?
跟著小童身後進來的,是一個五十出頭,背著大藥箱的老者,一邊撫著如山羊鬚一樣的鬍子,一邊說道:「小姐請躺好,老夫為您換藥。」
小童迴避地走到大門外,輕掩門扉。老者的醫術很高明,換藥的時候並不怎麼疼痛,速度也非常的快。
換好了藥,小童再次進來的時候,端著一碗清粥,身邊還有一個秦修之。
老者看到秦修之,先是作了一個揖,才微笑地說道:「公子,小姐的傷只要多休息,好好養著,月餘便可復原。」
月餘?慕容舒清聽到老者的話,皺起了秀眉,輕問道:「大夫,我何時可以下床行走?」
老者回身面對著她,笑著勸慰道:「靜養七日便可,只是小姐還是要多休息,傷口才好得快。」
慕容舒清亦禮貌地微笑回道:「謝大夫。」
秦修之接過小童手中的托盤,說道:「小謹,你隨大夫去抓藥。」
「是。」小童畢恭畢敬地俯首行禮之後,領著老者出了房門。
秦修之將托盤放在床邊的矮凳上,扶慕容舒清坐起來,如昨夜般,將粥捧在手裡,遞到慕容舒清面前。
慕容舒清也不推託,道了謝,一口接一口地吃著,她必須儘快恢復,炎雨、綠倚他們或許在某個地方等著她。慕容舒清一邊吃一邊問道:「秦公子,你昨日還沒有告訴我,你是怎麼把我救出來的?」
將托盤上的絲帕遞到慕容舒清手中,秦修之微笑著回道:「叫我修之吧。那日襲慕看見玉玲瓏,有了你的行蹤之後,我就一路尋找你,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受傷了,被一群藍衣人帶走。襲慕說這群人武功高強,尤其是其中的絳衣男子,功力深不可測,所以我們只得晚上才行動,將你偷出來,好在他們已給你處理了傷口,雖然凶險,卻沒有大礙。」
他們是什麼人他不知道,只是看氣勢身手,必是背景不凡。
慕容舒清還想再問其他的消息,昨夜離去的那名叫襲慕的男子出現在門外。慕容舒清嚥下所有的疑問,她現在只想知道莫殘是生是死。
「主子。」襲慕冷冷的聲音,彷彿將窗外的寒冬也帶進了屋裡。
秦修之知道慕容舒清的心急。雖然她沒有說話,但是握著勺子的手已經在微微地顫動,秦修之問道:「找到人了嗎?」
他們的緊張,似乎感染不了襲慕分毫,他完全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依然冷冷地回道:「北面懸崖和附近山澗都已經找過三次,並沒有找到黑衣男子。」
三天了,沒有找到的結果很有可能那個男子已經……秦修之看向慕容舒清,只見她臉色不變,只是低著頭,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發呆,完全看不出她在想什麼,聽到了結果她倒是比剛才冷靜得多。
擔心這樣不言不語的慕容舒清,秦修之輕聲問道:「舒清,你沒事吧?」
慕容舒清回過神來,「我沒事。」嘴上回著話,她的心思明顯不在這裡,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襲慕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成功地拉回了慕容舒清的注意力,「黑衣男子沒有找到,但是找到了與他同行的三人。」
慕容舒清連忙問道:「他們人呢?」是炎雨、綠倚他們嗎?慕容舒清既激動又擔心。
襲慕並未回她的話,轉身出了屋外。不一會兒,他身後跟著幾個人,最先跑到慕容舒清面前的,是一身狼狽的綠倚。看見慕容舒清虛弱地躺在床上,既安心於她平安無事,又心疼她所受的傷,多日來的擔心和恐懼,終於在看見慕容舒清的這一刻消散,使她再也忍不住地哭了起來,「小姐,我們終於找到您了,您的傷怎麼樣了?」
在慕容舒清心裡,早就把他們當成了自己在這個世界的親人,故而看到綠倚這滿身的風雪和一臉的憔悴,她的眼也漸漸染上濕意。輕輕撫去綠倚的淚,慕容舒清揚起如平時一般溫柔而淡淡的笑容,低語道:「別哭,我沒事。」
抬頭看向襲慕身後,是炎雨,他手中扶著一個女子,那是——「紫鴛?」
慕容舒清有些不敢認,眼前這個眼色渙散、遍體鱗傷的清瘦女子,是她那個溫柔婉麗的紫鴛嗎?
在炎雨的攙扶下,紫鴛舉步艱難地走到床邊,用沙啞而略帶顫抖的聲音叫道:「小姐。」紫鴛沒有像綠倚一般大哭,可是默默滑落的淚珠,卻讓慕容舒清的心如針扎一樣地痛。
扶她坐上床來,慕容舒清有些不敢觸碰她,不知道她衣服下還有沒有傷,害怕自己會弄傷她,只得小心翼翼地掀開她的衣袖,帶著哽咽地說道:「讓我好好看看你。」
紫鴛衣服下縱橫交錯的傷痕,是皮鞭造成的,或新或舊。她已經猜到紫鴛落在他們手中,會受很多的苦,可是親眼看到這本來應該健康白淨的手,現在變得血肉模糊,原本清麗圓潤的臉龐,不但佈滿鞭痕,幾乎看不到她原來的容貌,還有那雙清明靈動的眼,現在留下的是恐懼,是迷惘,是混沌。這些,讓慕容舒清不忍心看。
慕容舒清的臉色變得暗沉,如果說,她受的這一劍,她只感到痛,綠倚的淚是讓她憐,那麼莫殘的生死不明就是讓她愁,而紫鴛的遍體鱗傷則讓她怒。人生對她來說,應該是自由而隨性的,可是,這並不代表她可以任人捏圓掐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她也絶不饒人,尤其是他不該動她身邊的人。宏冥,她沒有原諒他的理由。
房間裡安靜得連窗外的細雪落地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慕容舒清斜倚在床上,未受傷的手輕輕握著紫鴛的手,另一隻受傷的手有一次沒一下地輕敲著床榻,一雙清眸似乎是閉著,臉上的表情很平靜,可是她散發的氣勢,不會讓任何一個人以為她在閉目養神。在這靜抑的屋內,手指輕敲的聲音一下一下,時重時緩,似乎聲聲都落在眾人的心裡。
就連炎雨也沒有見過這樣的慕容舒清,她時而慵懶,時而淡定,時而隨肆,時而清麗,但是,她卻從來沒有如此的強勢。蒼白的臉上,絲毫未能掩蓋她面容下潛藏的怒氣,甚至,他敏鋭地感覺到了一絲殺氣,這讓他竟是莫名地興奮起來。
秦修之也明顯感覺到了慕容舒清的不同,但是她不叫不鬧,他也不知道這時候應該說什麼,就連一直冷眼旁觀的襲慕,都忍不住將目光停留在這個原來他以為的富家千金身上。
就在眾人覺得都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時候,慕容舒清才緩緩睜開眼睛,滿目的平靜和清靈,淡淡地說道:「炎雨,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彷彿剛才那一室的壓抑根本不存在。
炎雨恭敬地上前一步,回道:「那日您落崖,莫殘飛身而下,我猜想他會帶著您到崖下,當時他們人太多了,我帶著綠倚衝出重圍,晚上趕到了山崖下,卻一直沒有發現您的身影。我擔心他們會對紫鴛下毒手,就派人到附近尋找,在附近村落的草屋裡找到了她。」
聽到他的話,慕容舒清眼中閃過一抹流光,問道:「你是說,當天晚上你就到崖下尋找了?」
「是的。」
慕容舒清顯得有些激動,微微坐直了身子,急道:「沒有發現莫殘嗎?或者其他什麼人的蹤跡?」
炎雨仔細地回憶了一遍,肯定地回道:「什麼也沒有發現。」
「太好了。」慕容舒清可以說是雀躍的聲音讓屋裡的眾人疑惑,到現在都找不到人,她就是不傷心難過,也不應該是這樣的表情。
她剛才的陰晴不定和現在的反常,讓秦修之頗為擔心,忍不住問道:「舒清,你還好吧?」莫不是受的刺激太多了?
慕容舒清微笑地搖搖頭,如釋重負般笑道:「有時候,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若是他們馬上尋找都未找到莫殘,極有可能是他落崖後,自己仍有體力離開崖底,也有可能是被人帶走了。不管是誰帶走他的,起碼說明他很有可能沒有死,只要一天不見屍體,她就一天都不會放棄。
「修之,麻煩你讓大夫再過來一趟。」紫鴛這一身的傷,不好好治,怕是要留下病根的。
「好,你別擔心。」秦修之瞭然地點了點頭。
輕輕執起紫鴛傷痕纍纍的手,慕容舒清溫柔而堅定地說道:「紫鴛,你已經回到我們身邊了,沒有人可以再傷害你,好好養病,讓自己好起來。」
紫鴛含著淚,用力地點頭道:「小姐,我會的。」
在那段日子裡,她用盡一切方法讓自己不要睡,因為她聽到那些看守她的人小聲地說她要是睡著了,就會被他們控制,要是因為這樣傷害了小姐,她不會原諒自己的。她從小就受盡了苦難,父母雙亡,流浪漂泊,若不是小姐把她撿了回去,她就算不被餓死,也會被其他乞丐打死,雖然小姐小時候對她並不好,可是若是沒有小姐,也沒有今天的自己。
輕柔地抹去紫鴛臉上的淚,慕容舒清對身旁的炎雨問道:「冰魄呢?」
「您墜崖之後,它就狂奔下山了,後來我也找了很久,都沒有它的蹤影。」
冰魄的速度無人能及,這裡又是它熟悉的北方,若是下山了,應該沒人能抓住它。暗暗鬆了一口氣,慕容舒清吩咐道:「炎雨,你也辛苦了,這兩天好好休息,死傷的暗士好好安置,重新調配五十人,十日後,我要去臨風關。」既然這裡離鳳山不遠,那麼三日內,她應該可以到達臨風關。
綠倚擔心地叫道:「小姐……」小姐傷成這樣,怎麼還能舟車勞頓?
不等綠倚再說下去,慕容舒清堅持地說道:「這趟我勢在必行,尤其是這件事之後。」她現在急著去臨風關,已經不僅僅是要解決她和軒轅逸還有皇上之間的事情,既然宏冥想要她死,不惜親自到臨風關,必是有什麼陰謀,她這次就要會一會他。
沉吟片刻,慕容舒清問道:「修之,可有筆墨?」
「有。」
「綠倚,磨墨。」慕容舒清將紙艱難地展開,秦修之看不下去,走到她身邊,幫她把紙平鋪在她面前,輕壓著紙的邊角,方便她書寫,眼睛卻有禮地看向別處,君子一般不看她寫了什麼。
「是。」綠倚很快磨好了墨,放到床邊,方便慕容舒清取用。
慕容舒清並沒有思考太久,手下筆落,很快書寫了三封信,沒有長篇大論,只是寥寥數行。將信交給等在一旁的炎雨,慕容舒清淡淡地說道:「炎雨,以最快的速度,差人將這三封信送給安沁宣、馮毅、沈嘯雲。」
她既然要和宏冥較量,這一次,她不會再讓他有機可乘了,他到了東隅,那麼她就讓馮毅到燕芮,自古以來,有錢好辦事,雖然君主制時代從來不把經濟看做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可是只要搞亂了燕芮的經濟,也就無形中破壞了政治和民生的平衡。如果說一個國家的優質糧食、棉麻等種子都被大量收購了,結果會怎麼樣呢?短時間看不出什麼變化,不過很快就會出現連鎖反應。若是再加上風雨樓有意散播的謡言又會怎麼樣呢?燕芮國之初定,有心人士可不少。上次安沁宣和她談的所謂合作,也是她該收回利益的時候了。
她倒要看看,後院失火,宏冥是救還是不救。還有那個絳衣男子,這一箭,她會還給他的。
「是!」炎雨接過信,迅速閃身出了裏屋,他看出了慕容舒清平靜面容下的憤怒與堅持,他一直知道她是堅定而果敢的,只是那從容隨肆的心,淡然溫情的笑,總讓人忽略了她的犀利。
勉強自己帶傷寫字的結果就是慕容舒清疼得額間冒出了細密的薄汗,秦修之扶著她躺好,勸道:「舒清,你的身體不適合出行!」她這箭傷穿肩而過,勁道之強,十日怎麼可能復原?
慕容舒清輕輕喘著回道:「沒事,我會注意休養的。」
對於她的堅持,秦修之也毫無辦法,只得笑道:「好吧,你已經決定了,那我送你去吧。」
慕容舒清真心謝道:「謝謝你了,修之。」這次若不是他,她怕也是在劫難逃。
秦修之只輕笑著搖頭,為她蓋好錦被,帶著一行人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