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忍耐萬年終有一爆

  毫無疑問,在無數傳說版本裡,赫拉,也就是我,嫉妒成性,痛恨一切企圖勾引宙斯和他鬼混的生物。說起來,似乎除了無時無刻的監視宙斯和跟蹤他等待抓姦,我就沒什麼正經事可幹了一樣。這絕對是極大的污衊!作為神後各種亂七八糟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基本上,最開始我很少有功夫去關注宙斯在幹什麼,聽到各種詭異傳聞最多也就暗自想想說不會吧,他的品味應該不至於那麼糟糕,連人類的已婚婦女都看得上。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對宙斯的精力以及欣賞水平有了進一步的認識,同時深深明白了「當你覺得事情應該不會糟糕到那種地步,它就一定會糟糕到那種地步」這個道理。萬事開頭難,你知道,即便是女神,也不是一生下來就會抓奸的。我雖然生性暴躁驕傲,但就像波塞冬嘲笑的那樣,最該狠的時候反而一點都狠不起來,空有囂張而已。

  所以,關於抓姦這個問題,說起來似乎很威風,其實操作起來很有難度。記得第一次抓住現行的時候我直被氣得氣血倒流,瞬間眼前一片血紅。等好不容易才從恍惚中回神,那個沒看見臉的女人早就抓起滿地亂七八糟的衣服跑了,剩下宙斯一臉尷尬的看著我。

  不過慢慢的這項技能我就熟練起來,已經不會再撞到現場時自己不好意思,擺出凶神惡煞的面孔衝進去,一頓抽打,打得那些衣衫半褪的女神(哦狂奔的尼彌西斯,居然還有男神)抱頭鼠竄,讓宙斯十分下不了台。很快他就學乖了,知道不可以把人帶到奧林匹斯山自己的宮殿,因為我養了一隻百目巨人,沒辦法瞞過。所以,宙斯就把獵豔的戰場轉移到了人間。可我也不是傻子啊,只要一看到什麼地方毫無理由忽然就起了大霧,什麼都看不見,那多半就出問題了。

  一般情況下,我還是不會當眾和宙斯撕破臉,就算他是我的丈夫,可他同時還是神王,不管是作為妻子或者女神都必須得服從他,尊敬他,最多假惺惺語帶嘲諷的問一聲,是不是打攪他辦正事了,為什麼不介紹一下那位如花似玉的美人是哪位,噢,她居然是一位王后公主(也有可能是放羊的姑娘),親愛的神王宙斯,你真是太博愛了,作為你的妻子完全沒想到居然會那麼的愛人類。那麼一開始幹嘛要嚴厲懲罰盜天火的普羅米修斯,還做出了潘多拉讓她將災難灑滿人間呢?

  看著他面孔扭曲氣得咬牙卻又要強自忍耐的樣子,總是能讓我在熊熊怒火與妒火的二重天中找到一絲慰藉。

  然而像現在這樣,直接蹦出去一腳踢翻,還毫不客氣的踩在他肚子上肆意踐踏,別說是宙斯,就連我自己都傻掉了,一邊覺得這麼做真爽早就該這樣對他,一邊又暗暗在心中呻吟,短短二十多年人類生活似乎已經讓我在某種程度上有了一定歪曲,畢竟這樣的舉動異常粗俗,完全不符合我一貫端莊嚴肅的形象……

  這種想法在看見他們交纏在一起的四條腿時頓時煙消雲散,我忘記了這不是現實只不過是一個虛幻的回憶夢境,我忘記了不可以被哈迪斯小把戲動搖意志的決心,我甚至忘記了他們倆的孩子都生了一堆奇怪的生物,我的眼睛只能看見宙斯放在德墨忒爾腰上的手,還有德墨忒爾因為長時間接吻而喘不過氣那滿臉的紅暈。

  「無恥,卑鄙,下流!」

  氣得滿臉通紅,我想用一道閃電來表達自己的憤怒,偏偏這該死的幻象讓人沒閃電可用,只能憤憤的抓著宙斯的頭髮,恨不得拔光它們,讓他徹底變禿頭。

  「泡我的時候還去招惹德墨忒爾,你想玩後宮還是姐妹通吃啊!怎麼不把哈迪斯和波塞冬一起泡了才顯出你是多麼的禽獸無雙!真是本性難移,愧我還被你那張無辜的面具給騙了!宙斯,你這混蛋,去死吧!我要詛咒你,詛咒你那裡使用過度徹底爛掉!」

  咆哮了一大通,德墨忒爾的眼神很迷茫,渙散著癱在那裡,似乎認不出我是誰。我心中滿是怨氣怒火,但還是一把抓起她,試圖將她帶走。要是以前我一定會認為是她主動勾引的錯,可是在這個世界我和德墨忒爾好好的談過,我不相信那個真誠說著「希望你做神後」的女神會那麼快就翻臉去勾引宙斯。所以絕對是宙斯不要臉的主動勾引她,其他的就算了,他對付純潔小姑娘可是很有一套的。不然你以為為什麼那麼多女神都給他生孩子沒名分最後無怨無悔?

  「等、等等。」

  好事被打斷又被我踩翻在地,宙斯似乎已經暈了。這輩子他和無數神掐過架,但恐怕還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我看著他胸口白色長袍上那個鮮明清晰的腳印冷笑,想著他也是時候學學色字頭上一把刀了。如果我有殺他的心,那麼他早就死了一萬次。

  他甩了甩頭從地上爬起來,現在看上去可一點都不瀟灑英俊了,就是一副典型被抓姦毆打的男人標準形象。如果不是我終於從暴怒中找回一點理智,想起這不是現實,也許還會上去再踹幾腳。

  人類女性至少這一點進化得比神好,她們中的大多數敢於和自己的丈夫對掐,女神們就很少有和丈夫打架的,我們的社會形態基本還停留在封建社會。我嘆了口氣,覺得神有時候也挺慘的。

  「赫拉?怎麼——德墨忒爾?」

  宙斯十分演技派的擺出一副才發現德墨忒爾的樣子,那茫然無辜飽受委屈的眼神,如果我沒有和他做那麼多年的夫妻上當無數次,絕對已經相信了。他就是神界的奧斯卡影帝。

  「滾,別用你的手摸我,少來這一套,我不會再相信你任何的謊話,自己玩兒蛋去吧!」

  想必現在我的身體裡韓小樂的人格佔據了上風,十分流利的吐出了一長串按照神的標準十分粗俗的話,要是換做以前誰敢在我面前這樣說話,我絕對會吃驚到站起來,但現在我卻發現了這種語言的魅力所在,一點想要停止的意思都沒有,並且深深覺得,以前每一次抓姦只是氣憤的叫嚷什麼「宙斯,你太過分了,又一次背叛了我」真的毫無殺傷力。

  對待他我的的確確太文雅太客氣了,所以他才越發的肆無忌憚嗎?因為知道我連罵人都只有翻來覆去那麼幾句而已。

  「咦,我怎麼在這裡,剛才明明還——」

  被我粗暴的拉扯著,德墨忒爾好像也回過神來,沒有想像中的羞愧或者是不好意思,她同樣露出了迷茫的神情,「赫拉,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冷笑:「問什麼時候來的?就在你和宙斯親得難分難捨的時候,真是抱歉啊,我是不是破壞你們的好事了。」

  她一臉被雷劈過的樣子:「我?宙斯?不可能啊!」

  聽見我的控訴,宙斯倒是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視線在我和德墨忒爾身上掃來掃去,眉頭漸漸緊皺,好像很生氣的樣子。斜眼瞟他,我真想一個耳光拍上去,他還顯得一副受害人正義凜然的樣子呢!這自我感覺究竟好到了什麼地步?

  在作為神後的漫長歲月裡,有時候我會悄悄一個人躲起來想,如果當初看見宙斯和德墨忒爾私下偷情,沒有忍氣吞聲的走開,只是因為我太愛宙斯生怕挑明之後失去他,而是直接站出來質問他們,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果。也許我不會成為神後,也許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神。雖然沒有那麼大的權力以及無上的榮耀,但卻沒有愛得那麼痛苦及時抽身,會不會變得比較快樂一些呢?

  他向我求婚的時候滿腹疑問想質疑他和德墨忒爾是不是有私情,卻害怕聽到不能接受的答案選擇了裝聾作啞,故意向他要求神後與唯一正妻的權力地位。那時我還很天真,覺得要是宙斯答應的話,那麼就像徵著在他心裡我還是排名在其他女人之上,假以時日,我一定能讓他忘記其他女人,只愛我一個。

  哎,事實證明不管是女人還是女神,戀愛中都會盲目自信到白痴的境界。

  所以,眼下的算什麼?情景重現?像我展示如果那時做出了不一樣的選擇,會有什麼樣的後續發展嗎?

  我站在那裡,一派從容鎮定,鄙夷的看著宙斯,其實心裡卻一抽一抽的疼痛,這和強行挖開長好的傷口有什麼區別?算是想要彌補我心中的缺憾還是展示無論如何最後我都還是得嫁給宙斯嗎?

  哈迪斯的幽默真是叫人無法恭維的冷。

  「我們走!德墨忒爾,你要是再和他偷偷摸摸,我就再也不認你這個妹妹!他是那麼的噁心,你明明知道他和我——」

  聲音哽住了,我死死咬住牙齒不想說出難聽的話,縱然一再告誡自己這都已經過去了,千萬別當真,萬一失去理智開始變得無法分清現實和回憶,之後的結局就會很悲慘。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不對這個糾纏多年的噩夢裝作無所謂。多少年來,一想起這段往事,我總是耿耿於懷妒火攻心。我想問宙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可以一面深情款款的和我相好,一面卻肆無忌憚的勾搭另一個妹妹。

  他對我說過話,全部都是胡言亂語當不得真嗎?自以為刻骨銘心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戀愛,對他來說,只是無數獵豔歷史中稍微比較認真的一次遊戲嗎?

  「宙斯,征服我,欺騙我,看我為你痛苦嫉妒,一定很有趣吧。」

  我想表示得雲淡風輕,我想向不知道在什麼地方觀看這個虛構夢境的哈迪斯表明我早就不把往事放在心上,過去的記憶完全不能影響我一絲一毫。但我的嘴卻不受控制自動問出了那個問題,語氣那麼的怨毒,那麼的叫人聽了心中冰冷。

  原來我從來都沒忘記,也從來不曾真的不在意。

  愛與恨只有一線之隔,據說極端的愛很容易就轉變為極端的恨。

  如果哈迪斯的最終目的是讓我恨宙斯的話,我想,他做到了。

  那些早該被遺忘的負面感情,還有那麼多年來隱藏在心中的怨氣妒火不甘,一瞬間借由這個契機全部噴發了出來。我是那麼的恨宙斯,我從來沒有那麼的恨他過,我恨他給予的一切恥辱,我恨他三心二意四處留情把本該神聖的婚姻當做一場兒戲,我恨他自高自大從不體恤隨心所欲玩弄人心。

  然而,也許,我最恨的,卻是為什麼他不能像我愛他一樣的愛我。

  說真愛就是要毫無保留奉獻不求回報的人,我覺得他一定沒有真正愛過,至少,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