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那一行人,白安珩轉身回城,一面忙著城中瑣事,一面等著城外跟著白安璵他們離去的人傳消息回來——吳將軍帶著那一大夥子官兵可都在城外呢,雖說有他們在那呆著自己心裡多少會踏實點,可久而久之,這也不是個事兒啊?要知道,他們可都是駐守邊關的兵士,哪能成天在自己這一畝三分地上呆著?
光糧餉也能吃窮自己!
約摸小半日的功夫,外頭才快馬加鞭的傳來了消息——外面大軍拔營,向德縣開去……
白安珩目瞪口呆的看著前來傳信之人:「走……走了?」皇上的旨意上都說了些什麼?怎麼人就這麼走了??現在天都快黑了,哪有這會兒拔營的?
那人幹笑一聲:「裡面天使大人宣的什麼,小的人輕言微,進不去,不過後頭到是聽說了。雖說說了吳將軍兩句,卻也並沒說什麼,只說他什麼……胸懷什麼什麼、又說行事什麼什麼,聽得也不大明白。總之,皇上說叫吳將軍帶軍不日啟程,等回了德縣還要接著打突厥人呢。」
最後這句話這人倒是記得清楚,可……
白安珩納悶的摸了摸下巴,不日啟程又不是立即啟程?他怎麼這麼趕?
「那他們留在這兒的那些兵將呢?」
「吳大人說讓白副將軍留在合縣幫您修繕,等這邊事情忙過了再回去。」
又問了幾句,見這人實在學不清楚,又知道自家大哥會先騎馬送吳將軍離縣後轉回來,好歹有個明白人能回來問個清楚,倒也暫時罷了。
等鎖事忙清了,到了華燈初上之時,這才抽出功夫來到了書房,屏退下人後取出了皇上賜給自己的那封密旨。
皺著眉頭一氣看完,白安珩方坐在椅上沉思著。心中正自轉著念頭,白安璵這時方回了府衙之中。
「大哥一路辛苦,吳將軍路上還平安吧?」見白安璵又回來了,白安珩忙應了出去。
白安璵一面走一面卸去甲衣,邊上幾個小廝機靈的遞過濕巾子。抓過巾子擦了把汗,白安璵方坐了下來:「這一日倒真折騰人。」可不是麼?來回來去的跑不說,又把大軍送到合縣和德縣相交之處才算完。
往炕上的矮桌上掃了一眼,看到那上面放著的密旨,白安璵挑了挑眉毛:「皇上給你的?」
白安珩點了點頭:「正要同大哥商量。」
白安璵拿過放在一邊的茶飲了一口:「吳將軍跟我也各有一封。收拾大帳前我先看過一眼,跟吳將軍那裡的也差不多。」
「哦?」白安珩挑挑眉毛,「聖上只說叫我這幾個月先把合縣大小事情處置妥當,年底回京述職,嵐州也好,之前合縣被圍之事都當做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兒,莫要露了馬腳。不知大哥那裡——」
白安璵放下手下茶杯,朝門口處看了一眼,又細聽了聽,不見有什麼動靜,方低聲道:「聖上讓我們先帶兵回德縣,做出出去追繳突厥之姿,只要能保德縣不再被人攻破,其餘都可便宜行事,就是不想到,帶著兵到草原上打兔子打狼也不管我們。」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心中皆轉了起來:「先按聖上的意思行事,如此看來,姜表哥說不定已勸住了皇上。」之前皇上欲立太子之事,幾人得了消息後都是心知肚明的。姜哲也同他們說過個中干係。
原本吳將軍他們還打算著,隨時聽著京中的消息,若有半點風聲,便攜軍殺回去,雖大皇子那裡已有暗招,可架不住自己這邊如今手握兵權,嵐州那裡的私軍再多,能多得過突厥人?
若大皇子敢因皇上冊封太子之事起事,自己這邊便站在大意一邊了,下頭軍士莫敢不眾。
這回吳奇然之所以敢帶著兵就這麼進了合縣,也是因這裡離著嵐州更近一些,若有動靜行動也方便,說不定兩邊軍隊都不必入京,直接在這裡就能分出勝負。
「如此最好。」白安璵亦沉聲道,「只不知道這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藥,倒叫人一時不定。」
「再等等吧,再過些日子,想必五皇子他們的書信也能到了,到時便知。」這會兒皇上意思到底是先緩緩立太子的事情,還是又改了主意想要立大皇子,二人如今還拿不準。
唯有等到五皇子又或姜哲他們的消息才能定斷,現在按兵不動方是最穩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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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書來了,二奶奶,家書來了!」外頭小丫頭跑得一臉是汗,滿臉喜氣的進了院子就叫了起來。
韓茵忙放下手中剛縫了一半的護膝,詫異問道:「哪兒來的家書?」
送信的小丫頭站在地上直喘氣,笑吟吟的道:「是咱們二爺的家書呢,太太那兒也有、大奶奶那兒也有!」
「怎麼又是家書?合縣來的?」韓茵一臉納悶,前兩日才剛收著白安珩的信,怎麼這會兒又有了?
連忙接過信來,打開後細瞧了瞧,這才明白過來——之前姜哲那裡是快馬加鞭趕回來的,因此他帶著的信自也要快上一步。如今自己手裡的這封家書倒是更早時候、白安珩他們剛平安回了合縣後所書的,只因戰事、人力、馬匹等緣故,反倒落到了第二封信的後頭了。
亂世之時誰嫌家書少?韓茵連忙打開信封又看了起來。
這信寫的比早先看的那封要更細至些,倒是細說了他是如何出的城、又是如何跟狄冉帶的人遇上的、又是如何到了德縣,跟白安璵他們匯合上的。
「怪道之前那封信上語焉不詳的,都沒說清楚,合著都在這一封上頭了。」韓茵失笑搖頭,又細往後頭看去,看著看著,不由得挑起嘴角兒來了,抬頭對身邊兒的夏葉道,「一會兒叫個人給夏荷送個消息去,二爺說夏蟬一切平安,之前本就怕出意外,特特的讓展紙帶著她去了鄉下住下了,如今人已經回了合縣,生了個閨女,母女平安,那孩子足足有六斤沉呢!」
聽見喜訊,眾丫鬟們都喜得笑了起來:「這可是好事兒!那麼險的日子,她竟還能生得這麼妥當!」
連忙有小丫頭給在外頭住著安胎的夏荷送消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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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王府上,敬王爺眉頭緊鎖,手不住的在桌子邊兒上輕輕拿指甲磕著。
敬王妃扶著丫鬟的手走了進來,見他這副模樣不由得挑了挑眉頭,隨即坐在他身邊兒的椅子上面:「王爺,仔細再把這上好的紫檀桌子給磕出個坑來。」
敬王爺手一頓,沒好看的瞪了她一眼,見丫鬟上點心上茶,這才咳嗽了一聲,側了側身子,伸手去接茶。
等丫鬟們都退到門外了,方又咳嗽了一聲:「你從黃大人府上回來,可打聽著了什麼?」
王妃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爺若是真急,不如直接去問黃大人,妾這才剛進門兒,氣兒還都沒喘勻呢。」
敬王爺噎了一噎,沒好氣的又翻了她一眼:「王妃一路辛苦,還請多吃些茶好壓壓驚。」
敬王妃嘴角兒勾勾,拿起茶來慢悠悠的吃了一口,半晌,敬王爺那裡等得眼都發綠了,方幽幽的道:「黃大人自來都是滑不溜手的,別說老二、老三家的去他們府上問不出什麼,就是我去,黃夫人也只一味的說些兒女家長罷了,能問的著什麼?」
敬王爺臉上一黑,氣得「蹭」的一下子站了起來,噎了噎,一時不知要說什麼,甩了下袖子又坐了回去,半天方道:「你……沒問出來就沒問出來,你這是、這副模樣是要做甚?」
敬王妃挑眼斜了他一眼,冷笑一聲:「妾是問不出來什麼,實是沒本事,讓王爺空等了一場,真真太不應當了。」
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敬王爺的眉頭死死鎖著:「這事也怪,分明前幾日太傅還隱約漏了這麼一句,可這幾日再細打聽,他卻又什麼都不敢說了……莫非真不是大皇子?」因此才乾脆不跟自己走漏消息了?
「說都說了,再躲躲藏藏的又有什麼意思?」敬王妃又冷笑一聲,懶得再同自家丈夫多說什麼。
「不行!」敬王爺「刷」的一聲站了起來,「你回頭讓二丫頭回來一趟,跟她說說,讓她幫著走動走動……」越想越覺著這個法子更好些,趙茹嵐交際的都是些年輕的女眷,不像敬王妃似的,認識的那些婦人一個個比男人還難纏。「年輕的婦人在一處,指不定就話裡說漏了些什麼!不比那些上年歲的好打聽?」
說著,就急急的讓敬王妃派人去找女兒,直直的看了他半晌,王妃方一個冷笑高聲衝門外道:「來人,給二丫頭府上送個信兒去,就說她父親思女成疾,想女兒想的茶不思飯不想的,讓她回來一趟。」
敬王爺詫異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敬王妃款款站起身來,理了理裙子,扶上丫頭的手,似笑非笑的對敬王爺道:「妾沒什麼意思啊。哎,走了這一日,身上都酸了,得回去歇歇了。」
叫趙茹嵐去打聽?自己都打聽不出來的消息,她個小媳婦能打聽出來什麼?
皇上就是真要立太子,找的也都是心腹重臣去商議,如此大事,最多能叫這些臣子家的的妻氏聽得一句半句的,這還要看他們夫妻可還和睦?
別說家裡的年輕媳婦了,就算是親閨女,也不能叫她們知道了!自家這位爺,還真是急起來就成了沒頭的蒼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