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 章

  世人常言都說外甥肖舅,可大皇子的秉性沒聽說像是他家哪個舅舅,倒是跟他家這位叔叔的性子極像。一般的腦子不會打彎兒不說,還一般的張狂自大。

  趙茹嵐正在家中院子裡頭,帶著丫鬟奶娘們的領著自己的獨子正散心呢,忽聽說家裡叫人來找,說是父親……思女成疾?

  足足愣了得有小一刻鐘,她這才一頭霧水的更衣備車,抱著兒子直奔敬王府。進了府,也沒從下人那裡看出自家長輩有了什麼重疾啊?可心裡到底放不下,直到到了屋中,還沒等到後院先見母親,就被敬王爺叫到書房裡去了。

  叫女兒去書房?這可是敬王府中前所未見過的奇事啊。

  等趙茹嵐出了書房,再去後頭給自家母親請安時,敬王妃就看出女兒那一臉詫異、欲言又止的模樣了。

  「他說的事情,你別跟著瞎摻和,如今你獨自一人帶著哥兒,又是御封的縣主,任出了什麼事情,皇上也好,將來哪位皇子登上大位也不會為難於你。」敬王妃神色淡定自若,說出來的話卻如石破驚天一般,讓趙茹嵐不禁變了顏色。

  「母親?!」

  敬王妃輕嘆一聲,看向趙茹嵐的神色間儘是心酸:「我這輩子,就你跟你大哥兩個孩子,其餘那些,不提也罷。你大哥是長子,這家這業,日後儘是他的。他又是個男兒,我並不擔心。唯有你——」

  說著,拉過她的手來,低聲道:「你自幼性子驕蠻些,我也並不據著你。這非是其它緣故,而是——咱們家的閨女,若是真養成那小家子氣的性子,那才叫委屈你了呢!就算把女兒養得再三從四德,回頭出了嫁,你的身份在位在那兒放著,在婆婆家中也還是要高人一頭!

  「可惜的是,你嫁的不好。」

  說著,敬王妃眼中帶出一絲悔意:「可惜當年我攔不住你,也算是著了長公主的道兒……」那事是長公主給捅出來的,算是擺了自家一道。

  長公主同敬王爺向來不和,只那二年兩邊還沒撕破臉,長公主知道了趙茹嵐的事情,自然不肯兜著。說回來,敬王妃雖因趙茹嵐的婚事對長公主多有怨憤,可她幸好還留有一線,沒把這件事情赤條條的扯開、丟到眾人面前,要不然,憑當年趙茹嵐的名聲,這輩子都別想正經嫁出去了。

  「都是女兒不孝……」想起前些年自己嫁入宋府的前前後後,趙茹嵐心中早就極為悔恨,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賣,這會兒和離又不大妥當,要不然她再不能忍到如今。

  敬王妃搖頭道:「你雖有過,可卻不是最重的。這事錯最大的就在母親身上,身為人母,不能教導女兒,另其嫁入那等人家,還幾次三番的受人欺凌……」一想到當年趙茹嵐臘白著張臉的躺在床上,進的氣還沒出的氣多的模樣,就叫敬王妃心中一陣一陣揪的疼。

  「母親……」

  「嵐姐兒聽母親說。」止住趙茹嵐的悲聲,敬王妃聲音沉定的道,「他們那些男人家樂意掙、搶,都隨他們去,你府上自有護衛,這回回去後叫他們提起十二分的小心來——你大堂哥那人的性子你也清楚,我只怕……這京中再不清淨。」說著,臉色沉了沉,「你這二年因『守孝』的緣故,少有出來交際的時候,這倒好——讓他們都忘了敬王府家還有個你這就最好!

  「你父親樂意怎麼折騰都隨他去,你大哥已領了皇上的旨意,到江南去了,一年半載的回不來,自能抽得出身來。至於咱們府上——無論你聽見什麼、遇見什麼,都別管,也不必來管,萬事只等情勢安穩下來再說!」

  趙茹嵐驚詫的拉住母親的手,顫聲道:「那……母親呢?!」

  敬王妃緩緩搖頭:「就算真出了什麼事兒,咱們府上大不了不過是被圈。皇上那裡,不能輕易誅殺手足,你那幾位堂哥又是你父親的晚輩,更不會斬盡殺絕。再怎麼不濟,母親的性命也是無憂的。」

  趙茹嵐心中微顫:「可……誰知到時會怎樣?」

  敬王妃輕蔑一笑:「你父親那人,再沒誰比我更清楚的,他那膽子,讓他攢動著大皇子在那兒折騰、出出餿主意倒也罷了。真叫他提馬拿槍的去衝殺,嚇也能嚇他個半死!要不然,當年那會兒為何他從沒想過自己去掙那個皇位?!」

  說罷,又摟著趙茹嵐,在她背上拍了拍:「你大堂哥那人……不是能成大事的。就算他能坐上那個位子,咱們家的日子只怕也好過不了。將來……萬事都不好說。無事之時,你倒可和你五堂哥那裡偶爾走動一二——可也別太過頻繁了,一是京中情勢不清。二來,如今沒誰想著你,可你要是走動的太多了,反到讓人惦記上,只怕會引火燒身……」頓了頓,又低聲交代道,「母親這裡有兩個丫頭,她們非是尋常的丫頭,都有功夫在身,一會兒你回去時就帶她們一同走。」

  「這怎麼能行?母親身邊更用得著她們!」趙茹嵐連忙拒道。

  敬王妃搖搖頭:「母親還有人用——想想你家的哥兒?」趙茹嵐這才再說不出什麼婉拒的話來——說到底,等母親百年之後,只怕自己也就唯余這一個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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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韓茵一面打聽著合縣的消息,一面在家中孝敬公婆、照料兒女。

  順哥兒每日跟著小叔叔、堂兄去學裡,玩的不亦樂乎。媛姐兒跟王氏的蓉姐兒年歲相當,正能玩兒到一處。

  韓茵無事時,要麼去婆婆那裡說話兒,要麼去長嫂那裡做客,這妯娌二人這會兒算是同疼相憐,兩人夫君都不在京中,倒能說到一處去。妯娌間的感情倒是愈發的和睦起來了。

  等白安珩又來了一回信後,再聽說打合縣那邊回來的人說起那邊的情形來,韓茵聽著,知道那裡算是平安了,心中就又惦記起白安珩在那邊的衣食住行。

  雖有下人在,可到底是下人,照料的總不可能有自己經心。且就算照顧的再細,自己沒親眼看著,心中也總是擔憂的。

  想了想,覺著那邊局勢安妥,且家中婆母這會兒也不再裝病,順哥兒又日日去學裡,便在給白安珩的信中帶出了一絲自己想回合縣照料他起居的意思——她知道那邊合縣縣城正在修整重建,自己過去了,雖不能幫上什麼大忙,可府中的事情卻能幫他打點。

  送出了信去,就忍不住掰著手指頭數日子。一天天的等吶、盼吶的,總算在七月初三等回了白安珩的家書。

  忙忙的打開看了一回,心中又喜又憂。憂的是——白安珩果然不叫自己過去。喜的是——他年底便會回京述職了。

  合縣這會兒雖已經沒了突厥人,卻處處都在動土修繕,連縣衙都損壞過半,這會兒連白安珩住的地方都是將就收拾出來的,他哪能叫韓茵過去跟著他一處受苦?

  所幸,因突厥已經打得差不多了,合縣雖毀了大半,可早先白安珩打理的規程都留下來了,且再收拾這幾個月的功夫,應能把合縣再規整出個模樣來交差。皇上那裡已經決議,叫他年底回京,不必再在合縣磨練了。

  得知此事,再掰掰手指頭——滿打滿算,離著白安珩回京還有五個月左右的功夫。韓茵心中這才舒坦了不少。到了前頭,跟甘氏提起此事來,果然,她也樂了起來。

  「這就好了!」甘氏笑著嘆了口氣,「合縣鬧的那些個事情,聽著就讓人心驚肉跳的,如今可倒好了,年底好歹能回來一趟,也叫咱們看看是胖了還是瘦了?記得我們入京前的那幾年,他跟著他先生外出遊歷,再回來時,好端端的一個白面書生,愣著給曬成了黑炭!」

  笑嘆了一聲,又看向坐在一邊的王氏:「聽說突厥人已打出關去了,剩下的那些也並不足為懼。只怕璵哥兒也不會在邊關久留。」

  王氏含笑道:「說起來,還多虧了吳將軍呢,聽說他們大軍開到德縣後,打突厥人勢如破竹,又平了合縣的敵軍,真是老天保佑。」

  這次白安璵再離京城,王氏便不像剛入門後的那一回似的了。那一回,她同白安璵才相聚了如此短的日子便分開了,白安璵離家三載,她連丈夫的面貌都不記得!

  而如今,夫妻倆久別重逢更勝新婚,到現今白安璵再離開京城奔赴邊關,想歸想,卻不像頭一回那般的忐忑不安了。

  「既如此,乾脆早些預備上,今年過年可得好好置辦置辦!也算是給老二壓驚!」甘氏笑指著韓茵,「你這幾年不在京中,我們娘們兒連你家那果子酒都沒得吃了,今年你可得多預備些出來!」

  韓茵湊趣道:「母親這話可委屈媳婦了,這二年媳婦在合縣釀得酒,也是往京中送了的!」

  「那才多少?又這個要那個要的!如今你多做些出來,埋到咱們家的花園子裡的果子樹下頭,等我一想吃了,就叫她們去樹底下挖一罈子出來——你若能把院子裡都埋滿了,才叫孝敬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