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鐵柱這人幹啥事都懶兮兮的,但唯獨在這討媳婦上面,那動作,可快了。他先是花錢找隔壁村的算命先生挑了個最近的黃道吉日,也就是五天後,然後風風火火的到鎮上去採買聘禮,雖然買的不多,也不是啥稀罕物,但是在鐵家溝都已經算拿得出手了,不少人家紛紛驚訝,原來鐵柱這漢子竟是不顯山露水,留著後招呢!
聘禮送過去後,他便開始找人修葺那破破爛爛的房子,鐵柱是個莽漢子,家裡又沒個長輩擔待,一手將他拉扯大的鐵大伯主動提出要幫忙,鐵柱便把一幹事情全交給了他,當然,就算沒有有刻薄無比的鐵大娘在,他也是不會讓大伯做白工的,按照鎮上請短工的價錢,一天付十文錢,這個可不是小數,能買一斤豬肉呢!鐵大伯有心不收,卻又懼怕家裡婆娘,最後只能歎著氣收了,做事愈發用功起來。
梅子會答應嫁給鐵柱的事情震驚了整個鐵家溝,有不少喜歡梅子的兒郎實在是忍不住,跑到鐵柱面前去理論,鐵柱道,你甭管她為啥答應嫁給俺,這婚事既然定下來了,那她就是俺的人了,甭管俺長得醜不醜家裡窮不窮,俗話說的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俺就是頭豬她也得跟著俺!
他這麼說了,村裡人還能說什麼呢?都暗自可惜著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可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還能咋辦?成親前未婚夫妻不能見面,不管在哪裡都一樣,可即使如此,鐵柱也經常偷偷把肉啊菜啊米啊什麼的送到王大娘家鍋屋窗戶外面,他輕輕敲一敲,梅子就知道了,然後他就走,決不見梅子。成親前見面的夫妻沒法白頭到老,那鐵柱是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鐵柱去迎娶梅子的那天下著小雨,但是他請來的儀仗隊吹吹打打好不熱鬧,村裡人都稀罕著,想看這醜柱子娶村花的熊樣,誰知道大紅蟒袍一穿,居然還有那麼幾分新郎官樣子,要是臉上沒那道疤,倒也說得上是眉目端正。
農村成親不稀得什麼鳳冠,新娘子只把頭髮挽起,用紅繩紮住,再戴上點首飾就行了。梅子本來就生得俊,這胭脂一塗,更是顯得無比好看,不少兒郎看得口水都要滴下來了,幸好鐵柱威武高大,虎眼一瞪,沒幾個敢再抬眼看的。
梅子坐進了轎子還隱隱聽得到王大娘不捨的哭聲,農村成親沒那麼多繁文縟節,但是該有的禮數也不可廢,幸而鐵柱沒有太多親人,高堂也都不在了,拜父母的時候是由其大伯大娘代的。鐵大伯生得一副慈祥的樣貌,但是眼角眉梢多帶軟意,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個沒主見的,而鐵大娘則恰恰相反,吊梢眉毛三角眼,方塊大臉厚嘴唇,樣貌平凡,卻極其刻薄,梅子有禮的跟鐵柱一起拜了天地,然後拜了鐵大伯夫妻,最後對拜,她不經意看了鐵柱一眼,這漢子正兀自傻笑,見她看他,也不避諱,一張嘴就露出兩排明晃晃的白牙。梅子小臉燒紅,幸而面上塗了胭脂,否則豈不惹人笑話。
她這一臉紅,更是顯得人比花嬌,鐵柱看著看著就傻眼了,只覺得哪怕是鎮裡唱的那些仙女也沒自己媳婦兒好看,從今以後,這個比仙女還漂亮的姑娘就是自己媳婦兒了,自己定要好好待她才是。
不僅是鐵柱,屋子裡人擠人站在一起,都覺得梅子長得俊,可這俊是如何俊法卻沒一個說得出來,只覺得這梅子長得好看,眉毛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好看,沒有哪裡不好看的,不少半大不小的小伙子差點流出口水來,先前對梅子有想法的漢子心裡也膈應著,就這麼一朵鮮花,刺溜一下就給插牛糞上了,怎麼能不讓人扼腕?
鐵柱在村裡人緣不佳,他也不愛跟人打交道,但凡是有人找他幫忙他從無二話,脾氣暴,嗓門大,又豪氣,看起來就跟座鐵塔似的,不少已經成婚的小媳婦老婦人擠在一堆對著他們指指點點,話裡話外都透著對梅子的擔心,擔心這看起來嬌嬌怯怯的小媳婦能不能受得了這粗糙的莽漢。
有那麼幾個跟鐵柱關係還算過得去的兒郎壯著膽子上來敬酒,平常在村裡,他們也都是一等一的人物,打獵種田無一不能,可一和鐵柱比起來那就小巫見大巫了,他比他們任何一個都高都壯都結實,還天生神力,再加上長得凶,村裡基本沒人敢惹他。不過沒人敢惹的好處就是鐵柱可以隨便喝那麼幾碗酒就入洞房看娘子去,其他的一切事情都交給了鐵大伯處理,鐵大娘對此十分高興,這表示那些剩下的酒水飯菜什麼的都是她的了。
也就是這場婚宴,村裡人才知道鐵柱頗有家底,雖然桌上葷菜不多,但每張桌子都湊齊了四葷四素四熱四冷,就這麼一桌,沒有一百文你根本拿不來。
梅子坐在床沿上,房間雖然還是土牆,但都散發著乾淨的泥腥味,一看就知道鐵柱先前修葺過,屋裡收拾的乾乾淨淨的,先前給他們新房滾床的滾床童子是個三歲大的胖娃娃,床上鋪灑的棗子、花生之類的乾果都被這娃娃及其家人揣兜裡帶走了。梅子對這些零嘴兒沒啥感覺,也不覺得心疼,只是心底還有些發慌。這可不是開玩笑,這是真的,她真的把自己嫁了,就嫁給了一個山野村夫。
她一天沒怎麼吃東西,早上王大娘偷偷給她塞了碗稀粥,裡面寥寥飄著幾顆米,現在米金貴,比起雜糧要多值點銀子,所以一般人家是不會用來當口糧的。王大娘上了年紀,又沒田地,米糧都是兒子女兒給的,平時省吃儉用捨不得,梅子見了,心裡也好生感動。她現在不是很餓,對案上放的那些糕點也無甚興趣,只是一顆芳心跳得厲害。
外面人聲嘈雜,但鐵柱沒一會兒就進來了。他沒醉,眼睛發紅盯著梅子。梅子心裡有點著慌,羞赧地低下頭不敢看他,人卻被他一把拉到了懷裡,纖細的腰身被死死扣住,鐵柱的手又大又燙,放在身上跟個暖爐似的,梅子甚至覺得被燙得慌。
「柱子哥……你,你先放開我……」梅子隱隱看到外面有人影一閃而過,說話結結巴巴的,「門沒關呢……外面有人……」
鐵柱聞言,銅鈴大眼一瞪,原本新房外面的確有許多蹲著想聽牆角的,誰都想知道梅子這嬌滴滴的女娃受不受得了這粗漢子鐵柱,豈料被人發現,村裡本來就沒人敢招惹鐵柱,現在被一吼一瞪,登時個個夾了尾巴灰溜溜的跑了。
梅子還是很害怕,出嫁前大娘跟她說新婚之夜她啥也不用幹,只要隨意給鐵柱碰就好。但是她現在四肢僵硬頭腦發脹,簡直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了。
「梅子,你真好看。」漢子握住她下巴,仔細端詳著她的臉,只覺得自己所聽過想像過見過的所有美麗的詞彙都在梅子身上得到了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