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二中舉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附近的這幾個村莊,鐵家溝的村民們對於村裡出了個舉人的事情,又是開心又是自豪,下地幹活兒遇到了鄰村人都覺得倍兒有面子,走路都感覺帶風,見面寒暄第一句話再也不是你家小麥今年打了多少菜地裡的水上夠了沒,而是:「你曉得不?俺莊上出了個舉人老爺哩!」鐵大伯一家子更是收禮收到腿軟,就連村長跟裡正都爭著到他們家去坐坐呢,這是多大的面子啊?要知道以前可都只有他們家巴結他們的份兒,哪想到自家也能有如此風光的一天?
不過鄉試中了,並算不上什麼。大家眼饞的是鐵二未來赴京趕考的時候說不定能謀得個一官半職,現在跟他打好關係,還怕到時候說不上話嗎?鐵二也忒地爭氣,從回家後,除了慶祝宴就再沒出來拋頭露面過,村裡不少漢子以前都嫌棄他只會悶頭死讀書兩手不沾土啥活兒都不幹,這下鐵二出息了,他們反倒羨慕起來。
唯一過得比較清閒自在的也就屬梅子跟柱子小倆口了。
他們照過他們的小日子,哪管旁人說什麼。不過這世界就是這麼有趣,你不想理會不想招惹的吧,他偏偏總是找上門來,好像你安生了,他就不樂意了。
從回到家大概有一個月的時間,鐵二都未踏出家門一步。這天好不容易出來了,卻是到柱子家來的。鐵柱正窩在鐵鋪打鐵呢,他光著上身,赤裸著精壯古銅色的肌肉,一下一下砸著鐵片,四周火星四濺,但他彷彿絲毫不覺得可怕,就看到他額頭上一片一片的汗珠子往下滾,砸在火堆裡就是朝天一聳的烈焰。梅子拿著濕毛巾幫他擦汗,可任她擦的再快也不敵鐵柱出汗的速度。「柱子,喝點兒水吧,我剛放涼的。」其實這個季節她已經不該讓他喝冷的了,可鐵鋪裡實在是熱,就連她都覺得受不了,更別提鐵柱這個大老爺們兒了。
鐵柱接過碗咕嚕咕嚕就灌了下去,完了擦把嘴,趁著梅子沒注意在她臉蛋兒上猛地親了一口說:「媳婦兒,你真好。」
淨給她灌迷魂湯。梅子把碗放一邊去,睨了鐵柱一眼。這一眼又嬌又媚,著實是好看極了,鐵柱一個沒忍住,扔掉手裡的傢伙,也不管鋪子正對著村裡的大路了,抱住梅子就是一頓狠親。鋪子裡本來就熱,梅子被他親得雙腿發軟,明顯感到腿間有了濕意——她現在越來越不矜持了,有時候鐵柱性子來了在院子裡就把她摁到,自己半推半就居然也從了,可這是在鋪子裡,正對著大路呢,萬一村裡人經過瞧見了,那她臉往哪兒擱?
想到這裡,哪怕腦袋早已被親得暈乎乎的,梅子也依然堅強地一把拍開鐵柱。那廝正啃著她的脖子,手不知道啥時候伸進她衣服裡去了,正捏著她渾圓柔軟的乳房。梅子大羞,連忙把他推開,鐵柱不甚樂意地抹了抹嘴,剛沾了點油腥,就沒了。
真是蠻力的傢伙。梅子嘟噥著,整理自己被扯開的衣襟,肚兜的帶子被鐵柱弄開了,她趕緊繫上。剛收拾好,一轉臉看見了站在他們家門口的鐵二,俏臉刷的一白——剛剛那些……不會都被看去了吧?!梅子越想越丟人,忍不住給了鐵柱一腳。那傻子還不知道自己為啥被媳婦踢了,眨巴著眼睛, 煞是無辜的樣子。梅子看他裝無辜的樣子就想打人,可外人在呢,她再生氣也得給自家漢子留點臉子。否則村裡人不說他妻管嚴哪。
順著媳婦的視線,鐵柱也看到了鐵二,他喊了他一聲,鐵二聞聲朝這邊看,一瞧梅子在,眼睛刷一下亮了。梅子對這種眼神不陌生——以前她穿女裝拋頭露面的時候,經常有人這麼看她。可鐵二的眼光叫她很不喜歡,他不知道她是他堂嫂嗎?這麼孟浪,成何體統?虧他還考了個舉人回來,連倫理綱常都不懂了。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是個好官?
「堂哥,堂嫂。」鐵二絞扭著雙手,梅子注意到他手裡拿著幾本書,還眼熟的很,好像就是之前被大娘在新婚那天搶走的箱子裡的。
「二子來啦?咋,有啥事兒呀?」鐵柱笑嘻嘻的問,揮動鐵錘繼續自己的活。
鐵二明顯很侷促,但他的侷促顯然不是因為鐵柱,而是因為梅子。他飛快地看了梅子一眼,然後立馬低下頭,說:「堂哥……是這樣的,書裡有些問題我怎麼想也想不明白,所以就想來問問堂嫂,她讀過書,應該能看懂。」娘從堂嫂家弄來的那些書,很多他只聽說過沒見過,有幾本有幾個批注,他在看不懂的時候看了,立馬就茅塞頓開了!可鐵二不願承認自己會不如一個女人,所以才用了應該,語氣裡也沒有恭敬求教之意。畢竟嘛,梅子再有才也就是個女人,還是嫁了個莽夫的女人,自己已經是舉人了,來年趕考過了會試,那便是貢士,能直接參加殿試的!她應該崇拜自己,而不是那個光會打鐵打獵的鐵柱!
梅子才不想理他,鐵二若是個有志少年,虛心求教,她定會幫忙。可像他這樣一個人,她若教了,那就對不起她自己了!
見梅子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鐵二暗暗咬牙。
鐵柱不覺得旁的,就覺得鐵二說話似乎有點怪怪的,一想——明白了,他不說俺說我了!鐵家溝這附近把「我」都說成俺,梅子是外地來的,又讀過書,所以文縐縐的,可除了梅子,鐵二可是鐵柱聽到的第二個說「我」的人哪。他心直口快,想啥說啥,也不管會不會得罪人:「俺說二子啊,你咋回事兒啊?咋張嘴閉嘴都是『我』啊?跟鄉里人學的啊?」
被鐵柱一說,鐵二的臉青一陣紅一陣,他略有羞愧,卻又惱恨鐵柱居然在梅子面前給自己難堪,半晌,憋了句:「多謝堂哥提點,俺知道了,俺改。」
梅子忍笑忍了半天,最終還是沒忍住,不過她轉過身去了,就見她肩膀抖動了好久,才終於平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