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大禍初顯(下)

把自己所知道的t全部一五一十地全部說出來之後,鐵二惶恐不安地跪在金鑾殿下,頭不敢抬,手心全是虛汗,因為不知道面對自己的是什麼,所以他格外恐懼和害怕。

皇帝很久都沒有說話,但是眼底的笑意卻是怎麼都掩飾不住的。大概過了半柱香的時間,他輕笑著對魏沖道:「你聽見了嗎?」

「回皇上,末將聽見了。」魏沖的情緒比較明顯,很清楚就讓人感受到他的喜悅。

一旁的丞相面無表情──他是出了名的鐵血丞相,鐵腕手段向來令人不寒而慄。對於皇帝和魏沖的高興,他只是咧了咧嘴,卻無法掩飾住他心底的那種衝動和興奮。那是一種即將找到自己尋找多年的獵物的興奮──極度的興奮,恨不得把那只獵物拆吃入腹,讓他再也無法逃脫,讓他身敗名裂,讓他萬劫不復。

因為心情愉悅,所以皇帝不僅給了鐵二一個進士的稱號,還破天荒的沒有追究他稱得上是作弊的考卷。雖然成績排在兩百名貢士的後幾名,但是也足以做個七品小官了。鐵二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夠得到這樣的殊榮,當下便高興的不行,不住地磕頭叩謝皇上的聖恩。

將一眾進士揮退後,皇帝突然朗聲大笑:「哈哈哈哈──魏沖,你聽見了嗎?他沒死,他還活著!」大笑過後,卻是陰冷入骨的咬牙迸字。「朕也該找他算這筆舊賬了!」

魏沖神色猛地變了:「皇上──」

皇帝一揮手示意他不要再繼續說下去,黑色的眼睛慢慢地瞇了起來。「朕要做的事情,不容你置喙。你只消依照朕的吩咐去將他尋回來就是了,這麼多年了,他竟瞞了朕如此多的事情,朕絕對饒不了他!沈澤!」

「臣在。」丞相出列,恭敬地叩首。

「你同魏沖一起前去,務必要把人帶回來。還有──」這話似乎讓皇帝有些難以啟口。「不准讓他傷了一根頭髮,否則朕拿你們治罪!」

「是!」魏沖立刻應下,沈澤卻稍微有些遲疑,但過了半晌,他咬咬牙,道:「臣遵旨。」他不明白,為什麼對於一個不識時務不知道勝者為王良禽擇木而棲的人,皇上卻如此心軟!他是個無情鐵血的帝王,唯獨對一個前朝舊臣如此念念不忘!還有魏沖,他不是出了名的戰神嗎?在戰場上殺人如麻,怎麼聽到那人消息就如此失控?那種喜悅和激動,出現在一個面癱男人的臉上,真是可笑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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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鐵騎踏破了鐵家溝的寧靜,他們勢如破竹地奔進了村莊,為首一身鎧甲英挺不凡的男子跳下了馬,捉住一名站在村口的中年漢子詢問:「鐵柱家住在哪裡?」

漢子顫抖地伸出手指指出方向,男子一把扔開他,翻身上馬,一行人呼嘯而去。

村民們哪裡見過馬,哪裡見過當兵的?!他們既害怕又好奇,紛紛討論起這是犯什麼事兒了,為何這些人要找柱子?!

大馬上為首的有兩個男人,一個是先前穿著鎧甲的將軍,另一名則身著青色書生袍,面如冠玉唇似抹朱,都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可兩人的表情卻大不相同,一個是嚴肅中帶著喜悅,另一個卻彷彿見到了殺父仇人似的板著張臉,看起來好像恨不得能殺個人來洩洩憤。

梅子在家正曬著她切成片的蘿蔔乾呢,突然聽到自家大門被敲響了。她疑惑地揚起眉頭,柱子今兒一早剛進山去打獵,原本死活要帶她一起去的,她好說歹說才讓他相信自己一個人在家沒事,晚上會去三嫂家住,他才罷休。可這麼會兒怎麼就回來了?

抹了把汗,她把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就走去開門:「怎麼回──」

「來了」兩個字窩在嗓子眼兒裡,再也說不出來。

梅子的第一反應是甩上大門,但是理智阻止了她這麼做。因為她知道,如果自己甩門,這些人會有無數個方法來逼她出去。

魏沖神色激動又帶著些許不敢置信。在今天之前,他永遠都無法想像這樣的梅子!她應該是高貴優雅運籌帷幄,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是雲淡風輕的,可是現在,她卻穿著普通的粗布衣服,頭髮用木釵子挽成一個簡單的髻,穿著圍裙,雙手還沾染著一層白白的粉末。

她不應該是這樣的!

沈澤也不敢相信自己見到的事實。要知道在這之前,他雖沒有真正地見過她,卻從魏沖等一切見過她的人口中得知她的完美與聰慧,可今日一見,她完全不是他想像中的模樣!她沒有高高在上,沒有自命清高,甚至連笑容都是溫柔和藹的──這就是他一直想要超越和打敗的對手!

三人一直相對無言,直到梅子出聲打破了沈默。「好久不見了,遠之。」

遠之,正是魏沖的字。被梅子這麼一叫,他激動地不知如何是好,嘴唇不住地上下抖動著,梅子見他如此激動,粉唇輕揚,黑色的眼睛慢慢看向一旁的沈澤:「這位……想必就是當朝丞相沈大人了吧。」

「久仰。」沈澤輕輕頷首,眸底印出了梅子的樣子,心底思緒萬千,卻什麼都沒說。

梅子給了他一個同樣清淺的笑容:「你們是來帶我走的?」

魏沖困難地點了點頭。

「走吧。」她解下圍裙,率先走出家門。

沈澤忍不住問:「你不需要收拾什麼東西嗎?」

梅子停住了腳步:「沒什麼好收拾的,我什麼都沒帶來,自然也不需帶什麼走。」

她說這話的時候又輕又沈重,有什麼濃厚的感情暈染在其中,令人想哭卻又好像哭不出來。

魏沖還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忍住了。他沈默地牽過一匹馬,梅子接過韁繩,利落的翻身上馬,在驅馬前行的最後一秒,她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曾經她生活了一年多的家,然後再也沒有轉身。

她一直等待的離別,終於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