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峙了很久,鐵柱哪裡是能沈得住氣的人,可他瞪著自家媳婦兒瞪到眼珠子痛,她還是不開口。萬不得已之下,他甕聲甕氣地問:「那你啥時回來?」
他只是想要一個確切的答案,比如說十天半個月之類的。可梅行書卻溫柔地看著他,良久,無奈笑道:「柱子,我不想騙你,我也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也許……也許永遠都回不來也說不定。我不想騙你,不要逼我,好嗎?」
鐵柱又急又氣,他哪裡是想逼她,他怎麼捨得逼她?「那俺不管,俺跟你一起去。」
「不行!」
沒想到媳婦拒絕的那麼快,鐵柱猛地瞪大眼:「憑啥?!俺不放心你一個人去!」
「柱子,你聽我說。」梅行書輕輕歎了口氣,「我必須考慮到最壞的情況,萬一我回不來──」她有點侷促,看樣子並不像說出這樣的話,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說不行。「你得幫我照顧爹娘還有嘉懿,他們如果失去了我,那麼絕對不可以再失去你。答應我,柱子。」她走上前來,抱住他粗壯的腰,小臉埋進他的胸口,鐵柱很快的覺到了衣服被淚水沾濕,媳婦哭了……他第一次見媳婦兒哭。「媳婦兒……」
「答應我。」
他想拒絕的,可話到了嘴邊卻成了「……好。」一發現答應了她,鐵柱懊惱不已,成親這麼久,他就沒有一次能夠拒絕她的要求的,不過亡羊補牢為時不晚。「但俺有個條件,要是一個月後你不回來,不管怎樣,俺先去找你。」
一個月?不行,太短了,她沒有把握在一個月內處理好所有事情:「三個月。」
「兩個月。」
「三個月。」
「兩個半月。」
「三個月。」
「……」鐵柱氣結,瞪著懷裡一臉嚴肅認真的小女人,很想跳腳。「你一個人走,萬一遇上壞人怎麼辦?」他必須得在她身邊保護她心裡才安穩。
「不會的,放心吧,船上有咱們家的人,個個都是高手,而且我已經和遠在扶桑的元貞取得聯繫,不會有事的。柱子,你知道我的,不論做什麼事情我都會處理的很好,不會有半分危險。」梅行書微微一笑,踮起腳尖在他的唇瓣上親了一下。「乖乖在家等我回來,到時候我們就能真正的在一起了,誰都阻礙不了我們。」包括皇帝,他們的未來將真正的充滿光明。她要借此機會徹底將事情解決掉。
鐵柱沈默了很久,圈在她纖腰上的大手慢慢地鬆了下來:「爹娘那裡咋辦?」
「放心,我留書了,他們看了自然就明白了。」忠君愛國,是爹爹從小教導自己的,他老人家還教導她做人要無愧於心,如今她愧對先帝臨終所托,沒有為元貞保住應該屬於他的江山,現在元貞有難,她若不去相助,日後黃泉之下相見,定當無地自容。「柱子,我走了。」
他悶悶地點了下頭,兩隻拳頭攥得咯吱咯吱響,心裡恨極了自己的無能為力。他想大吼想咆哮想發怒,可在她面前他什麼都做不出來。「媳婦兒……」追上去一把抓住梅行書的手,鐵柱將她用力抱緊,沙啞著道:「你一定要早點回來,三個月後你若是不歸,哪怕是死俺也要去找你。到時候俺就不管爹娘還有兒子了,所以你一定要準時回來,聽到沒?!」
難得柱子會這樣凶神惡煞地對她說話,梅行書輕笑,「好。」
於是在他萬般不捨的眼神下,梅行書的馬車漸行漸遠,直到盡頭,再也看不見。
鐵柱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始終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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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收到梅行書報平安書信的鐵柱很是高興,難得沒去練功,跟兒子坐在鋪了厚地毯的地上玩耍,小嘉懿已經四個月大了,手腳都利索了起來,最愛做的事情就是躺著啃腳趾頭,看到爹爹拿著張紙傻笑,他好奇地睜大眼睛,咿咿呀呀的叫著,想引起爹爹的注意力。鐵柱果然看了過去,那嫩白的小腳丫在他面前晃呀晃,小嘉懿更是咧著沒有牙的粉紅小嘴呵呵笑──小東西愛笑,比梅家任何一個人都愛笑,除非餓了或者是拉了尿了,否則幾乎聽不到他的哭聲。「嘿嘿,你娘的信,她說一切平安,事情已經辦了一半,一個月後就能回來了,兒子,你高興不?」
小嘉懿很給面子的笑,嫩藕般的小手小腳四處揮舞,跟聽懂他老爹的話一樣動彈的更厲害,鐵柱看著長得像極了媳婦的大胖兒子一眼,忍不住輕輕戳了戳小嘉懿的胖臉。小嘉懿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嘴巴一扁就要哭,鐵柱一看兒子要哭,緊張地四處看看,沒瞅著岳父大人在才鬆了口氣,趕緊抱起小祖宗哄啊哄,小嘉懿伸出小胖爪朝他手裡的信招招著要,鐵柱哪裡捨得,趕緊往懷裡一揣然後攤攤手表示沒了。小胖子就傻傻地看著爹爹的手,不懂剛才還在的白白的東西為什麼一下就沒了,傻眼了好半晌,扁嘴,嗚哇一聲嚎啕大哭。
這下可嚇壞了鐵柱,他趕緊哄,可聽到寶貝金孫哭聲的梅老爺聞聲而來,一見小嘉懿在鐵柱手裡大哭,登時怒了:「你對我的金孫幹啥了!」
冤枉。「俺啥都沒幹啊!」
「不可能!那為啥金孫會哭!」他們家小嘉懿可是懂事有乖巧,沒人照顧的時候自己抱著腳丫子都能玩兒個半天,不餓不拉的時候根本不哭,現在哭了,肯定是柱子這臭小子幹了什麼壞事!
鐵柱真是冤枉,媳婦兒不在家之後,岳父大人欺負他的次數越來越多,反正背著岳母大人能欺負的他都使勁兒欺負。「這真不是俺的錯。」他訴苦,為表自己的清白從懷裡掏出媳婦兒的信,「是這個啦,嘉懿要這個,俺不肯給,他就哭了。」言下之意就是跟他完全沒有關係。
「不就是張紙?咱家又不是買不起!」梅老爺嗤之以鼻。「給他玩不就好了?」
鐵柱默,道:「這是媳婦兒寄回來的家書。」
「那又怎樣,給──啥?!」話說了一半僵硬的拐彎兒,「這是淑兒的信?那你怎麼能給小孩子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