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華錦難擋心底寒

緋心靜靜的躺著,沒人言語,連簾都不再抖晃了。她初入宮時,皇上盯著她看,那眼中有驚訝,有不敢相信,有回憶,有錯愕。盯得她覺得身上穿了洞一般。後來他便常來這裡,不常講話,只是盯著看。看著看著,開始還有好奇,有探尋,似是在找尋箇中的不同。她要如何堅持才能做到如此天衣無縫,要完全的學一個人,要讓與之最親密的人都看不出不同,是如何的艱難,但她堅持住了!正是她的堅持,讓她可以步步高陞,但她高昇的同時,他的好奇和探尋也就淡了,眼神也冷漠了!

她心理有準備,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她接下來要做的,不過是如何穩固自己的地位,她可以不受寵,但不能失勢。但「勢」與「寵」在宮中分不開。「寵」很多方式,時間可以讓她的顏色乏味,但可以讓她的「賢慧」凸顯,賢慧比美麗更能持久。打從她一入宮,就是準備要拼一個「賢」字。不過,當一個多月前他以尖刻的言語罵過她後。她知道,「賢」字離她越來越遠了。但縱是遠,她也不能倒下。她若是倒了,她樂正一家的苦心豈不是白費?

她靜臥了半晌,忽然覺得太過安靜了。靜得她有些詫異,不由得微微睜了眼。一眼,便看到一雙明黃色繡著蟠龍紋的靴筒。這一眼看去,讓她整個人都僵了一下,只覺後背一股嗖涼。偌大的偏殿早空無一人,是她神思迷離,完全沒聽到他是何時進來的。

她急急的起身,低垂著眼,微整理了一下髮髻,便跪倒在鈾彩暗青磚上:「臣妾不知皇上駕到,失儀駕前,臣妾有罪。」她的話剛顫微微的說完,已經感覺肩頭一緊,一下被來人直拖挾起來。她垂著頭,始終不敢看他,身體卻抖將起來。她怕他,這些年,她沒怕過什麼人。即便是太后,她也有辦法周旋於中。但是,她卻怕極了他。

「今天是初三,你忘了嗎?」一個微沉漠冷的聲音,刺得她整個人抖得更劇。初三?今天是初三嗎?她實在怕極了這個日子,所以,當她打聽到他今天要去行宮的時候。她並沒有因他沒帶她而失望,反而鬆了一口氣。這就說明,她又可以避過一次了。上一次,是因她將美人送到他的龍床上,被他怒斥之後,他餘怒未消,初三便沒過來。而這次,他居然都要去行宮了,還要過來再羞辱她一回?

她默不作聲,雙手卻緊緊的攥了起來。她永遠無法蓄留長長的指甲,這點與慧妃不同。她不能蓄,蓄了也會折斷,折斷在她的掌心裡,讓她鮮血淋漓。

宣平帝楚雲曦微狹的眼半瞇著,裡面蘊了狂風暴雨:「見了朕就如喪考妣,何人教你如此事君?」

她攥緊了手,半揚著臉,微垂眼眸,掙扎著抖出一個十足的慧妃式的笑容。她的聲音細濡低軟:「臣妾請皇上……」

他根本不聽她說完,就直接將她壓倒在貴妃椅上,讓她再也無法迴避他的眼睛。他長了一雙極是動人的眼睛,微狹而上揚的眼尾,眼珠極黑,眼瞳很亮,讓人看了,覺得裡面有碎閃閃的星。

如果他笑起來那就極是媚人,她見過他笑,不過他看她的時候,眼中總是蘊著冰雪,帶著怒意。他有修長而挺直的鼻,薄而優美的唇線,即使此時緊緊抿著,也依舊無傷它的美妙姿態。有鮮明的輪廓,肌膚瑩潤而緊合,只不過,此時泛著青白。更有一頭極好的黑髮,當他不束冠的時候,那長長的發尾總是飄搖如飛。即便他不穿這身明黃色的朝服,放在人群裡,他也極為的扎眼。

但這些無法彌補他內裡的殘冷,冷心冷性,或者他的殘冷只是為她準備的。不管她做的再好,他也看她不順眼。因為她不配長得像他所喜愛過的女人!他用這種方法一再的提醒她,提醒她不過只是一個商賈買官出身的賤民之女。就算她再高雅明艷,就算她飽讀聖賢,也只配得一個字「賤!」

他就是白天要。他對別地妃嬪都不會如此。但偏就要對她如此。她地衣服再好褪。他也要扯。他就是要把她弄得渾身都是傷。滿身都是痛。偏偏地。她不能拒絕。因為他是皇上。他是她地主子!是他給她身份地位。他是她家族揚眉吐氣地希望。所以。他怎麼作踐她。她也只能忍。

裂帛地聲音像鞭子一樣抽在她地心上。她地乾澀讓他地進入令她極為地疼痛。她除了緊緊地攥著身下地絨毛毯就什麼都不能做。如果這些疼痛可以換來一個孩子。她也覺得值得。但沒有。一直都沒有。所以。她還得繼續忍下去。

殿內陽光灑滿。她緊緊咬著唇。竭力逼迫自己地眼淚不要流淌出來。他親吻過來。那不是吻更像是吸血地惡魔。他蠻橫地撬開她地牙關。弄疼她地舌根。他就用這種方法折磨她。直到他覺得滿足為止。

她動一動都覺得疼得慌。根本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走地。今天是初三!該死得讓她詛咒地。她卻不能抗拒甚至引以為傲地初三!

偏殿此時一直沒有人進來。這是她地規矩。她不能讓人看到她地屈辱。絕對不能。她是錦泰宣平朝地貴妃。她是自錦泰開國以來升位最快地貴妃。她是他們樂正家族地光榮。而樂正家會因為她地存在。終將能成為本朝大族世家之一!

她只要這些。這些就是她想要地全部。為了這些。她什麼都能忍!

她躺在椅上休息了一會,掙扎著下地,從廂廳的邊櫃裡拿了一套衣衫。這也是她與前任貴妃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她會把衣櫃擺在任何殿廳裡。她勉強著好衣衫,將破碎的衣服直接扔進香龕裡。打散自己的頭髮,讓它們完全披散下來。遮住自己頸上的青青紫紫,這才半揚了微啞的聲音喚人。

繡彩第一個進來,對此她和繡靈其實都心知肚明。但她們從來不問,亦從來不打擾她。不管她在屋裡掙扎行動得多麼艱難,她們都會靜靜的等她傳喚。等她勉強唯護好自己的一絲自尊。也正是因此,緋心對她們格外看重。

這宮裡的其他人都認為她還是很得寵的,二十三名妃嬪,排下來就快一個月。加上皇上政務繁忙,時常會獨宿在啟元殿。況且後宮需雨露均沾,才不至鬥爭太劇,皇上也深諳此道。即便是當下最得寵的寧華夫人,皇上也只是一月去她那裡兩次而已。而她,自打她入宮,雷打不動,每月初三,皇上必要來掬慧宮。頭一年,時常甚至還會來她這裡小坐片刻。當然,那時她還算新鮮!

先前只失了一次,便是月餘之前她惹得皇上大怒,指著她的鼻子怒斥。此事著實讓她大傷顏面,足足在宮內躲了半個月才敢出去。但今天又來了,足以證明她榮寵不衰。

其實拋開過程不談,皇上每月來此,也算是幫她鞏固了地位。她知道,再怎麼曲線救國,如果完全讓皇上厭惡,那她就等於失勢。到時不僅地位不保,她還得先數數家裡的人頭夠不夠砍。因為一個失寵失勢的妃嬪,在宮裡些許的小浪就會讓她全軍傾沒。所以這樣,剛剛好!這般一想,她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她歪著看繡彩進來,繡彩靈慧,沒讓別人進來。她向著繡彩懶懶一笑,那樣子象足了以前的慧妃。繡彩伸手攙她,看她紅腫未褪的唇上還帶著血痕,微頓了一下,略啞著嗓說:「娘娘,奴才已經著人去備香湯,一會擺在東暖閣。」

「嗯。」她應了一聲,東暖閣,很好。她微歎了一聲,忽然說,「把這張椅子扔了,這花紋太俗艷了。」

「是。」繡彩應著,隨著這聲音,她噙著的淚一下滴到攙著緋心的手上。緋心愣了一下,低聲說:「別再讓本宮瞧見這個。」眼淚,她都沒流,更不許她的奴才為她流。況且,真是沒什麼可哭的。不就這每月一回嗎?忍忍就行了,忍到她有一個孩子,就什麼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