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謝徵:哪兒難受著,我幫你揉揉

事後的清晨

謝征到底是個男人,昨晚折騰到凌晨兩三點,此時比葉生醒得早。眼前模糊的一團說明還是看不太清,但依舊習慣性地眯起眼,朝窩在他懷裡的女人望去。

他想,這次是真的要負責了。

以往醒了都是直接穿衣服起來,今天難得就這麼躺著等人醒。謝征將搭在她纖腰上的手收緊了些,指腹輕輕地在細緻的肌膚上摩挲描繪,心裡反倒是出奇的平靜柔和,昨晚確實累著她了。

葉生其實也醒了,儘管和他不是第一次這樣那樣再這樣了,赤.body.L體地躺一塊兒還是會很尷尬,怎麼想也想不明白,昨天鬧著玩結果真被他擦.槍走火給撩走了。

她撇嘴轉過身來,和他面對面躺著,一抬眼就撞進他暗淡無光的眸子,心尖被震了下,卻像是被望進了心底。「謝征?」

「醒了?」

「嗯。」

「還疼麼?」他倒是沒忘昨天某人慘兮兮的傻樣,一點兒都瞅不出平日裡撩他時的威風勁兒,不禁起了捉弄的心思。

「……」葉生羞得紅臉,想縮進被子裡躲好,卻被他扣住身子動不了,氣鼓鼓地不說話。

「臉這麼燙?」他親了親女人光潔的額頭,聲音卻冷清清的壓住笑意,「哪兒難受著,我幫你揉揉?」

「謝征!」她低聲埋怨,掙了下胳膊,卻被擁得更緊,索性放棄掙扎,「渾身上下都疼,從髮梢疼到腳丫子了,你要不要幫我揉!?」

「呵。」男人大手摸了摸葉生的小腦袋瓜子,聲音一軟,「生生,想不想換個身份?」

「啊?」

他順著女人的頭髮,加了一句,「順便也給你兒子換個。」

「換啥?」她有些跟不上謝征的思維,小腳丫子在他修長有力的腿上蹬了蹬,還等著他來揉揉揉呢,哼。

「謝太太。」他斂去了笑意和戲謔,沉靜而清醒。低頭說出這三個字時,內心卻遠沒有面上那般風輕雲淡的平靜,緊張是自然的。

也得虧謝征是個瞎子,看不見葉生臉上一閃而逝的喜悅過後是閃躲。扭頭避開他熾熱的目光,想起昨晚來找他的初衷,她覺得,有些話還是該早些說清楚。

「等幾天,帶你去見我爸吧。」葉生轉了話題。

知道這樣說很自私,當初確定交往後謝征就帶他回來見了家人,而她一直逃避,昨晚還讓他替自己撒謊找藉口,心底自然是愧疚的。

並不是意料之中的答覆,謝征微詫,腦海極快的思索出前因後果,她昨晚來找他是為了這事?隨即抬手將她攬緊,下巴埋在她頸窩裡,低沉的聲音帶著些許蠱惑,「可以跟我說說原因麼?」

「抱歉。」葉生搖頭拒絕。

謝征眉心蹙起,卻沒再說話了。

葉生心尖兒難受,這算是她和謝征相處最和諧的時期,偏偏還不敢帶他去見父親,想結個婚怎麼就這麼難。

突然靈光一現,她激動地手撐在他胸口借力爬起來!

「謝征,要不我們先去扯個證吧!」

他自認為脾氣不好,講道理地說,葉生這些天的推脫藉口已經讓他很不滿了,但都想到葉生一個人過了五年還獨自把孩子養大,多少對自己都有很深的感情,哪怕他現在不記得。謝征一而再再而三的暗示自己先讓著她點,不計較這些事。

這會兒她惡向膽邊生的話,整的謝征想一口把她咬死在床上得了!

雖然他暫時眼瞎身體不是那麼好,但其他條件都沒得說。模樣家世夠好多人去羨慕了,而且還是葉念安名正言順的爸爸。去見葉父絕對算不上寒磣,什麼時候淪落到要瞞著女方家裡偷偷扯證,嗯?

哪知葉生完全沒這個自覺,小手在謝征臉色瞎摸著,指腹描繪著他俊美深邃的輪廓。她滿心歡喜地自顧自道,「總感覺像是做了個冗長的夢,沒準扯個證蓋個章我就踏實了?」

「是麼?」謝征抓住她不安分的爪子,不清不淡地呵了聲,「那你繼續不踏實著吧。」

說完翻身下床,一氣呵成。

——

知道謝征因為瞞著葉父扯證的提議不開心後,葉生再沒提過,小心維持著眼下幸福的小時光。

週末

葉生躺在謝征腿上看書時接了通電話,然後告訴他葉婉找她有事,把念安留給他照顧著。

事實上並沒有接到葉婉的電話,她只是找個理由去醫院而已。卻沒想到在葉父的病房門口真遇上了葉婉,她下意識看了看四周,謹防附近有沈承安出沒。

走廊裡並沒有多少人,消毒水的味道不怎麼好聞,葉婉一對柳葉眉皺了皺有些不舒服,她走到走廊靠窗的位置,拉開了窗子。

這季節北風肆虐,窗一開就灌進了陣寒風,吹得她臉色發白。葉生跟著她身後,有些擔心地問道,「要是身體不舒服就別吹風了。」

葉婉搖頭,「葉生,你怪過我麼?」

被問到的人一愣,稍後想起她在問什麼後,葉生搖頭,「沒。」

風吹的葉婉眼睛澀疼,她目光呆滯地望著遙遠的前方,灰壓壓的蒼穹是要壓死誰呢?她扯下嘴角,「如果不是我,現在和他在一起應該是你。」

「怎麼可能。」葉生打斷她的話,語氣很淡,「五年前我就說過,我和沈承安沒這個緣分。」

其實五年前的事說到底沒有誰對不起誰的,葉生甚至還很感謝葉婉,如果葉婉沒能嫁給沈承安那個瘋子,她和沈承安的糾葛只怕會愈加說不清。

撐在窗口的女人眨了下眼,一行淚就這麼衝破眼眶滾了下來,很快就給風吹到深色的衣服上,染深了一塊。「我和他大概也沒什麼緣分,這段婚姻也該到頭了吧。」

葉生張了張口,被窗口灌進來的風嗆了滿喉嚨的冷意。

「沈承安娶我前說過,他一直想娶的人是你,連你肚子裡的孩子他都說可以是自己的,」葉婉已然看不清窗外是什麼風景,蒼白的臉上泛著青灰色哀痛,「如果當時我沒趁虛而入,我們三個也不會這麼痛苦吧?」

葉生依舊沒出聲,不知道說什麼。

他們三個從小一直長大,她一直當葉婉是最好的閨蜜,打小就是無話不說的好姐妹,和沈承安在一起是剛上高中那會兒,她一直不知道葉婉也喜歡著沈承安,甚至比她還要早……如果不是她後來出事離開了幾年,大概葉婉的性子,一輩子也不會說出那份喜歡。

後來她回南城了,肚子裡還有個來歷不用的孩子。沈承安性格大變,自營幾年的公司一個月內申請了破產結算,她與葉婉也因為這個男人絕交。沒想到後來葉婉的母親嫁給了她父親,葉婉成了她名義上的姐姐,兩人關係也只是越發惡劣,幾乎老死不相往來。

葉婉閉上了雙眼,手一直放在小腹上,她聲音輕飄飄的還是那麼溫婉的小家子氣。

「真想回到少不更事的時候,我們都沒成現在這樣,還好好的。」

「都回不去了。」葉生現在有了自己的家庭,有謝征和念安陪著,反倒是很少去想以前的事了,都快記不清那時候沈承安是什麼模樣,只記得葉婉那時候還叫董婉,每天放學後會給她買串糖葫蘆,兩人一口一個山楂可以吃好久。

「是啊,你比我看的清楚,一直都是。」葉婉悵然的笑了聲,摸乾臉上快成冰碴的水,

「我先回去了,有時間記得回家吃飯,媽念叨你好久了。」

葉生看著葉婉在走廊漸行漸遠,踉蹌的背影像是被風都能吹走似,很想追上去把自己的圍巾給她。

腳卻紮了根似的釘在地板上,她站在窗後沒有動,畢竟生疏了這麼多年。

天,真冷。

葉生想著關好窗,然後推開葉父的病房門。

——

葉父房間開著足夠的暖氣,桌邊放著葉婉來時帶來的飯菜,還冒著熱氣。葉生笑著走過去,用備用的筷子夾了塊放口裡,「唔,好吃!」

「沒吃午飯?」葉父抖了抖手裡的報紙,眼裡閃著慈愛的光芒,「這麼久不來,一來就是和爸爸搶飯?」

「吃啦,」葉生繼續夾著菜吃,朝葉父展眉一笑,「別人碗裡的更好吃。」

「你這孩子!」

葉生就像是來陪葉父吃頓飯的,父女倆一邊吃一邊聊著。

葉父說,「下次過來的時候學學葉婉,爸爸好久沒喝你熬的湯了。」

腮幫子鼓鼓的女人點了下頭,等吃完才開口,「不行,我和男朋友都要結婚了,爸爸要喝湯讓蕭阿姨熬去。」

「結婚?」葉父一驚,稍可便想明白,「和謝家老二?」

「別老二老二叫的,我男朋友有名字,」葉生不滿的撇嘴,小女兒姿態的瞪了眼葉父,

「他叫謝征,謝征的謝,謝征的征。」

「……」葉父一時間給她逗樂,爽朗的笑了。

等小護士進來給葉父做檢查時,老遠就聽見葉家國的笑聲,這些天他身體狀況並不好,癌細胞還在擴散,難得今天看起來不錯。

「過幾天把他帶過來我瞧瞧。」葉父看著自己女兒願意成家自然開心都來不及,這麼多年,不止一次給她安排相親,都被她回絕的徹底,到底還是謝家的人厲害啊,不僅是商場,情場也是可以的。

葉生乖巧地點頭,等小護士倒騰會兒出去後,她坐床邊握住葉父紮著針的手。一般她做這個動作,就意味著有求於人,葉父挑眉,「怎麼?」

「爸,」她晃了晃葉父的手,聲音小了很多,「這麼多年,我還是喜歡念安的父親——」

葉父慈愛的臉色陡然一變,一把甩開葉生的手,怒吼,「想都別想!」

「爸。」

「你別喊我!」葉父痛心疾首地看著葉生,眼裡全然是失望,胸口的怒火蹭的冒起,一聲聲沙啞撕裂的咳嗽從喉嚨裡傳出。

葉生嚇得忙上前,剛伸出手,便被葉父推開。

「當年的事都是我的錯,跟他無關。」葉生是鐵了心的要辯解,「爸,我知道你怪我,那你怪我一個人就好,別——」

「他都死了五年了,你怎麼還這麼執迷不悟!」

葉父的咳嗽一聲比一聲大,一張消瘦的臉漲的發紅,佈滿血絲的雙眼除了恨鐵不成鋼的怒,再無其他。

「你要是忘不了那男人,這輩子都不用回葉家了。」

……

從醫院出來三四點了,南城天黑的早,黑壓壓的烏雲籠罩著這座城,零星的冰雹在行人的抱怨裡墜落。

葉生像是被消耗了五年的力氣,整個人蹲坐在醫院門口的台階上,腦海裡迴蕩著葉父說的最後一句話。

她像極了無家可歸的孩子,浪蕩了這五年,好不容易可以靠岸可以免於飄零依——

一陣輕柔的手機鈴聲響起,打斷她的思緒。

聽筒裡是個男人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清。

他問她,外面在下雪,她什麼時候回來。

「謝征,」葉生抬了下澀疼的眼,視線不知道停在哪裡,「我打不到車,你能不能來接我。」

「在哪?」

葉生報了個咖啡廳的位置,然後起來往那邊走,她緊緊地握著手機,「外面好冷,你等會幫我帶件厚點的外套。」

「行,」他一一應下,敏感的覺察到葉生聲音裡的哭腔,「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