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謝徵:教訓兒子不是天經地義麼

葉生都記不太清昨晚是怎麼回房的,後來招架不住昏沉沉的睡過去。夢都不安穩,全是被謝征以前奴役的事兒。初遇時被男人威脅著去廚房做餃子,最後煮了一鍋奇怪的麵疙瘩,在謝征的嘲諷裡倆人都吃的很愉快。

醒來後葉生滿腔蕩氣迴腸的悵然,說不出從哪兒來的。

「謝征。」

「嗯?」

「今天吃餃子吧?」葉生說完就看見男人額頭上的傷,昨晚太黑一直看清,現在才瞧個仔細。

葉生連忙掀開被子下床,隨意套了件衣服,就去找小藥箱,「給你清理一下。」

昨晚被餵飽的男人顯然此時心情不錯,他在被子裡翻了個身,仰著頭等媳婦兒來伺候。

看來往後幾天,都得刻意避著老爺子。昨晚沈承安不太會說人話,他就出手代沈父教訓了一下兒子,沒想到兒子也會咬人,在額頭留了一長條抓痕,要讓老爺子看見還得了。

這不,葉生拿著棉簽沾著藥膏給他處理額頭上的傷口,口子不深,就是很長。從他眼下一直劃到下巴,赤紅的一條線在白皙的臉上對比的格外明顯。

她手上動作很輕,怕弄疼了他。

「嘖,」謝征冷嗤了口,下次非得把沈承安打的叫爸爸,「跟娘們似的。」

葉生知道他在說沈承安,不禁莞爾道,「那麼晚,怎麼就和他打起來了?」

她只記得兩人在車外聊著聊著就突然動手了,後來李天罵了句就衝下車,再後來就看見沈承安趴在地上起不來。礙於謝征的面子,她沒問他身上有沒有傷,反正大晚上脫乾淨了一目瞭然,沒想到他後來在車上這樣那樣又這樣……令她招架不住。

「要什麼理由?」謝征枕在葉生腿上問道,眨巴眨巴眼還是看不清女人近在咫尺的臉,他解釋了一句,「教訓兒子不是天經地義麼。」

「……」葉生對著他笑的可開心了,謝征有點可愛。她脖頸一低,就湊到他臉上吧唧了一口,「下次別這樣,你看都破相了。」

「呵。」謝征給她親的舒服極了,腦袋往她懷裡蹭了蹭跟樓下蹭謝老爺子腿的哈士奇一副德行。不過這只哈士奇心情好會蹦躂幾個字,「未必我破點兒相,你就想始亂終棄?」

「撲哧。」葉生失笑,又朝他臉上吧唧了口,她男人怎麼撒起嬌來這麼可愛,「你最帥你最帥你最帥,破了相也最帥,好不好?」

謝征不吭聲了,閉上眼也不折騰,臉上有點熱,心跳有點快,如果有尾巴還想搖一下,但他沒生病。

「下次要是在遇到這種情況,別再動手打人了,」葉生是認真的,「狗咬了你一口,你還要和狗互咬?」

男人本來心情還可以,現在給葉生這句話鬱悶到不行。被罵了就暗示自己對方是狗,我不和狗計較,所以我無所謂?這什麼狗屁邏輯。

見謝征不吭聲,葉生當他是聽進去了。她想,現在這個講道理的謝征比起五年前真的要溫順不少,儘管變得不愛說話成天冷著張俊臉,不過也好。

第一次在謝征這兒過夜的那晚,她現在都還記得看見他背後那些疤痕時的震驚,以為過了這麼久都該消失了,結果還是遍佈在男人清瘦的後背和胸膛。

葉生又是心疼,又是害怕。這具遍佈陳舊傷痕的身體明顯是屬於五年前那個謝征的,一道又一道疤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謝征只是暫時不記得他們之間的舊賬而已,不代表兩清。

以前的謝征暴力嗜血,那晚他打沈承安的時候葉生擔心這段時間的安逸突然就沒了,她到底還是太過貪戀這點溫和。

兩人陷入默契的沉默。

謝征見她這麼久不說話,遂找了點自己感興趣的打破了沉默:「沈承安真的是你初戀?」

「難道是假的」這破事南城他們這一圈子裡的都知道,八.九年前被譽為金童玉女的一對小情侶,不管是長相還是家世都般配極了,後來卻成了個沸沸揚揚的笑話,估計南城沒誰不知道了。

「那他後來怎麼和葉婉結的婚?」其實謝征想問,你倆怎麼分的手,但意圖太過明顯適合曲線救國。

「不是說了我和你一夜.情中彩票了麼,喜歡上你,哪還容得下別人。」葉生不怎麼願意提這些事,語氣淡淡的。

那一年過得太難受了,如果不是因為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她墳頭的草估計都和念安一樣高了。

謝征是不信她這個說法的,偏生那晚在車裡把她折騰到暈過去都沒聽她說一句,倒是越發讓他好奇。

「快年底了,」他換了個話題,「你是準備回家和你爸一起過年,還是留在我家?」

「這幾天,我爸應該要出院了。」葉生掐著手指頭計算著天數,有些煩躁,揉了揉謝征的頭髮,「下周跟我去個地方。」

這個消息,終於讓鬱悶的男人舒展了眉角,這是終於要見岳父的節奏麼。

——

南城越來越冷,風也是越刮越大,過了七八點就很少有人願意外出了,謝家院子落了滿院的雪,厚厚的踩上去直漫過腳踝。

謝征不喜歡這個季節,更不喜歡的是他如今的身體,吹點風都受不住,比女人還金貴,呵。回國前他住在一個四季如春的小莊園,在那邊感覺身體好些了才選擇回國,起初老爺子是不同意的,但他太過固執,老爺子也架不住他瞎折騰,只好鬆了口。

週日傍晚

葉生在廚房煲了山藥排骨湯,吩咐傭人等會給謝征送上去,然後就悄悄地回了趟葉家。

她早就不住葉家了,打從她母親過世後就更不怎麼回來。她沒告訴謝征的是,往年過年的時候她也不住葉家,只是在初二那天會回去看看葉父,然後帶念安去隔壁城市轉轉。

葉家別墅在城北的別墅群一帶,一座風景秀麗的半山腰上。她到時已經七點多了,與謝家大院子不同,葉家是一套花園別墅,歐式設計從門口的羅馬柱一直延續到壁畫和餐廳擺設,極盡奢華。

葉生的繼母正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飯桌前,面對精緻的美食發著愣,不知道在想什麼。她姓蕭,蕭心慈。

蕭心慈見她突然回來,連忙笑著起身迎上去,往後望瞭望,「安安沒一起回來嗎?」

「沒。」葉生對蕭心慈是對長輩的尊敬,講道理,蕭心慈這個人看她爸臉色過日子還算安分,每天都會去醫院陪葉父。她想到什麼似加了句,「念安在我男朋友家。」

「談男朋友了麼?」蕭心慈面上一驚,露出喜色,連忙讓傭人加了一雙筷子和碗,「是家國上次給你介紹的那個謝家二少爺麼?」

「對,是他。」葉生回應的大大方方,她本想拒絕在這裡吃飯,但見蕭心慈殷切的模樣,大概這個家太空了,也會孤單的。便坐在了她右手邊,拿起碗筷。

保養極好的中年貴婦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風韻尚好。她有條有理地吩咐廚子去做幾個葉生喜歡吃的菜。正在一邊喝水潤喉的葉生聽她報菜名一溜兒不見停,握著筷子的手頓了頓,竟忘記阻止了。

「怎麼了?」蕭心慈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細心問道,「是不是口味變了,不喜歡了?」

說不清胸口給什麼堵住了,垂眸看著手裡的杯子,清透的水在華麗的水晶燈下閃爍著碎光。葉生沒由來的心酸,這麼多年不曾在家裡吃過飯,就連團年飯都不曾一起過,而她的喜好,蕭心慈全都記得。

等飯菜上桌的時候,蕭心慈滿臉柔和的笑意,「小生,什麼時候把男朋友一起帶回家來,吃個飯也是好的。」

「行啊,等爸出院,」葉生抿了口水,委屈地撇嘴道,「到時候蕭阿姨可要幫我勸勸爸,爸爸不喜歡謝征呢。」

「怎麼?」蕭心慈雖然是家庭主婦,但在嫁給葉家國之前就知道南城三霸其中一霸就是謝家,這次葉生和謝家相親的事是老葉自己決定的,那時候她有事不在南城,自然不太清楚。

葉生沒回答,嘴撇的更厲害,就差抽抽鼻子。

「是不是那謝家人對安安,」蕭心慈問的有些小心,「有點介懷?」

葉生搖頭,「謝征對我很好,對念安也好。老爺子可喜歡念安了,都好。」

見葉生說起謝家時嘴角終於揚起,蕭心慈作為一個過來人,想這孩子可能是真遇上對自己好的人了,不然這些年相的親也不少,沒一次見她願意提起相親對象的。

「這樣很好啊,你爸爸怎麼倒不喜歡了?」

正好,一杯水喝完。

她晃了晃空杯子,斂去了笑,聲音輕飄飄的,「謝征是個瞎子。」

貴婦也愣住了,一瞬間不知所措。

葉生這五年見多了各種各樣的人,白臉紅臉也見了不少,多少能看出來蕭心慈對她並沒有大多數繼母那般冷漠,甚至葉生有那麼一瞬想想把積壓在心裡的話全告訴她。

她不能告訴謝征,也不能告訴念安,沒有一個朋友,沒有一個可以說得上話的人,就一個人憋著,憋了這麼多年又憋了這幾個月,她快炸了,儘管她一次又一次用和謝征的甜蜜來忽視心裡的不安……終究是不道德,特別是蕭心慈所表現出的慈愛。

「小生。」蕭心慈將女人手裡的空杯子抽走,握住她的手說道,「阿姨也不希望你找一個這樣的人,這幾年一個人拉扯孩子過得太苦,再找個還需要你去照顧的人。」

「我是真的喜歡他。」葉生胸口沉的很,一張臉全然是不加遮掩的痛苦,「不管爸怎麼反對。」

蕭心慈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傻孩子,你母親也希望看見你開心點。」

葉生渾身打了個激靈,猛然抽回手,啪的一聲就將精緻的筷子拍在桌上,茫然地望向滿桌子自己愛吃的菜,她轉身就往樓上跑。

「小生——」蕭心慈朝她背影喊道,「小生。」

餐廳裡又一瞬間空蕩蕩了,她意識到剛才提到了一個不該提的人,畢竟五年了,所有人都當是過去了。葉生是她看著長大的,從小就柔柔弱弱的卻固執得很,過不了她母親這道檻。

五年前為了謝征,氣死了她母親。五年後為了和謝征結婚,她輸著母親的生日開了父親的保險箱。

大概是瘋了,葉生抱著戶口簿想著:她這種人會遭報應的。